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並不知道他的模樣有多慘,蓬頭垢麵,衣衫汙濁,衣服頭發上還沾著不少碎秸稈。

武鐵匠將顧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雖然挺髒的,幸好還能跑會跳,看著沒受到什麽傷害。武鐵匠看得急,一時沒留意顧澹捂著手臂,是因為手臂被鞭子抽傷,疼痛。

顧澹已經走到武鐵匠跟前,武鐵匠摘走顧澹發絲上掛著的兩根碎秸稈,用拇指蹭他臉頰上的髒汙。顧澹的臉當即有些赧,好在他臉髒,瞧不出來。

當眾的舉止,武鐵匠的動作顯然是無意識的。

武鐵匠攬下顧澹的肩,道:“回去再說。”

村正著急催促快走快走,他怕這幫子兵痞為難阿犢和顧澹。

四人離開周店軍所,直到軍所再看不到,才放慢腳步,閑談起來。

村正走得氣喘籲籲,卻還拿竹杖要打阿犢,責備他:“如何跟人打起來?”如果不是武鐵匠給的贖金足夠豐厚,今日帶走顧澹,恐怕阿犢就得留下。

“那人拿鞭子抽顧兄,我看不過就搶他鞭子。他還拿鞭子把我敲得流鼻血,我當然打他!”

阿犢說得理直氣壯,於是他挨著祖父一杖,好在也不怎麽疼。

“我瞧瞧。”

武鐵匠讓顧澹將捂住手臂的手拿開,顧澹慢慢移開,他手臂上有一條血痕,被抽得皮開肉綻。

顧澹其實沒想到會這麽嚴重,隻是覺得疼,此時看到傷勢,自己也驚詫,他吃吃道:“還好你來贖我,再遲些我豈不是要被人打死?”

“莫要胡說。”武鐵匠幫顧澹將袖子紮起,以免磨蹭到傷口,使傷勢更嚴重。

回去路上,阿犢攙扶村正走在後頭,顧澹和武鐵匠走在前頭。歸村路迢迢,漸漸顧澹落下腳步,跟阿犢走到一起,他是越走越慢。

武鐵匠問顧澹是不是傷到腳,顧澹以手做梳,整理自己蓬亂的頭發,無奈道:“好餓,我從昨夜起就沒吃上飯。”

“先且忍耐片刻,回去做湯餅給你吃。”

武鐵匠那語氣像似在哄著,阿犢從沒聽過師父用這麽溫柔的聲音說話,阿犢道:“師父,我也餓了。”

沒理會徒弟,武鐵匠問顧澹被士兵帶走的事,本來沒力氣走路的顧澹,氣得頓時來精神,他忿忿不平講述他的經曆,並罵道:“老混蛋!就為幾個酒錢把我賣給士兵。”

“百壽,錢更夫像似和石龍寨也有勾結。”顧澹想起昨夜錢更夫的那些話,相當可疑,顧澹把他說的話都陳述了一遍。

阿犢聽後說,孫吉那幫親戚都不是老實本分的人,早該將他們逐出村。

村正一聲歎息,沒說什麽。

石龍寨盤踞在當地多年,與當地的各方勢力的關係錯綜複雜,何況石龍寨上的不少山賊,本也曾是當地的村民。這些山賊在山下有親戚,得到山寨好處,又不安分的村民,自然會勾結石龍寨。

一行人回到村口,村正邀武鐵匠和顧澹上他家吃飯,武鐵匠婉拒,帶著顧澹前往他們位於村東郊的家。

這漫長一路走下來,耗費不少體力,再兼之饑餓,顧澹走得雙腳發虛,隻得坐在路邊的樹下歇息。

武鐵匠將顧澹拉起,單手環住他的背,架著他行走。

離家門也不過幾步之遙,那堵熟悉的院牆已出現在前方。

武鐵匠攙著顧澹邁過院門的門檻,顧澹看見倒在地上的一扇木門,心疼起來:“一定要叫錢更夫把修門的錢賠給我們。”

“對了,百壽你拿多少錢贖我?”

武鐵匠誆他:“兩千錢。”

一塊金餅何止兩千錢,為贖回顧澹花費不菲。

在這個時代窮慣了的顧澹驚道:“要那麽多!我們還有錢買糧嗎?”

武鐵匠突然把顧澹摟住,笑聲低啞:“還有些錢,夠買糧。”

他的笑聲聽起來特別悅耳,因為不常聽見他笑,顧澹忙去看他的臉。

顧澹仰起頭去看,四目交集,武鐵匠笑意逐漸斂起,瞳眸深不見底,他緩緩壓下頭,顧澹屏住呼吸,自然而然將臉往上湊,兩人的唇貼在一起。

顧澹一時沒去想這是在青天白日下,有一扇院門還倒在地上,無遮無攔的,當他意識到時,親也都親了。

一個淺嚐輒止的吻,雙唇分離,顧澹輕輕推開武鐵匠的臉,一時不想與他對視。顧澹的心嗵嗵直跳,跳得那麽快,想讓它慢些,它卻像似有了自己的意識。

顧澹感到不妙,他可能愛著眼前這個男子,不僅僅是有點喜歡而已。

在家餓半天的黃花魚從屋子裏鑽出來,繞著兩個主人的長腿喵喵叫喚。

顧澹蹲在一旁逗貓,背對武鐵匠,武鐵匠進廚房拿條襻膊紮袖子,準備做飯。武鐵匠從廚房探出身看顧澹,見他還在和貓玩戲,武鐵匠轉過身回屋,在灶頭忙活起來。

武鐵匠做的湯餅特別好吃,加了雞蛋和香菇沫,很香,饑餓的顧澹一連吃了三大碗,吃得肚皮鼓鼓。

吃飽喝足,顧澹坐在床邊,伸出他被士兵用鞭子打傷的左臂,武鐵匠為他清理傷口,上藥。

顧澹自認為自己皮糙肉厚,不怎麽怕疼,但還是疼得額上冒冷汗,好在武鐵匠處理傷口的手法很熟練,顧澹也就挨了一會兒疼。

傷臂包紮得仔細,上藥後痛感減輕,顧澹讓武鐵匠做了一個吊帶,將傷臂吊在脖子上,這樣活動起來自如多了。

顧澹渾身髒兮兮,洗頭搓澡,武鐵匠站在一旁看他,時而過去搭下手,兩人在一盞燈下相伴。

單手拉起褲子,單手沒法係褲帶,武鐵匠手臂環過來,幫顧澹係上,他溫暖的身體挨著顧澹的背。顧澹仰起頭去看他,見到武鐵匠眼裏的溫意,武鐵匠收臂將他摟住。

兩人擁抱著臥向床的倒影,在燈下被拉長,映在牆上。

阿犢一顆腦袋從院門外探入,顧澹正好從菜園出來,瞧見他,說:“你師父不在家,剛被村民喊去溪畔。”

孫錢村和陳村要在桃花溪畔圍木欄,防禦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