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到屋裏沒動靜,孫三娃又是喊又是推門,似乎很著急。

“武鐵匠不在,找他有什麽事?”顧澹站直身,朝院門走去。

“阿父讓我找武鐵匠修鋤頭,你能開開門嗎?你不是阿犢,你誰呀?”

顧澹啟開院門,見孫三娃扛著根鋤柄,鋤柄上掛著一籃桃子,手上拿著鋤刃,鋤刃原本與木柄的連接處殘破,已經不能使用。見開門者是顧澹,孫三娃驚喜道:“你已經會說俺們這兒的話啦,學得真快!”

雖然說得還不大標準,口音聽起來也十分奇怪。

顧澹接過被分開的鋤柄和鋤刃,外加一籃桃子,說道:“我先拿進去,等武鐵匠回來會跟他說。”

孫三娃很興奮,纏著顧澹喋喋不休:“阿犢說你喚顧蛋,我稱呼你顧兄行嘛?”

顧澹道:“顧兄顧哥都行。”

“顧兄到底打哪裏來?村裏有人說顧兄是胡人,可是我聽村頭的老書生說胡人頭發黃得像稻草,臉白得像鬼,我看顧兄一點也不似。”

“那你覺得我像哪裏人?”顧澹把破損的鋤頭拿進鐵匠作坊,隨手一擱,對跟前跟後的孫三娃道。

孫三娃把穿襯衣牛仔褲,頭發及肩,披散不束的顧澹上下打量,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我們這的人!”他做神神秘秘狀,小聲道:“好兄弟偷偷告訴我,我絕不外傳!就是盧東軍派來的細探我也絕不外傳。”

“還猜我是敵營的人,我像壞人嘛。”顧澹被逗樂了,把桃子拿到井邊,轉動轆輪提水。

孫三娃被說得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我說笑呢,顧兄不是壞人,顧兄要是壞人,武鐵匠肯定不會收留。”

顧澹把桃子放水桶裏搓洗,擦幹淨水漬咬了一口,脆甜,他眯眼笑:“我好歹白白淨淨一個人,怎麽還不如匪徒長相的家夥讓人信賴。”

他說得快,再加上說的當地話很不標準,孫三娃囫圇聽,看著顧澹的笑臉,愣住了。內心仿佛有個聲音:這麽好看的小兄弟,怎麽會是壞人,當然不是了。

孫三娃離開時不忘回頭問顧澹:“顧兄和武鐵匠是舊相識嗎?”

“不是。”

“唉,那顧兄到底打哪裏來?”孫三娃念叨著這句出院門,在屋前的小徑消失。

顧澹吃完桃子,洗了洗手,靠在轆輪上回想一年前他穿越的過程,無奈地搖搖頭。他騎遊跨省聽著曲唱著歌,突然就穿越了,簡直毫無道理。

孫三娃送的桃子很美味,顧澹-2桃子,其餘留給武鐵匠和阿犢回來吃。

來訪者已不見蹤跡,此地又歸於寂靜,顧澹再次爬上土牆,繼續寫生,在這個時代沒網絡,沒電腦,缺少娛樂,隻能靠自娛自樂。

一副畫繪完,畫紙隻有手掌大小,畫中物卻躍然紙上,為省紙,顧澹把它翻麵,用反麵塗鴉。也不知是這村子偏僻,沒有造紙的人家,還是對這年頭的平頭百姓而言,紙筆本就稀罕之物。

從土牆下來,已是午後,顧澹到院中的菜圃摘茄子,準備晚飯。把茄子洗滌,用竹篩瀝水,顧澹正拿著食材要前往廚房,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聽聲輕快,不似武鐵匠或阿犢,顧澹等叩門。

門外人似乎有過踟躇,終於叩響門,傳來清脆的聲音:“武郎君在家嗎?”

姑娘的聲音,聽著還有幾分耳熟。

“他不在家,他去宣豐鄉了。”

顧澹打開院門,認出門外人是孫屠戶的女兒,好像叫英娘。

英娘端方,不是矯揉造作的人,她把一包用荷葉紮實的羊肉塞給顧澹,囑咐:“阿父宰羊剩下的雜碎肉,讓奴家拿來給武郎君下酒吃。”

顧澹手提羊肉,心忖那武鐵匠有啥子好,竟還有妹子傾心,說著:“多謝,回頭我跟他說姑娘來過。”

英娘頷首,關心道:“武郎君什麽時候會回來?”

沒見著武鐵匠,她似乎挺失落。

“已經外出兩日,差不多該回來了,英娘要不屋裏等等?”

“不妥當,奴家走了。”

英娘如來時那般,匆促離去。她是個眉清目秀的大姑娘,落落大方,以往也常來武家,很顯然對武鐵匠有意思。

晚飯羊肉餅,茄子羹,顧澹一人吃,天黑後武鐵匠還沒回來,往時外出賣鐵器從沒這麽遲回來,也不知今日是何事耽擱。古人不似現代人有手機,要不一通電話打去,幾時回來一問就明白。

顧澹吃飽飯,回屋裏頭躺著,村裏人早早就睡,天黑後,連犬吠聲都聽不見,萬籟寂靜,顧澹昏沉沉似乎睡著了。

夜深,聽得院外傳來“碰”地的一聲響,像似有什麽重物落地,顧澹驚醒,慌亂中抄起一條扁擔竟衝了出去,見著個黑影他便要下狠手打,那黑影忙呼:“顧兄是我!”

定神一看,真是阿犢。

“有正門不走,你幹麽翻牆!”顧澹氣呼呼忙收起扁擔,要不是阿犢出聲快,早一扁擔招呼。

阿犢拉門栓,委屈:“師父怕你睡著,讓我翻牆進來開門。”

院門“吧嗒”一聲打開,武鐵匠立在門外,視線落在顧澹手裏的扁擔,顧澹將扁擔往身後掖了掖,打個哈欠道:“回來啦,怎麽這麽晚。”

阿犢雀躍道:“顧兄,我們今日從城門路過,撞到一件怪事,城門外有個老兵在乞討,他看到師父突然發顛,拉住師父不放,喊師父:‘武郎將’。糾纏好久,師父不得已打發他些錢,他才肯放手。師父是真姓武,可真不是什麽將軍,郎將的,你說怪不怪!”

武鐵匠喝他:“還不過來幫忙。”

師徒往屋內搬東西,有賣剩的鐵器,還有新購的米麵和酒,還有筆紙,顧澹也過去幫忙,聽武鐵匠在他身側道:“胡來。”

顧澹抱著筆紙,辯解:“我這兩日一直關著門沒敢外出,就是適才怕有賊進來偷東西。”

“要真是盜賊上門行竊,你打得過嗎?”武鐵匠提溜一袋沉重米糧的進屋,如同提溜再輕巧不過的物件。

“單槍匹馬的賊我未必打不過,我體力和耐力都不差,我學過跆拳道,還曾經騎遊跨省。”

“顧兄,你說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什麽抬拳到,奇遊誇省?

“路上不是一直喊餓,去廚房拿飯菜。”武鐵匠落座,打開一壇酒,酒香四溢。

阿犢屁顛屁顛進廚房拿飯菜,碗筷,等他出來,他師父和顧兄已經坐在席上,木案上倒好三碗酒。阿犢開心吃喝,誇道:“顧兄真好,知道我和師父路上辛勞,買來羊肉烙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