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犢背著沉甸甸的一筐梨子,揮舞拳頭,做出矯姿,他大言不慚道:“嗬小瞧人,你阿犢兄也有身武藝伴身。”

孫三娃天真,還真信了,纏著阿犢教他幾招。

顧澹看阿犢臭屁,笑而不語,其實阿犢雖然沒學過武藝,但就他那身打鐵的底子,打起架來不會吃虧。

三人走到村口,分道揚鑣,阿犢道:“顧兄,師父說我喊你外出就得送你回去,村子你熟,我就不送了。”

顧澹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阿犢揶揄:“顧兄千萬小心些,要是再被歹人抓走,師父可又要擔心了。”

顧澹從身後竹筐裏拿顆梨子,往衣服上擦擦,正欲吃,一聽就作勢要砸阿犢,阿犢拔腿跑掉。顧澹見阿犢跟上前頭的孫三娃,兩人樂嗬嗬笑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顧澹臉皮素來挺厚,想多半是說他和武鐵匠關係好,也不怎麽在意。阿犢這種毛剛長齊的愣頭青懂什麽,他絕對想不到他師父和顧兄是同床共枕的關係。

在村子裏,顧澹不是個受歡迎的人,孫錢村的村民普遍當他外人,顧澹很有自知之明,他在村子外沿行走。現而今,村裏的狗已經不大吠他。

背負一筐沉重的梨子,顧澹腳步想快快不起來,當他看到武鐵匠家,他已經累得直不起身。他那筐梨子的重量和孫三娃那筐差不多,然而從小幹農活的少年負重能力遠超顧澹這個成年人。

一筐梨子在院門外被顧澹卸下,顧澹坐在門檻上歇息,武鐵匠過來單收拎走竹筐,說他:“摘這麽多,吃得完?”

言外之意,你就不能少背點回來。

“我現在就想當隻倉鼠,把山貨都搬回家,囤起來,吃個半年不出門。”顧澹站起身,扭動酸疼的雙臂,往屋裏頭走。

世道太危險,宅家保平安。

梨子被倒入一隻大水桶裏,顧澹提水清洗,撿挑。他挑出沒有磕傷的好梨,這些梨子可以存放幾天,然後他把其餘梨子削皮,對切,挖心,打算製作成梨幹。

梨幹的製作方法還是從孫三娃那兒聽來,用烤爐烤幹,能存放很久。

武鐵匠看顧澹忙活,饒有興致般,偶爾會過來幫忙提個水,然後聽任顧澹使喚,要他拿盆拿砧板拿刀。

這麽雞毛蒜皮的小事,武鐵匠卻也不厭其煩。

午時,顧澹在廚房裏烤梨幹,武鐵匠在屋前做木工活,給小貓黃花魚弄一個木窩。黃花魚恃寵而驕,跳到武鐵匠背上,在他肩背爬動。柔軟,嬌小的小花狸,雄偉、一臉胡須的武夫,卻意外營造出一份溫暖,恬靜的氛圍。

貓窩已快完成,武鐵匠停下手中活,把貓從肩上拎下,放在地上,大手擼起貓毛。

顧澹端著一盤剛烤好的梨幹出來,他從武鐵匠身邊走過,拿一塊烤梨幹捂進武鐵匠嘴裏,湊過笑臉來問他:“好吃嘛?”

“不錯。”武鐵匠嚼兩口梨幹回味,雖然烤焦了,但品嚐過後有水果的清甜。

獲得讚譽,顧澹麻溜地將梨幹晾在竹篩裏,他攤好梨幹,很快又進廚房繼續忙活。

黃花魚的窩算得上考究,顧澹給做的設計,屬於現代樣式的貓窩。為讓小貓住得舒適,顧澹還拿來一件破舊衣服,折墊在貓窩底部。

午後,貓窩擺在能避雨的屋簷下,黃花魚悠閑地躺在裏邊,頭搭在窩沿睡去。桑樹下,顧澹臥在躺椅裏,昏昏欲睡,他的畫板捧在胸前,一隻手裏還捏著炭筆,鳥兒在樹枝嘰嘰喳喳。

樹蔭陰涼,清風徐徐,顧澹幾乎就要睡著了,不過阿犢在院外的一聲喊叫將他驚醒。

院外不隻阿犢,還有其他村民,他們手裏還都拿著鋤頭、鐮刀,麵上無不是一副驚慌著急的神色。

顧澹一激靈忙從躺椅爬起,走至院門,阿犢急道:“顧兄,我師父呢?”

“他去潭邊釣魚。”顧澹不明所以,看著這麽一群咋咋呼呼的人,他忙問:“出什麽事了?”

“出人命了!”阿犢叫道,睜圓一雙眼睛,瞳眸裏流露出驚恐:“藥叟進山采藥,被人給殺了!”

藥叟?

顧澹想起是那位帶領武鐵匠找到山神廟的采藥老叟,他怎麽會被人給殺害了?顧澹心中亦是大驚,當即跟著阿犢他們趕往水潭,去找武鐵匠。

第18章

藥叟被殺死在鬆林裏,位置離他平日采藥的小屋不遠,離山神廟也不遠,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身中數刀,死狀淒慘。他死時手中仍捏著把草藥,草藥簍子被扔在屍體的旁邊,像似他剛采完藥回來,要返回小屋,突然遭人襲擊。

殺人者的襲擊迅速,很凶殘,藥叟連反抗都沒有就被殺害。

武鐵匠察看藥叟的傷口,確認是兩把不同的利器造成,行凶者至少有兩人,再看被砍的部位,明明已致命,卻還多加了幾刀,這明顯是報複。

武鐵匠神色凝重,他伸出手,幫藥叟合上眼睛,許久未說話。

這一路過來,從村民議論聲裏,顧澹大致了解到藥叟近來都是結伴上山,就昨兒突然獨自一人進山采藥,然後就出事了。

藥叟原本今早就該下山,他家人見他午時都還沒回家,到山上的采藥小屋找他,這才在小屋附近發現藥叟的屍體。

此時,藥叟的老妻早已哭癱在一旁,有幾個婦人安慰著。

有些村民圍聚在屍體旁邊,有些村民待在附近,他們議論紛紛,有人義憤填膺說一定是山賊幹的,山賊就是來報複。

有人小聲說藥叟就不該獨自一人進山,山賊最近太猖狂,藥叟老糊塗,把命丟了。

還有人說上次抓到山賊就該放掉,村正不也是個老糊塗,殺豬的和打鐵的都自以為有本事,不懂江湖規矩。還說了一通歪理,什麽賊有賊的賊路,官有官的官道,官賊各行其道,沒你當民的事。

說這話的人是錢更夫,他一點也不因藥叟的死亡而感到難過或者驚慌,反而像在幸災樂禍。

阿犢聽得火大,他大聲道:“你到底哪邊的?說的什麽胡話!”

往年別村也有過打傷山賊,又怕得罪,將山賊放了,結果山賊帶人下山報複的事。

就是任由欺淩,打不還手,也隻會被欺負得更厲害而已。

“就是,當得哪門子的更夫!老是出去喝酒,夜裏找他巡村都沒個人影。”有位男村民抱怨了起來,顯然他夜裏也在巡邏隊裏當值,對錢更夫這個不盡職的更夫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