等下了船老子再找你算賬。 餘罪凶惡道。不過氣場太差了,有東西湧上喉頭,他強咽下去了。

別說話,海風灌進去更難受。你得感謝我,當時許處給了十個人讓我選,我一眼就相中你了,進過一次監獄,你的人生就比大多數人都要完整了。比我都完整,我想去都沒讓我去。前麵的漢子,笑著斷斷續續說道。

你大爺哦餘罪罵了句,嗆了口海風,再也忍不住,俯身狂吐著,前麵那漢子哈哈大笑著,一擰油門,速度更快了。

一葉飛舟,向深海處飆去,接近午夜的時候,和這裏的海上緝私船接上頭了。

紅色的現代,此時也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在高速路上飆到了一百四一百六再高,駕車的焦濤手都要軟了。

身後數不清的警燈在閃爍著,左右數不清的警車在呼嘯著。副駕上的韓富虎在不時地向外射擊,試圖阻擋追來的車;後座的雷洋射擊的間隙,偶爾扔一顆手雷出去,不過那玩意兒在空曠的高速路上,對厚厚的鋼筋水泥鑄件起不了多大的破壞作用。後麵的警車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不開槍也不靠近,像在玩一個貓捉老鼠的追逐遊戲。

飆了十幾公裏,韓富虎突然省悟了,來向去向都沒有車,全部是警車,這不是隨機的,而是早布下網了。他心膽俱裂地回身用槍頂著焦濤吼著:王八蛋,是不是你告的密我們被包圍了。

富哥富哥不是我,怎麽可能是我,我一直跟著你。焦濤嚇壞了。這個時候,人都快成野獸,一個不小心,他真怕自己下一秒鍾就被報銷了。

是不是傅國生韓富虎凶巴巴地吼著。

不可能,交貨地點是咱們臨時定的,我都不知道。焦濤慌道。

那是誰

韓富虎快成瘋虎了,他用槍托敲著車窗,嘭嘭作響。突然一聲急刹車,他回頭要砸焦濤,卻不料眼神一下子被冰凍住了一樣。

車子斜斜刹在路邊上,幾乎衝出路麵撞上護欄,而車的前方,滿滿地排了足有半公裏長的警車,靜默著,隻有紅藍相間的警燈在閃爍著。身後的警車在同一時間停下了,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同樣在閃著警燈,紅藍相間,仿佛一片預兆末日來臨的符號,把這裏染成了肅殺的絕地。

韓富虎瘋了,真的瘋了,他躲在車門後,連開數槍,勉強遮著前後,他回頭吼著同夥:雷子,橫豎都是他媽一死,拚了

拚了,老子早活得不耐煩了。另一位悍匪激動得額上青筋暴露,一拔安全鑰,甩手就是一顆香瓜雷,可不料強中更有強中手,一聲奇怪的悶響,那飛向警車的手雷在空中像被一隻大手抓住了,直接被擊出路外轟然炸開,滿場警察無人現身。

完了,韓富虎哀歎了一聲,絲毫不用懷疑,這些警車後不知道有多少槍口已經對準了他。之所以沒開槍,那是等著抓活的。

一百米外,全副武裝的狙擊手透過夜視鏡,正看著三個嫌疑人的一舉一動,平靜而又冷漠地匯報著:目標鎖定。

待命。

現場的指揮來自於第xx特警基地,犯罪率越高的地方,警力的素質也會相應越高。東江省廳把輕易不動用的反恐特警隊伍都調出來了。指揮員持著喊話器,一如平時在訓練場地上那樣,絲毫不帶感情色彩的口吻喊著:給你們十秒鍾時間,繳械投降,否則就地擊斃計時開始,十九八

聲音被功放擴到最大,冷冽得似乎刺人心魄,像挾著千軍萬馬的氣勢,隨著漸漸露頭的槍口,被包圍著的犯人感到了極大的威懾。

七六五

聲音鏗鏘如鐵,是一股凜然不可犯的威嚴,在一片肅殺的紅藍警燈中,排山倒海地湧來,讓人心悸。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焦濤扔了武器,從車裏爬出來,高舉著雙手喊著:投降,別開槍,我投降

後麵雷洋一看,火了,揚手就是一槍,焦濤應聲而倒,幾乎在他開槍的刹那,一顆子彈呼嘯著擦過車窗,洞穿過雷洋的額頭,這位悍匪保持著開槍的姿勢,直挺挺地向後倒下去。

貼身的兄弟轟然倒地,韓富虎手一哆嗦,槍拿不穩了。

四三二

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在最後一秒鍾,韓富虎閉著眼,咬得下唇出了血。他把槍口緊緊地頂在太陽穴上,眼前飛掠過一幕幕讓他留戀的人世間,他知道,不管是拚著最後的血性瘋狂,還是放下武器投降,等待他的都是同樣的一個結果。

媽的,老子的命,老子說了算。他臉上浮著詭異的笑容,這一刻仿佛頓悟了。

砰一聲槍響,全場死寂。

隻有他身邊放著的手機裏還響著驚恐的聲音:富哥,富哥,你怎麽了富哥

指揮部在五分鍾後得到了這裏的戰報,擊斃一名,畏罪自殺一名,另一名重傷。

指揮部裏唏噓四起,大家長舒了一口氣。看過很多大型行動的過程之後,最驚險的警匪大片也會索然無味,因為現實比故事總是驚險很多,驚險到慘烈

屏幕上,現場正在清理拍照,傷者姓焦名濤,子彈穿透肺葉,正被運上救護車緊急手術。閃耀的警燈下是忙碌的警察,很多人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自己參與的是什麽案子,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對於這個職業,不管是屏幕上還是在現場,看慣了那種血淋淋的場麵,有時候會平生一種冷靜。

指揮部,同樣一片寂靜。隻有交易現場的清點回報。

目前已經確認,貨品是高純度ghb,禁運麻醉品,被嫌疑人嵌在化妝品裏通關非法運輸,已經清點出來的有一百公斤左右,整車去掉偽裝,累計有五百公斤以上,清點時間還需要兩到三個小時

槍械麻醉品,這個足夠分量的大案讓東江省廳的一群中層瞠目結舌了,不過臉上多少還有點喜色,畢竟是東江警方破獲的大案要案。不少人都悄悄地瞥眼看著李廳長,新型毒品剛剛在禁毒大會上提出,還在研究階段,而這裏已經抓到實例了,一案的功績足夠讓東江警方在全國名噪一時了,當然,現在很多人已經記不起,幾個小時前集體質疑嶽西警方那位老警的事了。

行動接近了尾聲,但一場更大的行動又展開了,濱海寓港本市的掃毒行動拉開了帷幕。作為呼應,遠在嶽西的五原市也在同一時間開始行動,交通監控上滿屏疾馳的都是警車,兩方省廳的指揮員在親切地通話,偶爾會傳來爽朗的笑聲。

這一夜,是所有警察揚眉吐氣的日子。

平秋。李廳長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這種和藹的口吻,待許平秋回頭時,他起身,指指屏幕問著,這位韓富虎是不是案卷中提到的富佬

不是,富佬是本案真正的幕後,手裏應該掌握著供需的名單渠道以及這些年他們的毒資流向洗錢渠道。許平秋道,想了想,回身對著仍然迷茫的同行道,這個團夥在運輸中慣用的是舍車保帥的做法,沒想到的是他們今天用了三路疑兵,第一路是在新墾,這一路是我們的人,我們前期工作很深入,不但打進了走私集團內部,而且其中一個團夥頭目被我們的人取而代之,我想他們對我們這位已經起疑,所以索性用了這樣一個棄子,給他拉上一輛廢棄的槍械部件,然後再通過內線舉報他。如果有問題,就是咱們自己打自己的臉了,如果沒問題,就隻當給其他兩路打掩護了。

明白了一點,有位同樣在刑偵上和許平秋有過數麵之緣的同行出聲問道:第二路用通緝人員疤鼠一夥,表麵上明目張膽,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很有深意的,最起碼把我們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了。

對,這個犯罪團夥能屢屢逃脫打擊,我一直懷疑他們中間有一位謀略眼光很強的人,傅國生被捕,是販毒加謀殺的雙重罪名,對方不可能不知道我們肯定要進行深入偵查,而這個時候卻把劣跡斑斑的王白莫四海兩人放出來,幾乎是告訴監視的警察,他們要有動作了。我現在懷疑,王白莫四海,或許根本不知道後麵的動作。許平秋道。

這個不難證實,不過不得不否認對方成功了,在g102深港高速出事,大批的緝私高速交警警力被調往此處,而另一處通向濱海的h32高速全程放開了,那輛滿載著ghb的貨廂車,就在這個時候大搖大擺地過關了。

全場寂靜,都在第一時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查查海關的302檢查站,那兒有內應。李廳長輕描淡寫道了句,機要把這句話記下來了。這種事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利益的驅動下,不敢出賣的東西還真不多。

停頓片刻,李廳長問道:平秋,看來我們還是上當了。說是上當,不過是笑著說的,現在大家看明白了,計劃裏那個關鍵的部分,也就是用買家釣魚的關鍵部分沒有露出來。李廳一直支持許平秋,恐怕是因為知道這個計劃的緣故。

對,上當了,我隻想過非此即彼,沒想到他們處心積慮做了兩路幌子,幌子還都是幹貨。任何警察看到繳獲如此之多,肯定想不到,這也是掩護,更大的還在後頭。許平秋道。

雖然上當了,不過他仍然笑著道:博弈的時候,誰的後手多,誰的贏麵就大,雖然我們沒有看到對方的後手,可對方同樣無從知道我們的後著。和他們做交易的嫌疑人張安如,在兩周前已經被我們秘密傳喚,之所以能抓到這個人的原因,是因為上一次交易,送貨人就是我們的人,包袱提供了他的畫像。所以,這一次交易全程都是我們設計的。雖然釣出魚來了,沒想到差點被掙破網,謝謝東江各位同行,沒有你們,這個任務根本完不成。

有人鼓掌了,是為這個精彩的籌劃,可更多也是為這位同行的心胸,放下門戶之別,傾力合作,可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一人鼓掌,引起了一室人鼓掌,一排技偵都羨慕地看著林宇婧,同樣報之以一陣掌聲,辛苦半年,今天才覺得一切都有所值了。許平秋卻是有幾分江湖味道地雙手合十,滿口直稱謝謝。

不要謙虛啊,太謙虛就是驕傲了。李廳長開了句玩笑,隨後還是有點狐疑地問道,正常情況下,我們是接觸不到犯罪團夥的核心的,你一直在這兒等,是不是難道追到富佬了,究竟是誰

其實一直就在我們眼前。許平秋示意了一眼林宇婧,她在調著資料,就聽許平秋說道,我本來以為是傅國生,不過監視過程中,所有關鍵節點都沒有他通話指揮的跡象,而且他好像被架空了,所以應該另有其人;後麵在王白一夥人落網時,我懷疑是韓富虎,可這麽悍烈的匪類,我就算再高看他,也不應該是有謀略眼光的人那就隻剩下一個人了,誰能把傅國生焦濤莫四海王白韓富虎這些人全部連結到一起這幾個人各有山頭,還不是一個團夥。

答案,慢慢地在林宇婧的電腦上顯示出來了。不少人看到時,眼光裏俱是驚訝愕然,甚至帶著不相信的成分,發出一片唏噓之聲。

是沈嘉文。傅國生的姘頭,那位風情萬種一直被監控忽略過的人,滿屏都成了她的照片,和本案所有牽涉的嫌疑人都有交集。她也像一個美麗的符號,把這些人渣巧妙地全部聯結在了一起。眾人此時才想起,本次行動中很多關鍵的節點,她都以一個不關鍵的形象出現,幾乎所有人都把她當成那種普通傳話拉線的姘頭,更重要的是,運輸開始後,這個女人在港口就消失了。

應該是她,韓富虎最後一個通話去向是海上,唯一漏網的,隻有行動開始時就已經上船的這個女人。許平秋有點懊喪地說道。

壞了,我們主要目光放在王白莫四海以及後來的交易上,如果是她的話,那應該已經出境了,寓港可是蛇頭聚集地,找輛船出海太容易了。東江省廳那位刑偵同行懊悔說道。隻要離開東江,消滅本案的痕跡,加之直接聯係人一死,怕是就算抓住她也難指證了。

還有機會,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我們能追回毒資和供需渠道。許平秋笑了,這一句話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了,刑偵這一行傳說中的奇人沒有幾位,而許平秋無疑就是其中還在職的一位,今天大家算是領教了,處處出奇,後手綿綿不絕,似乎已經料敵於先機一般。

看到同行的驚訝,許平秋卻稍有難堪地說道:大家別看我,最早發現沈嘉文有問題的不是我,是內線。在這個問題上我的失誤很大。

就像心有靈犀一般,許平秋話音剛落,林宇婧那部怪模怪樣的高頻手機又響起來了。此時驚訝的警察們才發現,決定今天勝負的,不是這位聲名遠揚的許神探,而是那個不知道藏身於何處的內線,那是射進敵方陣營的一顆榴彈,再堅固的陣營也會被洞穿摧毀

你們距離目標還有多遠許平秋焦慮地問。

不知道,反正不遠了媽的,這臭娘們兒又騙了我一回,怎麽著也得把她弄回去。

對方惡狠狠地回應道。現在,這句流氓味十足的話沒人笑了,隻覺得比天籟還動聽,抓住一個毒梟,那可是足以讓警銜都熠熠生輝的事,哪怕僅僅是參與者的身份,也覺得這是一種無上的榮光。此時,所有人和前方的那位心靈上都產生了共鳴,有著同樣的心思:

把這個娘們兒,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