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澹麵對滿地的狼藉,歎道:“等天亮後再做清理,把阿犢喊來幫忙。”

此時正在夢鄉的阿犢,想必不知道,待醒來正有個清理柴房的活在等他。

又倦又乏的顧澹隨便洗把臉,回屋換身衣服,躺床補眠。他實在是太累太倦,腦子轉不動,否則他該留意到武鐵匠的腳步聲往屋後去了。

武鐵匠登上高地,在四周找到好幾個足印,足印很新鮮,從足印大小判斷屬於兩個人,武鐵匠追蹤腳印,發現腳印消失在西麵。

從這處高地往西麵一直走是片溪灘,那裏幾無人煙,在沒有雨水的季節,靠根浮木就能過溪,過溪後,再沿山路走上二十多裏路,便到石龍寨。

將放火之人走過的路線在腦中過一遍,武鐵匠確定必是石龍寨做得無疑,他之所以要如此謹慎,在於他必須排除其他可能。

村民不敢放火燒他房子,如果不是石龍寨做得,那意味著另有其人,那反而更麻煩。

武鐵匠從荒地返回自家屋子,他站在窗外看眼入睡的顧澹,確認他無恙,這才開始著手清理柴房。

清早,陸續有村民知道武鐵匠家著火,紛紛過來觀看,村民做著猜測,普遍認為是石龍寨派人放火,很像他們的做事風格。

孫吉擠在人堆裏探看,幸災樂禍:“嗬,誰知道他在外頭還有什麽仇家。”

有人猛揪孫吉衣服,罵他:“死狗奴,是不是你放的火!昨兒有人見你在酒家跟顧兄吵架!”

“啖你娘狗屎!”

孫吉怒罵,定神一看居然是阿犢,他罵得更凶,兩人眼看就要打起來,雙方的親友忙將他倆拉開。

要說孫吉和武鐵匠具體有什麽仇怨,實在不存在,頂多就是這個無賴跟阿犢有嫌隙,且瞧上村裏一枝花的英娘而對武鐵匠心懷敵意。

村民來了一撥又一撥,外頭聲響大,顧澹沒能睡上多久,很快就醒來,但他躺在床上懶得起來。等人漸漸都走了,顧澹才出來燒火做飯,此時是午時,他見阿犢已經過來幫忙,便多做阿犢一份飯。

阿犢對師父家遭人放火一事又震驚又擔憂,坐在餐桌前,他邊扒飯邊說:“就怕石龍寨那群畜生下遭還來放火,師父和顧兄這些天要不要到我家避避?”

顧澹擱放竹箸,拿餐勺舀口湯喝,他道:“人是能躲開,可房子要是給燒沒了,我和你師父以後住哪?”

“那還不簡單,就住在我家,我家有空房。師父和顧兄幹脆把東西收一收,日後都在村裏頭住。”

阿犢扒完飯,迅速去盛上一碗,別看他祖父是村正,家裏也還算過得去,但在家很少能吃到蒸米飯。

武鐵匠兩碗蒸飯吃完,也沒對徒弟的意見做何反應,顯然他並不讚同。

顧澹跟前那碗飯還剩大半,他慢悠悠吃著,心想搬到村子裏住,自然不似在郊野孤立無援,但也不似在郊野自在恣意。住村裏和村民抬頭不見低頭見,天天活在村民的眼皮底下,他和武鐵匠是有私情的,要是教村民察覺,房子能再被點一次。

吃過飯後,三人到柴房幹活,把柴房裏邊燒壞的東西盡數搬運出來,並清理柴房附近的磚土和瓦礫。午後,柴房被收拾幹淨,幾根木料堆放在柴房前,武鐵匠用腳踩住一根要做牆柱的木料,他彎著身,手握鋸柄,穩穩拉動鋸齒“嗤嗤嗤嗤”鋸著。

阿犢見一時半會也沒他什麽事,要築牆得明日,他先行回家去。

武鐵匠做事周到,他放下鋸子,拿木尺測木料的鋸口,在需要近一步加工的地方做記號。看他幹活是件舒心事,用現代人的話語形容,就是引起舒適。

顧澹在菜園裏澆水,幹完農活從菜園出來,站在籬笆外看向勞作中的武鐵匠,看了好一會。一隻小黃貓在武鐵匠身邊喵喵叫著,從左腳繞至右腳,絲毫也不影響他幹活。

捏捏酸疼的肩,甩甩手臂,顧澹從籬笆前走開,趁著天還沒黑,他得抓緊時間去割些豬菜回來,要不豬要挨餓。

顧澹從門後取下鐮刀,正蹲身要背竹筐,突然聽到女子的聲音,聲音耳熟,是英娘,英娘在跟武鐵匠問好。

她站武鐵匠身旁,背著一隻幹農活用的竹笠,身上還係著一條勞作時穿的圍裙,一把鋤頭一隻簸箕,簸箕裏有幾頭翠嫩的胡瓜,看來是去田裏摘胡瓜,返家途中過來。

她蹲下身拿出三頭胡瓜,將它們放在武鐵匠腳邊,這時她留意到武鐵匠身邊的小貓,當即將它抱起逗樂。她邊擼貓邊和武鐵匠說著什麽,臉上洋溢笑容,武鐵匠停下手中動作,與她點了下頭。

午後陽光不再毒辣,照得人暖和和,兩人一貓看著很是和諧。

顧澹背著竹筐出來,跟英娘打聲招呼,匆匆離去。

豬能食用的野菜種類不少,養豬這段時日,顧澹已經能辨認出好幾種,他割得半筐,日頭偏西,割滿一筐,晚霞披肩。顧澹直起身,捶打酸疼的背,這才想起來從昨夜忙活到現在,還沒怎麽好好歇息過。

顧澹背著豬菜回家,見院中空蕩,廚房炊煙,英娘早已不在,武鐵匠在廚房做飯。顧澹累得挨住院門坐下,再不想動彈,武鐵匠從廚房出來,正見顧癱坐在門口,他過來把顧澹背上的竹筐卸下,顧澹伸手勾住筐繩,打著哈欠說:“要喂豬,你拿走我竹筐作甚?”

“我來喂。”武鐵匠提起一筐豬菜就往門外走。

顧澹無奈道:“好歹煮一下,豬要吃壞肚子。”

“豬沒那麽嬌貴。”

武鐵匠朝通往豬舍的小徑前去,他雖然不是豬倌,可也見過別人養豬。

顧澹站起身來,舒展腰肢,強打著精神朝廚房走去,他很困乏,但饑腸轆轆,先吃飽再說。

鍋蓋打開,熱氣騰騰,鍋中煮著雞蛋湯麵,香氣撲鼻,武鐵匠的手藝著實不錯。顧澹忙盛上一碗麵,端到院中吃,他坐在院中的石階上,卷著褲腿,鞋麵沾泥,像個鄉下的泥腿子般。

院風涼爽,吹得人愜意,顧澹捧著碗麵,不禁又昏昏欲睡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顧澹放水清洗豬圈,顧澹逗豬玩,顧澹寵愛地看著兩頭豬仔吃新摘的菜葉。

武鐵匠:讓你養豬,不是讓你養寵物。

阿犢和當村正的祖父上門時,見武鐵匠家似乎沒人,阿犢找一圈才在菜園找到武鐵匠。

武鐵匠拿著一隻長柄勺在菜園裏澆水,很有些閑情逸致,顧澹不在,他出去耙枯草枯葉,用來當灶膛生火材料。顧澹前腳剛走,阿犢和他祖父後腳就到,也是湊巧。

阿犢去廚房煮茶,武鐵匠與村正站在柴房一側交談,一隻小黃貓趴在門階下曬太陽。村正一到武鐵匠家,就去察看被火燒過的柴房,柴房已經得到修補,大部分換新,唯有幾個木構件上殘留有烈火燎過的痕跡。

村正白發蒼蒼,拄著一根竹杖,是個駝背老頭,他說:“近來盛傳官兵要進山剿賊,曹錦聽到風聲,到處招攬鐵匠進山寨,日夜在寨中打造刀槍。老朽聽聞,陳村有個鐵匠不肯給石龍寨幹活,前些天竟被他們抓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