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用,即便日後沒有山賊,也能防範野獸。”

把竹篩放在木架上,武鐵匠坐到灶膛前生火,他瞧出來顧澹是要製作筍幹。

顧澹舀水入鍋,說道:“我也過去幫忙吧。”他好歹也是孫錢村的一份子,雖然村民們普遍不認同。

灶膛裏的火已經生起,煙霧彌漫,武鐵匠用火夾撥動引燃用的幹草,讓火勢擴散,煙霧中隻聽他道:“你在家呆著。”

火勢漸旺,把灶膛燒得通紅,武鐵匠扔下火夾起身,教顧澹如何煮筍,關鍵在於要往清水裏加鹽,用鹽水煮過的竹筍,製作成筍幹才存儲得久。

顧澹覺得今日武鐵匠像似有什麽不對勁,因為他說得太細,手把手教。他以前不這樣,他以前教顧澹東西,會讓顧澹多去做,多去想。

煮過的竹筍晾在竹篩上,竹篩擺在院角落,水汽在炎熱的午後無聲蒸發。院門前,顧澹坐在門檻上,看武鐵匠修補一扇破門,武鐵匠的木工活杠杠的,晚上他們就能緊閉院門了。

武鐵匠將修補好的院門裝回去,再把兩扇門關閉,嚴絲合縫。顧澹背靠著院門,心滿意足:“自打院門被撞壞,待在院中時,總覺得外頭像似有人在窺視。”

武鐵匠高大的身體罩向顧澹,手臂放在顧澹腰側,眉眼有笑意。青天白日下,有這堵門,顧澹由著他貼近,夏日裏兩個勞作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汗味,靠在一起相互不嫌棄。

顧澹把頭稍稍偏向武鐵匠的臉,兩人手臂交錯,那姿勢就像似要抱在一起,下一刻,就似要吻在一起。

碰碰!

有人在用力捶打院門,還在大聲喊:“武鐵匠在家嗎?”

顧澹迅速推開武鐵匠,起身離開,武鐵匠打開院門,見站在門外的是村民孫冬。此人平素沒什麽交情,他是村正家的對門鄰居。

不同於孫冬的慌張,武鐵匠淡然問:“什麽事?”

“村子裏突然闖進來一幫官兵,村正讓我喊你快些過去!”孫冬聲音帶顫,已經慌得六神無主。

不怪他如此慌亂,本來因為征兵的事,關於抓壯丁的流言四起,眼下村裏又突然闖入一群官兵,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我這便過去。”武鐵匠平靜依舊,對於這批官兵的到來,他早有意料。

眼看武鐵匠就要離去,顧澹抓住武鐵匠手臂,神情焦慮。眼下不清楚那些官兵是來做什麽,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我去去就回。”

武鐵匠拉開顧澹的手,跟著孫冬離去。

顧澹站在門口看他們的身影遠去,怔忡不安,想跟上,又怕添麻煩,這一天天各種情況,就不能讓人過幾天安穩日子。

官兵的到來,使得孫錢村在桃花溪畔圍木欄的村民頓作鳥獸散,家家戶戶恐慌不已,怕家中的頂梁柱被拉壯丁,抓去戰場丟性命。

下至十五歲,上至六十歲的男性村民紛紛躲藏起來,連阿犢都躲在林叢,不敢回家看看。如果阿犢回家,以他認人的本事,他會發現這批官兵的頭頭長得特別眼熟,正是前些日子拿口軍刀,來武鐵匠家搗亂的高個男子。

武鐵匠邁進村正家院門,見院中有十數名甲胄鋥亮的老兵,昭戚正與村正交談,村正見武鐵匠進來,忙引薦:“昭校尉,這位就是武郎君,要進山剿賊,他能領路。”

昭戚神色嚴肅,頷首而已,他早被武鐵匠叮囑過,在村人麵前,隻當不認識他。

昭戚對村正謊稱,石龍寨殺掠的罪行被縣官上報,層層報至楊使君那裏,楊使君派遣他來剿賊。

村正其實半信半疑,他是個基層老幹部,非常清楚官府的做派,眼下正要打仗呢,哪有心思管到小小東縣裏一個山寨的山賊。

不過官兵肯來剿賊,村正已經喜出望外,不管這些官兵是誰請來的,都是天降的喜訊。

村正激動地將武鐵匠喚來,要說熟悉石龍寨的路,並且進出過石龍寨的人,整個村子非武鐵匠莫屬。

昭戚就在村正家中,與村正還有武鐵匠商議剿賊的事。

村正道:“這事不可聲張,就怕有人通風報信。石龍寨在附近鄉裏安插有眼線,但凡有風吹草動,曹寨主都知道。”

“昭校尉可以對外聲稱是來征兵,暫時駐紮在東縣。等到攻打石龍寨那日,再將軍隊調來桃花溪畔,再對外聲張。”武鐵匠像似幫著出謀劃策,實則他這是命令,他問:“昭校尉覺得如何?”

昭戚擺出派頭,稍作思慮樣,說道:“此計可行。”

三人又將攻打石龍寨的日子定下,接著昭戚便就告辭,喚走他的隨從,大搖大擺離開了村正家。

恭敬將昭戚送走後,村正返回自家院中,仍感到不可思議,他跟武鐵匠說:“老朽看他帶來的兵,都是郡裏的精兵。”

“他堂堂一個校尉,怎麽可能有假,難道是上天要拯救我東縣的百姓,使得楊使君發了慈悲。”村正一臉激動,他可是把這天盼來了。

武鐵匠平靜道:“石龍寨為害縣中百姓多年,早該有今日。”

“正好能報了藥叟和廟祝的仇,自藥叟死後,他家老嫗日夜啼哭。”村正說著說著,忽然看向武鐵匠,他有一個念頭,但太過離奇,以致他搖了搖頭,又將這念頭抹去。

五年前見到武鐵匠時,村正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從武鐵匠牽的戰馬,攜帶的用麻布袋裹纏的兵器,村正就知道他是個武官。

這麽多年了,對於武鐵匠的過往,村正還是不清楚。

武鐵匠從村正家離開,返回位於村子東郊的家,此時天色已黑,武鐵匠腳步走得很快,他進入自家院中,見屋裏有燈火,他的腳步才放慢。

顧澹聽到聲音,從屋裏出來,忙問他:“村正找你有什麽事?那些官兵來咱們村要做什麽?”

武鐵匠搭著顧澹的肩,與他一同回屋,邊走邊說:“不必恐慌,進屋談。”

夜深,兩人同床,屋中燈火熄滅,眼前昏暗,窗外隻一輪暗淡的月。武鐵匠的手臂擱在顧澹的腰上,他側身躺著,平躺睡的顧澹像在他懷裏。

兩人都沒睡,顧澹雖然很倦乏,但他還不想睡,他問武鐵匠:“明春,我們種點糧食吧,你會種稻子和大豆嗎?”

既然石龍寨要被解決了,那麽以後的生活,稍稍有點,隻有一點點,讓人期待了。

武鐵匠起先沒有回答,顧澹又問,他才說:“我是個武夫,不懂農事。”

“就知道你不會。”顧澹嫌棄他,接著顧澹說:“我去學,我種田,你打鐵。”

武鐵匠突然起身,壓向顧澹,顧澹推他肩,說道:“還來?你體力好,可我骨頭都快散了。”

“我跟你說正經事呢,你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