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三十二歲,捕前係銀色呼吸美容會所的發型師,在這一行是個資深的美容師,從事本行業有八年之久了。通過剛剛反饋回來的消息,以及對美容會所的老板員工進行初步詢問,發現大家都對郭風印象頗佳,這一點難住了參案的警察,一個手法老到的賊,一個心理素質很強悍的人,卻沒有任何有記載的案底,說起來很不符合常理,怨不得尹南飛一直說邪門了。

停通知預審,休息十五分鍾,給他倒杯熱水。許平秋道。在看到預審員百般詢問無果,他下了這樣一個命令。畫麵上看到預審員起身了,許平秋卻是憂心重重地在監控室踱步,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身後的兩人,他看了眼,很不中意的樣子。

對不起,許處,我太小看這幾個賊了。尹南飛道歉道。

我和尹組長請求處分。王衝生挺胸道,省廳的案子,隻怕稍有不慎就會殃及仕途,還是自請處分的好。

你兩人有病,火燒眉毛了,我顧得上給你們扯這犢子。快七十二小時了,打掩護的編瞎話,偷東西的認偷不交贓這個事的突破口在哪兒呢許平秋喃喃自語著,沒搭理兩位自請處分的。尹南飛按捺不住好奇心,剛要開口,許平秋一手製止了,出聲問著:你是奇怪,我怎麽知道你們審不下來吧

對,剛審就發羊羔風,我就覺得是故意的。尹南飛道。

你故意一下我看看。他要是個正常人,能從小就被父母扔到孤兒院許平秋刺激道。尹南飛一低頭,許平秋指著監控教育著兩人道:婁雨辰十個小時一直在編瞎話,不透露郭風的半點口風;而郭風一進門,一看到婁雨辰落網,馬上就認偷;兩個人都是孤兒院出來的,你們想想,這又能說明什麽

他們在袒護對方,把事往自己身上攬。王衝生道。

是啊,他們連自己都不顧及,都在袒護對方,你覺得那麽容易能審下來,更何況,看這樣子,婁雨辰估計根本不知道失物的去向,我本來以為郭風知道,看這樣,是不是這家夥也不知道要不就是有顧忌,不說許平秋不確定地判斷著,看著兩位屬下,王衝生被看毛了,脫口而出道:許處,把反扒隊那小子調過來,他沒準知道點什麽。解鈴還需係鈴人嘛。

這個事,他也未必行,現在需要找到的是這個案子症結究竟在什麽地方衝生,你辛苦一趟,調幾個得力手下,詳細了解一下當年孤兒院跑走的幾個人,都是誰,跑到了什麽地方,之後又怎麽樣合法地擁有一個身份和名字說不定症結就在這兒,這個小團體這麽多年了,還有這麽大凝聚力,小看不得,是不是還有其他人許平秋正說著,劉濤沒敲門就闖進來了,緊張兮兮地道:許處,反扒隊那幾個小子又摸到個新情況。

什麽情況許平秋眼神一凜,忍不住被餘罪幾個貨色的行動連連震驚了,開案以來,幾個重要的突破都在於他們的行動,省廳調集的精英,反倒全成了擺設。

他們懷疑,這幾個人和刑滿釋放人員黃解放的關係密切,也就是黃三,這是我剛查到的資料,這個人在八十年代第一批嚴打時候就被判了十五年監禁,捕前是咱們五原市有名的賊王。不過刑滿釋放後,隻有勞改隊轉回來的戶籍,沒有他本人的情況劉濤局長倉促地匯報道。

刑滿到現在多少年了許平秋拿著幾頁打印的東西問。

嗯,十六七年了。劉濤局長道。

那意思是,刑滿出來了,培養了這麽幾個接班人然後他坐鎮幕後指揮許平秋不太相信地指著郭風的監控道。這個故事,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好像是這樣,他們說,這撥賊的作案手法很特殊,除了當年的黃三,別人幹不來。具體怎麽特殊,他們沒說,說隨後回來匯報。劉濤道,本來不太相信,可這幾個小夥屢屢挖到猛料,他又不敢不信。

其實就算到了現在,他還不太相信,許平秋狐疑地尋思著,現在兩個還沒有確定作案動機和失物證據的嫌疑人,和近二十年前已經消失的一個賊聯係起來,實在有點匪夷所思。半晌腦筋轉不過這個彎來,他問王衝生和尹南飛道:你們信麽八十年代第一次嚴打,到現在三十年了。而當時他入獄也已經三十多歲了,算算年齡,嫌疑人快七十了,這麽堅持理想不放棄做大案的賊,你們見過沒

不太信,兩人都搖搖頭,理論上接受勞動改造,特別長達十數年之後,嫌疑人心性會發生很大改觀,其實就不發生改觀也無所謂,中青年進去,出來已經垂垂老矣,早被這個時代扔到背後不知道多遠了,別說犯案,就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都難。即便有犯案,也不可能藏得丁點兒不露。

不過,兩人搖頭之後,連他們自己也不確定了,此時都不敢小覷那幾位反扒隊來的奇葩了,一天之內,連挖兩個重要嫌疑人,這事可不是誰都能辦到的。

走,一起去這兒暫且不要審訊還真有點邪,三十年前的賊偷的是前沿科技的東西,他賣得了嗎

許平秋邊說邊出了門,反扒隊幾人的尋找顛覆了剛剛省廳犯罪研究室對嫌疑人的描摹,理論上應該是對此行有了解,甚至本身就是機電行業的人,要是個土賊,連犯罪研究室也要出笑話了。

他一走,後麵馬上跟了一撥,大家好奇心都被撩起來了

臨危受命

肖阿姨,您嚐嚐這個

鼠標人很客氣,特別是在中老年婦女眼中,這號長相樸實,笑容誠實的娃,很容易勾起她們老來無子或者子女不孝的心事。

肖春梅就是如此,因為到兒童福利院查證,和這撥警察更熟悉了,事沒完,倒被一群年輕小夥擁著,就近到附近一家小餐館吃晚飯,又一次接受了鼠標的殷勤,肖春梅用憐愛的眼神看著笑嗬嗬的鼠標,慈祥地道:你也吃啊。

沒事,數我吃得多。鼠標打著嗝,給阿姨夾菜,李二冬偷笑了,那是標哥最不喜歡吃的。

嗬嗬,多吃點,多吃長個。肖春梅又道,抿著飯,明顯心思不在吃上。

那幾位卻是偷笑了,對付蟊賊鼠標沒什麽建樹,不過對付中老年婦女,鼠標這天生的優勢可是誰也不具備的,親親熱熱地叫著阿姨,把阿姨知道的那點東西,全部兜走了。

肖阿姨,您是不是又想起他們餘罪輕聲問道,老和壞人打交道,一下和普通人坐一塊,覺得好溫馨。

肖春梅點點頭,又放下飯碗了。不一會兒又拿起來,她知道這些人是警察,她知道這些人不是關心,而是在抓那些孩子,那種複雜的心情,讓她不知道該說句什麽好。

肖阿姨,沒事,就是點小偷小摸的事,罪都不重,不過我們是警察,就再小的案子也得查清楚不是這也是對他們負責。餘罪道,這瞎話扯得,終於讓肖春梅放心了,餘罪趁熱打鐵問著:肖阿姨,有件事我就不明白,當年他們為什麽要跑呢

小孩子嘛,總是有點逆反心理,而且他們都是有點殘疾的人,自尊心都很強,咱們福利院的經費那時候大部分都是民政上的撥款,並不多,能維持住生活就不錯了,想給他們更好的醫療和其他環境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們當時管得也嚴,小點的孩子還好說,稍大點的,等不到十八就跑了,哎肖春梅歎著氣,自責地道。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環境,或許沒有擁有過母愛的餘罪有所了解,而十三四的小孩能有多叛逆,在座的大多數也能理解,鼠標吧唧著嘴巴道:您別想那麽多了肖阿姨,福利院也盡到力了,您也盡到心了,一個窩裏培出來的,不可能都是好苗子。

肖春梅鬱悶地搖搖頭,好像還是有點惋惜,駱家龍卻是問著:肖阿姨,他們都有殘疾

是啊,沒發現啊。李二冬隨口道。餘罪瞪了一眼,二冬馬上把抓到人的話咽回去了。

辰辰有癲癇,小時候一發作就昏迷,他是被父母扔在醫院門口的;小風背後多長個小尾巴,別人眼裏他一直是怪胎,衡衡是小兒麻痹後遺症,腿殘了;小慧慧倒是沒什麽殘疾,不過天生口吃,七八歲都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小風來得最遲,他一來就把幾個孩子帶壞了,說謊話,偷東西,他們出走了好幾次,好幾次又餓著回來了,我們就想著小孩子胡鬧,還是讓他們住在福利院,就等著稍大點,學個技工什麽的,讓他們自食其力,可沒想到,他們連那一天都等不到了肖春梅道,聽得幾位警員那叫一頭霧水,都是乳名,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就沒聽到有價值的東西。

反而餘罪聽得津津有味,打斷了肖春梅的話問道:肖阿姨,您知道他們前幾次出走,都是去哪兒了嗎

能去哪兒還不是街上瞎逛,饑一頓,飽一頓的,我們找過他們幾回,最遠的一次沒有走出十公裏嗬嗬,作孽啊,這些父母,小小的就把孩子扔了,怎麽狠得下心來。肖春梅道,說了幾個地方,眾哥們都在濱海有過此中體味了,麵麵相覷著,他們都差點混不下去,何況那麽大的小孩

來,喝一杯肖阿姨,一會兒德標把您送回家,要有事,免不了還得去打擾您。餘罪怔了半晌,殷勤地道,而肖春梅卻是沒什麽食欲,吃飯的動作,倒沒有歎氣的次數多。

不一會兒,草草吃完,鼠標和李二冬有事了,巴不得幹這輕鬆活計,一左一右圍著肖阿姨,先行一步送人去了。

你發現什麽了駱家龍看著重新坐回座位上的餘罪,問道,今天的事也激起了他極大的興趣,越來越覺得偵破似乎是個很好玩的東西。

你說呢餘罪反問著。

我覺得沒什麽了,肯定就是這一撥幹的,郭風和婁雨辰已經落網,另外兩個雖然沒有在福利院查到下落,可郭風和婁雨辰肯定知情,兩人開口,真相就明白了。駱家龍道,罪魁禍首,應該就是這幾位中間的。

雖然看似容易,不過我又覺得沒那麽容易,記得咱們那時候打架麽風紀處從來沒有哪一次找到真凶了,為什麽因為我們不但抱團,而且串供,這幾個可是光著屁股長大的,又都是流浪兒,婁雨辰和郭風即便知道真相,你說他們會告訴咱們麽餘罪問,駱家龍本來笑著聽完兄弟們打完架一起編謊話的事,聽到此處,臉色又是一整。

對呀,那種關係可是血濃於水,比親兄弟不差多少,否則不會配合得這麽默契了。

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理論上流浪兒基本就是坑蒙拐騙嫌疑人的後備力量,可你看看婁雨辰和郭風,奇了怪了,沒有犯罪記錄,一個修電腦賣配件;一個居然是資深發型師,這是標準的自食其力的好市民啊可奇怪的是,在遵紀守法這麽多年之後,突然間兩人都成賊了,還作了件精彩的大案你不覺得邏輯有問題嗎餘罪連珠似的道。

駱家龍眼睛迷茫著,想了想,道:你是說,他們之間可能有了什麽變故

沒有不可能,這個變故應該是讓他們放棄原來安逸生活的原因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人,而且是同時把兩人都領進案子,不應該是普通人吧他們當年出走,是遇到什麽呢又是誰把他們領進正常人的生活哎呀,腦瓜不好使,怎麽越想越覺得邏輯混亂。餘罪道,使勁地拍著腦袋。駱家龍眼神凜了凜,看了幾人,不過帶頭的,卻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問著:你不是判斷,他們遇到了黃三。有根據嗎

根據是你給的,黃三的舊居就在距福利院不到十公裏白水橋區,周邊步行街農貿市場商店和居民區,典型的魚龍混雜的地方,天下警察是一家,其實天下賊也是一家,小偷小摸的,撞見這個刑滿出來的老賊又有什麽不可能的餘罪道。

你猜的駱家龍嚇了一跳,匯報給家裏的情況,居然是猜測的。

不猜你給我解釋一下,案子裏出現扒竊高手的原因什麽事都有根啊,總不能離家出走的幾個小孩,自學成才了吧而且那個手法啊杜笛說了,這叫吃生貨,不是一般賊能辦到的,除了技藝過人,還得長得可人,最起碼得你這麽帥,否則以李二冬那德性,還沒接近失主,就把人嚇跑了,怎麽下手恰恰這幾位,都符合成為名賊的先決條件啊。餘罪笑著道。

哦,我明白了。駱家龍笑著道,你是說,本案就是當年四個逃離福利院的小孩幹的,他們當年逃出後,在五原遇到了出獄的江湖名賊,姓黃名解放,然後老黃把四個小孩培養成關門弟子一直深藏不露,隻等著某一天放出來,一鳴驚人,重振餘威

還有可能深藏不露,他們幹的事說不定不少,但從沒有被警察抓住過,別不信啊,咱們警察的素質和人家比起來,我非常羞愧。餘罪歎道,很正色,不像玩笑。

這麽神,我怎麽覺得像笑話駱家龍不解了。

嗬嗬,我現在覺得真有江湖以前我也不信,可現在我信,有一千種謀生的方式,就有一千個江湖,有句名言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很對,我的眼中,江湖就是一種謀生方式他們四個流浪兒能走到今天,絕對遇到了奇遇。餘罪道。

駱家龍笑了,笑得很詭異,餘罪異樣盯他時,他捂著嘴道:我推測,你馬上會有奇遇。

餘罪驚聲回頭,果真奇遇來了,許平秋帶著一幹精英,正站在他身後,他說得太投入了,以至於根本沒發現來人,不過這些貌似胡言亂語的話,讓來者可不敢恭維了,尹南飛笑著問:猜的你把猜的都當線索報回去

當然,我現在能猜到,你們從婁雨辰和郭風那裏,一無所獲。餘罪針鋒相對,突來一句,很衝。

尹南飛愣了下,那邊同來的劉濤局長驚訝問道: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