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分局接手了,正在查,自查也正常,押解時間是隨機的,怎麽可能被人劫著是不是有人通風報信還有咱們在抓捕的審訊程序上有沒有問題,都要查,集合的主要原因還是分局擔心咱們報複,把事情搞得不好收拾你別急,大毛和鼠標挨了一板磚,問題不大,二冬已經搶救過來,沒有生命危險洋薑有條理地說著,雖然是協警,可是他在反扒隊待的時間不短了,對其中的事情要比新進隊的餘罪知道得更多。

餘罪卻是按捺不住了,扇了洋薑一巴掌道:問題不大我拍你一板磚你什麽反應先坐下來想想是不是自己犯錯了咱們有什麽問題辛辛苦苦抓賊,到頭來反倒不對了

不是,你聽我說審訊的程序,你忘了昨天你嚇唬那嫌疑人,是不是給人吃蟑螂了洋薑小聲道。

就嚇唬嚇唬不行呀餘罪道,惡相頓生,和洋薑發起火來。

那不出事,就不叫事。可出點事,都是大事現在督察正詢問鳳姐呢,一會兒也得詢問你,隊長讓給你打個招呼,問你怎麽審下來的,你想好怎麽說對了,這個嫌疑人可能不簡單,咱們昨天不但查到贓物了,而且審下了八起被盜電單車的事,案值好幾萬,銷贓夠判他幾年了,估計是他外麵的人知道壞事了,才出了這個餿主意,把人劫走。洋薑道。

劫人,襲警我怎麽覺得有人活得不耐煩了。餘罪冷冷地道。

也未必,放普通人身上是活得不耐煩了,可要不是普通人,就不好說了你不了解這兒的情況,估計他們把鼠標二冬都當成隊裏的協警了。洋薑道。

怎麽,協警就能襲真他媽的,你說這是警察麽當什麽也不能這麽受氣呀。餘罪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哎,等等千萬別亂說啊,隊長交代了。洋薑奔著上來了,趕緊囑咐著餘罪。

他的聲音變得低了,鬱悶了,漸漸聽不到了,因為他和餘罪已經看到了隊部的大門了,看到了分局長帶著一行人來了,還有督察的車也停在門口。兩人剛剛進門,又來了幾輛警車,一半是處理事情的,一半倒像是針對反扒來的。

去,大會議室待著,不準隨便走動。分局長魏長河指著二層的大間道。餘罪蒙了,第一次碰到超出他思維的事情,他失去判斷力了。還是洋薑機靈,在領導發火前,拉著餘罪就走,那間會議室,基本上已經聚集了反扒隊的大部分在職人員。一隊的隊員,都陰著臉,悶聲不吭,就像都挨了一刀一樣,恨不得把報複的情緒宣泄在門口看嫌疑人一樣的督察身上。

餘罪眼珠子亂瞟著坐下了,此時他感覺到了一種非常詭異的氣氛

不知所措

最早受到針對詢問的是林小鳳,這位在反扒隊已經供職十餘年的女警,幾乎要和督察拍桌子了,因為督察的問題始終集中在當時審訊嫌疑人時為什麽沒有另一位在場。這個審訊記錄交代得這麽清楚,是不是使用過非正常的手段這些問題很好回答,有很多人在場,但林小鳳隻承認自己審了。至於交代得清楚,那是因為嫌疑人他就犯下了這麽多的銷贓罪行。

這些答案明顯說服不了督察,他們了解這些警察。警員被襲擊,首先要查清的是這是件隨機的事件,還是件有預謀或者招致報複的事件,招致報複,還得查清是私仇還是公務。分局和支隊懷疑反扒隊內部有問題,最起碼押解嫌疑人這個隨機的時間,外界就無法掌握,那些事,就得在隊員中間核實。分局要求在職的所有隊員,把從昨天下午押解嫌疑人直到今晨出事的這段時間,每個人都必須講清自己的行蹤以及所見所聞。

魏局長,不能這樣吧,我們的隊員還躺在急救室,嫌疑人還逍遙法外,不能先關起門來,審查我們自己吧劉星星隊長忍著一口怒氣,齜牙咧嘴地對進門的分局長道。

傷員有醫生負責,嫌疑人已經由重案隊開始排查你們呢,由分局負責,這是市局的安排,怎麽,你有意見魏長河麵無表情地道。一句質問,把劉星星給壓製住了,再怎麽說,丟掉押解的嫌疑人,這等於是在自己職業生涯上抹了一道黑色印記。

沒意見。劉星星歎了口氣,把下麵的話,都憋回去了。

好,那把賈浩成的事,就你知道的,詳細給分局說一遍唉,我說老劉啊,你也老同誌了,怎麽就看不清形勢呢,這個嫌疑人不是打過招呼嗎動不得。現在好了,一鍋粥了進來吧。魏局長喊了聲,分局的兩位調查人員,坐在劉隊長對麵開始詢問了。劉星星慢條斯理地點了支煙,斟酌著魏分局長的話,他此時省得,這事不是黑白鬥那麽簡單的事了,既然不簡單,那他也有他的辦法。

他抽了半支煙才給了外調人員一句瞠目結舌的話:別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昨天下午喝酒去了

大會議室裏,林小鳳陰著臉回來了,坐下來,一言不發。督察給每位隊員發了一張紙,讓各人詳細寫下自己的情況,不許交頭接耳。其實這個時候也有點壓製不住了,大大小小的隊員聚在一起嗡嗡聲不絕,個個表情憤然,對上頭處理這事的方式明顯怨氣尤甚。那督察視而不見,反正是按規矩辦事。

餘罪悄悄起身了,往林小鳳的方向挪著。他剛才大概了解了些情況,原來當晚反扒隊員們審了一夜收獲不菲,到淩晨六時的時候,李二冬大毛鼠標按慣例把嫌疑人往看守所送。剛出隊門不到一公裏,就在巷口遭到了兩輛車的攔截。塢城路這邊向來亂,隊員以為是違停的車輛,卻不料下車就衝出來一撥人對著幹上了,據說對方有七八人。三個反扒隊員寡不敵眾,李二冬勒著嫌疑人要往回拖,對方有人急了,衝上來對著他腹部就連捅兩刀。等支援的隊員來時,帶著銬的嫌疑人已經被劫走了。

讓讓餘罪拍拍一位隊友,坐到了林小鳳身邊,小聲問著,鳳姐,怎麽回事

回頭一看是餘罪,林小鳳歎了口氣,小聲道:還能怎麽回事裏外一般黑,咱們踢鐵板上了。

我就是不明白了,咱們隊員都傷了,怎麽反倒矛頭向咱們來了。餘罪道。

要是當時追捕,抓到的可能性很大,現在都過去四個小時了,嫌疑人就是個白癡也跑出五原市了。林小鳳道,看了看表,已經快上午九時了,她輕聲道,賈浩成的銷贓本來以為是個小事,可昨晚越審我越覺得不對勁,他家裏就是開電動車專賣店的,還缺這倆小錢不至於稀罕那幾百塊錢的賊贓呀後來我帶人連夜提審了咱們拘留所裏還待著的電單車盜竊嫌疑人你知道怎麽回事

雪球滾大了餘罪問,隻有這一個解釋。

比你想象中大,塢城路一帶的銷贓窩點,在全市都很出名,我們一直沒有查到這個銷贓渠道。一輛電單車不起眼,可每年全市丟掉多少而且他們不是現收現銷,而是拆開銷零件,特別是一塊鉛酸電池就能賣到五百以上,要是鋰電池的話更貴這樣一來,我想他們可能有黑窩於是我又連夜到他的店裏排查,在他們的地下倉庫裏找到一批沒有包裝的鉛酸電池,有兩百多塊林小鳳小聲道。

這麽多餘罪也嚇了一跳,賊的生意能做到這麽大,可不多見了。

對,隻多不少,當時我沒有處理,隻是暫作封存,向隊長作了匯報隊長一邊向上麵匯報,一邊連夜辦了批捕,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他們居然敢劫人。林小鳳懊喪道。

什麽後台餘罪問道。

不知道,不過後台應該不小,一出事都是找咱們的碴兒,好像怪咱們多事不該抓人一樣我上午剛知道,這個賈浩成的叔叔好像在區裏是個什麽領導,他爸賈政詢是個商人,據說能量不小賈浩成因為銷贓被派出所處理過幾回,都是罰倆錢了事,雖然知道他們不是什麽善茬兒,可沒想到,他們敢直接對咱們下手林小鳳咬牙切齒道,不過再憤怒,遇上這事,往往也隻能扼腕歎息,現在分局支隊都來人了,事情鬧大了,就算再想參與,怕是也沒資格了。

呸餘罪吐了口。他瞪著門口的督察,慢慢捋清了這事中可能發生的蹊蹺,前腳劫人跑路,後腳找人說情,典型的黑白同時下手,就即便東窗事發,也是襲警搶人一件事,目標轉移,其他還有什麽事也就被遮住了。

別衝動現在案子重案隊已經接手了,這不是小事,一不小心,會把自己也毀了。林小鳳注意到餘罪準備起身了,她在背後趕緊拉住他。

一邊是很難再有所作為的隊員,一邊是躺在醫院的同學,餘罪那股子在胸中的怨氣卻是怎麽忍也按不下去,不過他像有某種天生特質一般,越怒,反而越平靜,他笑了笑道:林姐,我上廁所。

林小鳳放手了,餘罪踱步著,臉慢慢陰下來了,所過之處,隊員們看到餘罪這張漸漸變得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時,都抱以了同情的一瞥。大家都知道餘罪和鼠標李二冬的關係最近,而現在,你隻能眼巴巴地等在這兒,什麽也做不了,哪怕你還是一名警察。

站住,不許隨便走動。兩位督察攔住了,餘罪視而不見,幾乎走到了兩人臉貼臉的位置,督察火了,嚷道,沒聽到我說話嗎,什麽素質

哦,我上廁所。餘罪客氣道。

兩位督察互視一眼,餘罪一指道:廁所就在樓拐角,不遠,又跑不了。

督察伸手往外看了看,總不能真把人扣著吧,一揚頭:去吧。

這個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會議室裏一陣哄笑聲起,兩位督察還迷瞪著呢,而餘罪,也沒有走,就那麽陰陰地笑著,站在門口的位置,和督察站在一起。其中一位催著他道:你不去廁所嗎

我又不想去了對了,你們倆人誰呀怎麽跟大馬猴一樣,一直杵在這兒餘罪斜覷著眼睛問,狀態極其囂張,下麵哄笑聲更甚,都覺得咋就這麽解氣呢

兩位督察,一下子被餘罪的挑釁惹怒了

禍上加錯

你剛才說什麽把你剛才的話重複一遍高個的督察指著餘罪,怒了。

你叫什麽名字警號多少是協警另一個胖點兒的,也怒了。

督察是專管警察的警種,警服一致,臂章不同,而且是白盔,不管是協警還是正式編製的警察,在督察麵前,恐怕就帶個長字的都要低一頭。一見僵上了,全場安靜,麵麵相覷著,就怕出事,而餘罪卻還像故意惹事一樣,眾人不禁凜然。

就是要故意惹事,隻聽餘罪不屑地道:夠囂張的啊,你們是警察麽

什麽兩位督察愣了,上火了,尋思著該不該馬上扣留這人。

警察條例明確規定,在執行公務時,需要出示證件從我進門,你們就耀武揚威地走來走去,嗬斥我們這些一線拚命的隊員,我們有個兄弟已經躺在醫院了,都巴不得馬上找出凶手來,可卻有人攔著,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們我再問一遍,你他媽是警察麽不是冒充的吧證件亮出來。餘罪陰著臉說著。

對亮出證件,依法辦事。下麵有人也噴出一句來。

高個兒督察一摸口袋,全身一哆嗦,傻眼了;胖點兒的也一摸,同樣傻眼。兩人全身**,遍尋不到,突然間發現下麵有人眉眼間掩飾不住的笑意。高個人突然明白了,盯著餘罪,可他沒法說,另一位口不擇言地道:這是反扒隊還是扒手團夥你

你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如果不出示證件,我們隻能認定你是冒充的了你說我們是扒手團夥是吧就這一句話,說明你的認識以及思想有嚴重問題。往後站。餘罪前進一步,那凜然不可犯的表情讓兩位督察下意識地退後著。嘭的一聲,餘罪關上了門,那倆督察傻眼了,這身能鎮住任何警種的督察服,失效了。

證件早易手了,在指向廁所方向的一刹那,餘罪已經摸到了兩人的證件,一個小動作,困住了兩位督察。餘罪瞪著兩人,雷霆一句:蹲下。

啊你你敢高個督察氣壞了。

蹲下接受詢問。餘罪瞪著眼,一言不發,亮著自己的警證。更多的隊員附和上來,指著剛剛耀武揚威的兩位,蹲下,蹲下的聲音不絕於耳,那兩人好漢不吃眼前虧了,乖乖地靠牆蹲下了。

眾怒難犯,那兩位督察知趣,可餘罪這樣一來,就惹大禍了,敢和上級拍桌子都了不得,何況收拾人家督察。

可反過來講,這樣做,卻讓一股按捺不住的快意充斥在胸中,餘罪想到了此時還躺在醫院的兄弟,想到了平時三人的形影不離,每天在這個時候,應該是隊長布置任務,兄弟們一起執行的時間,可現在,什麽都沒了。也就是現在,他什麽也顧不上了。

他站在前排,陰著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聽說二冬被人捅了兩刀,他不光是我兄弟,也是你們的兄弟我剛才在想,如果被捅的是我,如果我知道現在反扒隊和我朝夕相處的兄弟都龜縮在隊裏什麽也不幹,什麽也不敢幹,我會很寒心的如果被捅的是你們中間的任何一位,其他人就那麽看著,你們難道不覺得很寒心嗎

寒心受夠了洋薑憋不住了,踢了凳子站起身來。他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隻有他一人站起來。他猛然間有點錯愕,知道在這個事關飯碗的時候,衝動隻會壞事。

這一次是二冬,我們不吭聲,我們就看著下一次,換成我,你們也看著再下一次,換成你,別人也看著連賊都知道抱團,連他們也有團夥,我們他媽就那麽看著餘罪惡狠狠地說著,似乎被隊員們這種不敢作為不願出頭的態度氣怒了,他狠狠地撂了句,走,洋薑,不過是一群蟊賊而已,老子一隻手就拎回十幾個來。

洋薑也虎氣了,大咧咧跟著奔出來了,就在兩人要走時,又一個聲音響起來了: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