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武鐵匠給顧澹的空碗倒酒,若不是他知道顧澹的酒量,怕是以為他也喝醉了。

阿犢和顧澹閑扯了一頓,轉而看向他師父,他拿酒敬道:“我早就覺得師父不是個一般的打鐵匠,師父原本就是名大將。”

一碗酒,一飲而盡,武鐵匠添上。

阿犢用他厚實的大手,用力去拍顧澹的肩,他道:“往後咱們村再沒人敢欺負顧兄,不說顧兄有師父罩著,還有我阿犢罩著!”

他說了一通醉話,終於又似想起了什麽,問武鐵匠:“師父,咱們什麽時候去找昭校尉?”

“明兒。”武鐵匠擱下酒碗,對徒弟道。

“好好!咱們明兒就走,明早回家取我的皮甲和刀過來。”阿犢搖頭晃腦,他支著案角想站起。

顧澹坐他身旁,伸手扶他,他撲到顧澹身上,摟著他脖子說:“顧兄,你別太想我,我和師父會托人捎信回來。”

武鐵匠立即拎住阿犢的領子,將他拉離顧澹,隨後扔到對麵的席子上。這小子實在醉得迷糊,才對顧澹又摟又抱。

三人的宴席,就阿犢的話最多,酒也喝得不少,終於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案旁睡去。

顧澹進屋取來一件武鐵匠的衣服,披在阿犢肩上,他坐下身,看看武鐵匠又看看阿犢那顆腦袋,一時心情頗複雜。

明兒一大早武鐵匠就得出發去城東大營,待阿犢酒醒來,他人早就走得不見蹤跡。

武鐵匠再次給顧澹倒酒,顧澹端起,小口呷,昏黃的燈火,映著顧澹的臉龐,他雙唇潤澤,眸子水汽氤氳。

如堆鴉的發沒束好,大半垂在肩上,他那樣子,使得武鐵匠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真不用幫你將東西運往村正家?”武鐵匠撥開顧澹披在肩上的發,溫暖的手掌心蹭過顧澹的脖頸。

他打鐵的手有皴理,顧澹怕癢,把脖子一縮,不讓他碰。

雖說武鐵匠早就看過顧澹要去住的房間,知道那裏不錯,但床和木箱那些物品,搬運起來還是有些麻煩。

“不用,有獨輪車,我自己能運。往後沒有你,我一人也能過活。”顧澹低頭看著碗中酒,喃喃道。

武鐵匠瞳孔微縮,眉鋒下壓,他沉默了許久,才道:“每月月初去陳村趕集,你和阿犢去,或是跟著三娃去,別獨自一人出村。”

顧澹說:“你上次才買的糧,我一個人能吃很久,鹽醬也有。”

想了想,顧澹說:“錢也有不少。”

武鐵匠平日打鐵掙的錢都放在他的床頭櫃裏,顧澹從不碰。今日武鐵匠拉開櫃子,告訴顧澹那些錢都留給他,約略看著有數千錢,顧澹沒數。

武鐵匠看著顧澹,他道:“另有一事,尚未告訴你。”

隻見他用手指沾酒,在木案上寫下三個字,並拿油燈去照,認真道:“武昕森,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武百壽是你的化名?”顧澹有那麽點驚訝,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

村裏的人,也確實都取著一些吉利的名字,像什麽吉、龜、壽之類。“百壽”這種名字,類似現代取名用建國、國慶之類。

武昕森。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仿佛有股魔力般,顧澹跟著念:“武昕森,昕森……”

武鐵匠聽顧澹喚自己的名字,他眼眸深幽,他當即抓住顧澹擱放在案上的手,他的力氣很大。

顧澹將被武鐵匠抓著的手拿出,端起碗喝酒,他顯得很平靜,也不願多想,怕難受。

今晚是離別的最後一夜,明兒太陽升起,這個人就會從自己的身邊消失,前往戰爭的最前線——合城。

在這個時代,人們不能隨便遷移,沒有官府發的公驗文件,百姓連城門都進不去,人與人的分開,往往一別就是一生。

這一夜,兩人喝完酒壇裏的酒,誰也沒醉,好像喝不醉般,武鐵匠和顧澹放任滿案的狼藉,攜手回寢室。

武鐵匠關房門,顧澹想熄燈,武鐵匠道:“先別熄燈,我想看看你。”

顧澹被看得不自在,嫌棄道:“有什麽好看,又不是沒看過。”

武鐵匠過來幫顧澹解發帶、衣帶,脫去衣物,十分細致,溫柔,顧澹被他整得不好意思,臉頰赧紅。

燈火熄滅,兩人相擁。

情深處恍若不似人間,恍惚不曉人世,顧澹喚他百壽,武鐵匠親他,低啞著嗓糾正:“昕森。”

昕森。

顧澹低喃著念出這兩字,他的頭險些撞到床沿,被武鐵匠伸手護住。

夜半,顧澹睡去,武鐵匠摟著他,望著窗外昏晦的月亮,一宿未眠。

第28章

顧澹睡得不踏實,睡夢裏光怪陸離,他夢見與騎友們在一起,路途上他沒有落單,山道上沒有起霧,他沒有摔落溝壑,也沒有穿越。

他和騎友們安全抵達一家民宿,在民宿裏吃燒烤、喝啤酒,暢談旅程上的趣聞。

民宿的屋瓦上趴著隻貓,院中種著幾株翠竹,風和日麗的。

顧澹沐浴過後,穿著寬鬆的衣服,在院中,和同住民宿的旅人下棋。

他即將結束旅遊,下棋時還接到一通母親的電話,問他幾時歸家,他說明兒就回去,買好了機票。

睡夢中似有聲響,顧澹睜開眼睛,見一盞油燈在床頭,照明十分有限,四周昏黃,他在武鐵匠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