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警察之歌回蕩在空曠的訓練場上,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隻瞧見一隊隊帥氣的警校學員,正排著整齊的隊列,邁著標準的正步,伴著歌聲的節奏齊刷刷走過。 在歌聲中在陽光下,一張張朝氣蓬勃的麵孔,顯得那麽可愛

驀地,躺在冰涼水泥地上的人一個激靈,驚醒了。

夢裏美好的景象瞬間消失四周照進來亮得瘮人的光線,他使勁地揉揉眼睛,身後是厚重的鐵門,以及不知道有多厚的水泥牆,而頭頂的牢籠之後,正有一位荷槍實彈的武警走過。這個寂靜的清晨,隻能聽到遠處武警操練的聲音。

是監獄,我在監獄。這個男子使勁地拍著自己的腦袋,他想起來了,昨夜自己剛剛被投進監獄,光著身子在水泥地上睡了一夜。整個牢房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各色的犯人,從那囂張的鼾聲中,仿佛浮現出一張張猙獰的麵孔。可陽光明媚的訓練場帥氣筆挺的訓練服,仿佛就發生在剛才,而夢境的消失,隻留下眼前冷酷的真實。他撐著冰涼的水泥地麵,看著還在沉睡的同牢犯人,想起在警校那些一起嬉戲打鬧的同學,他不禁喃喃自語道:我叫餘罪,我是警察,我不是罪犯我不是罪犯

是的,他不是罪犯,可卻以一個罪犯的身份被投進了監獄。這一切就像一場夢,兩天前他剛穿上刑警的服裝,兩周前他還在遠離家鄉千裏之外的城市集訓,兩個月前,他還在警校等著一次省廳的精英選拔

對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要從兩個月前那次莫名其妙的選拔說起

好事上門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雪後初晴,備受霧霾困擾的城市終於迎來了一個抬頭見日的好天氣。連日降雪,道路兩旁的樹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在玉樹瓊枝的裝點下,過往的行人也終於摘下了大口罩,舒一口胸中的濁氣。

一輛現代su警車在紅綠燈前稍停片刻,左轉向,駛向路牌上指示的省警校方向。

那裏被譽為全省警察的搖籃,每年向各地市縣輸送的各類警務人員有數百名之多,每年在最後一個學期開始之前,都有各地市的公安部門到應屆畢業生裏挑選實習人員,不過掛著省廳牌照的警車來此可是第一次。又駛了幾公裏,已經看到了警校裏那座高聳的橄欖色教學樓,在周圍樓群中顯得格外另類。

車停在教學樓下的時候,學校的訓導主任江曉原和校長王嵐已在外迎接。數人寒暄的場景,落在了三樓一扇窗戶後的視線中。視線的主人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男生,他捅捅身邊一個正在玩手機的同學,輕聲道:來了。

同學是個胖胖的臉形渾圓五官往一塊湊的男生,因為這長相,他被冠了個豆包的綽號。他聞言將手機收了起來,小聲對提醒他的男生道:餘兒,這次省廳選拔,教導員讓咱們高度重視,你說,這好事會不會落咱們頭上

被叫作餘罪的男生雖然長相普通,卻眼神清澈。他掃了眼這間大階梯教室,隻見大家亂哄哄地都在討論著。省廳來本校選拔的消息早傳出來了,把學員們刺激得都開始憧憬未來的生活了。可學員間的差別也很明顯,一百多名學員中有不少是內部保送,還有不少是本市戶口,和他們後排這群偏遠地市縣來的是兩個涇渭分明的群體,平常就是連坐也不坐到一起。

餘罪一念及此,便搖搖頭道:不會。有好事輪不著咱們,說不定早內定了。

可教導員說,這次是自願報名,公開選拔,不至於這事兒上麵還搞暗箱操作吧豆包狐疑問道。

留省城的機會都給你,你以為活在電視中呀,幸福那麽容易餘罪輕聲道。

可畢竟是選拔嘛,不至於豆包仍抱著一線希望。

就照顧個名額,也輪不著你呀餘罪笑著道。看豆包不太相信,他湊過去又小聲續道,反正我猜沒戲,你是相信兄弟我,還是相信組織呢

得,都不怎麽信得過。豆包一搖頭,直接全部否定了。不過他看看後排這群地市縣來的兄弟,個個歪瓜裂棗,要長相沒長相,要家世沒家世,還真有點相信餘罪的話了。

此時,教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教室內的學員們趕忙正襟危坐。他們知道省廳的人到了,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自覺收起了竊竊私語,保持著警容警紀。

訓導主任江曉原從窗戶外看了眼,對學員的風紀和麵貌很滿意。他上樓時已經把本係的情況介紹了個七七八八:還有半年就要畢業的本屆警校學員一共108名,男生98名,女生10名,分別來自於本屆痕跡檢驗犯罪心理學刑事偵查和計算機四個專業。來選拔的是省廳刑偵處處長許平秋和犯罪研究室主任史清淮。這種事本來不需要校長親自出麵的,不過既是省廳來人,恰巧許平秋又是省警校畢業的學員,便把王嵐校長也驚動了。

兩位來選拔的省廳幹部也同樣在窗口看了看,學員們個個挺胸抬頭,像一個齊刷刷的方陣。這情形讓兩人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笑意,像又一次回憶起了他們自己離開警校的情形。那時候雖然懵懵懂懂,可也像這樣躊躇滿誌,血氣方剛。

教室門開了,一行人魚貫而入,本班教導員熱情洋溢地介紹著:同學們,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省廳刑偵處處長許平秋同誌。下麵,歡迎許處長給大家講幾句。

掌聲四起,不少學員的眼睛亮了,開始在下麵竊竊私語起來。

他就是許平秋,偵破連環殺人案的那位我研究過那個案例。

應該是吧,那還能有幾個許平秋

就是,我看過內部照片,我爸電腦裏的。

哇,是不是將來咱們在哪兒當刑警都歸他領導啊

那當然。這位是刑警裏的腕兒,等閑人都見不著麵。

見麵不如聞名啊,長得太憂國憂民了

走上講台的那位中年男子其貌不揚,個頭中等,臉膛偏黑,額上皺紋很深,還真是憂國憂民的長相,那句話是位女生說的,惹起了一陣笑聲。教導員警示了一句,不料許平秋卻是很和氣地笑笑,拍拍手示意安靜,開場道:非常對不起大家,我這個長相讓大家失望了。

下麵又是一陣哄堂大笑,不過善意的掌聲也響了起來,兩方的距離被許平秋的親和力拉近了不少。

許處長笑了笑,又道:嚴格地講,咱們是同行也是校友,我也是本校本係畢業的,你們都是我的學弟學妹。我知道大家最感興趣的是已經偵破的那些大案奇案,遺憾的是我們在這兒不能討論案子。不過,別灰心,我想有一天,你們中間會有很多人要和我坐在一起開案情分析會,也許還會有很多人將走到我這個位置。等走到我這個位置的時候,你們年輕的臉上,就也會有我這麽多憂國憂民的褶子了。

哄聲又是四起,掌聲也更熱烈了。對於傳說中不同凡響的人物,這些學員總是有一種仰望的心理,更何況是對這麽一位沒有架子的同行。

鼓掌最起勁的是坐在第三排的女生,許平秋第一眼就發現了這個長相特別出眾的女生,絲毫不懷疑將她放到任何部門都將成為豔光四射的警花。不過,他也自動將這個女生過濾了:這次選拔要找的不是這類人。

和諧的環境裏,總會有不和諧的聲音。後座那個胖乎乎的豆包,小聲和同桌餘罪說道:看這人挺和氣的。

你懂個屁當警察的都是喜怒不形於色,不能光看表麵。餘罪判斷道。

我可真覺得小老頭不錯。豆包笑著道。

拉倒吧,抓殺人犯的,能是和氣的人蠢貨餘罪斥道。這一句倒是讓豆包警醒了,一想也是,就這人在學員中備受仰望的身份,平日肯定不會是和氣的人。念及此處,他忍不住對這個貌似和氣的老頭多看了幾眼。

許平秋表麵確實很和氣,而且還一下子把全係的氣氛調動起來了。他掃視著興高采烈的學員,笑著繼續道:我這次來的目的啊,是有說道的,我是帶著組織交給的任務肩負著領導的重托來的。我將從你們中間選拔一批精英充實到我們一線刑警隊伍中,到最艱苦最危險的崗位上。告訴我,大家有沒有信心許平秋慣用的鼓動言辭來了,揮著手喊道。

有些人回答了,聲音卻並不響亮,叫得最響的反倒是那個最漂亮最惹眼的女生。她喊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太高了,很多人都翻著白眼看她。

漂亮女生用鼻子哼了哼,似乎嫌棄身邊同學們的覺悟太低了。

許平秋可沒想到百試不爽的鼓動竟然冷場了。他心思一轉,馬上換了口吻道:好吧,我把剛才的招聘條件這樣解釋一下:留在省城工作,沒有實習期直接轉正,解決戶口和住房問題,畢竟是精英嘛,所有待遇條件,就高不就低。再告訴我一次,有信心嗎

一幹學妹學弟眼睛格外的亮,果真像黑暗中見到了光,迷茫中看到了目標,喊聲那是格外的響。

隨著警校展開擴招,直接後果就是警察的分配也成問題了。就算你警校畢業的,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出去照樣得三考五選。想把肩上學員的一毛杠換成警員的兩毛一,那可不是一般的難,怪不得學員們這麽高興了。

條件不錯啊。豆包興奮了,就連那一撥像他一樣不求上進的也躍躍欲試了。

你傻呀餘罪不屑道,戶口就歸警察管著,還用解決住房更扯了,集體宿舍,算不算解決

又被澆了盆涼水,豆包氣咻咻地瞪了同桌餘罪一眼,苦著臉道:兄弟,差不多了,就咱們這樣出去,這兩個問題你都解決不了,總不能還指望組織上給發個美女吧

這話把餘罪聽樂了,哪知一扭臉正和王教導員嚴厲的眼光碰觸到一起,他趕緊收斂起來,卻被正在掃視的許平秋捕捉到了。他詫異地看了眼自己,餘罪趕緊一縮脖子,自動隱藏起來了。

好,我就喜歡看到這麽朝氣蓬勃的團隊。

許平秋在講台上踱了兩步,注視著一雙雙代表著不同心理的眼睛,有渴望的有興奮的有喜悅的,當然,也有困惑和不解的。剛才和老校長王嵐談過了,對於應屆畢業生的素質不無擔憂,警校和其他院校一樣也在擴招,對於招聘方來說,選拔的難度也在加大。他心思在動著,想著該說什麽話題,也許該打擊一下他們期待留在省城過高的熱情了,畢竟大多數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一念至此,他沉聲道:我們要做的很簡單,今天填表,明後天體能測試,選上的學員將在半年實習期裏到全國不同的城市辦案。

這話讓更多的小夥子大姑娘們眼睛亮了,沒出校門就周遊全國,穿著醒目的警服走在街頭接受別人羨慕的眼光,那滋味肯定是爽歪歪了。

在報名填表開始之前,我想和大家一起做一個遊戲,就當活躍一下氣氛啊。也了解一下你們的底子。許平秋適時地插進話來了,臉上一笑,說不出的和藹可親。迎著一幹學員不解的眼光,他道出了遊戲內容:推理怎麽樣當刑警的基本功。

一說這話,不少學員正正身子,挺直了胸,準備顯擺一下了。這是平時案例課就常有的內容,久而久之,千奇百怪的案例推理已經成了學員們樂此不疲的遊戲之一了,要玩這個,大家可都算內行了。

沒有異議,敢情是魯班來考小木匠了,許平秋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又起,隨即便出題道:請聽推理條件:某日我抓到了幾個盜竊嫌疑人,在傳喚中,a說是b幹的,b說是d幹的,c說不是我幹的,d說b在說謊話。後來證明嫌疑人是單獨作案不是團夥,而且這裏隻有一個人說的是真話

階梯教室裏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那一雙雙靈動的眼睛很多像是已經知曉了答案。這個題難易適中,不過那些喜色外露的臉龐都被許平秋過濾了,一眼掃過,又看到了那個在右後排一直小聲說話的學員。他記清了那張眉不濃鼻不高嘴不大的臉,似乎是張沒特色的臉,不過看他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

這也許是個頭腦清醒的人,許平秋暗道。不過他也發現,這學員應該屬於群體中比較搗蛋的一類。他邊說題邊思考,踱下講台,叫了聲:知道答案的請站起來。

唰地一聲,教室裏一下子站起了十一二個學員,人人喜色外露,躍躍欲試,準備在前輩麵前亮亮相。許平秋注意到了,那位漂亮女生周圍站起來的最多,有五個人,那五個血氣方剛的小夥不無顯擺一把的意思,不時地用眼睛餘光瞟著那位女生。

整體氣氛很好,算是達到預期目的了,許平秋臉上掠過一絲狡黠的笑容。

集體掉坑

餘兒,是c吧。豆包小聲問餘罪,他沒反應過來,不過聽到前排議論答案了。

不對。餘罪搖搖頭。

裝什麽裝,好像你會似的。那真凶是誰豆包挖苦了句。

我不是說答案。餘罪笑了笑,附耳小聲道,我是說,好歹是組織上派來的人,要讓你這智商都能猜到,水平是不是差了點

豆包氣著了,翻著白多黑少的眼,惡狠狠一指餘罪罵著:你這個賤人

爛貨。餘罪笑著還嘴。

兩人小聲說話時,許平秋已經把這站起來的十一二個學員審視了一遍。他笑著鼓勵道:勇氣可嘉。你們可以同時回答我的問題。我要問的問題是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就在眾人都覺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的時候,許平秋笑著話鋒一轉道:剛才我給的限定條件是幾個三秒鍾,搶答。

站起來的那些男生呃呃幾聲,下巴掉了一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憋得一個個誰也沒回答上來,惹得下麵沒站起來的學員們都哧哧笑了起來。

這種推理都是猜凶,誰還會數剛才的條件有幾個,明顯是坑嘛。

笑聲四起時,有個男生脫口而出道: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