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疆古煞之巫葬語魁楔子

夜幕下的山嶺漆黑、沉靜,時而響起的山風,帶著嗚咽的悲音徘徊在夜色的深處,似低低的哭訴,又像沉沉的低吟。

山箐裏的一處小樹林中,燃燒著的篝火發出了劈啪作響的聲音,紅色的火苗驅散著四周的黑暗。

篝火旁圍坐著幾人,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不時抬頭看著天色,雙目精芒閃爍,目光中隱隱透露著一絲焦慮。

“阿布,你再去檢查一下馬匹,記住一定要用布包好馬蹄,今晚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閃失。”大漢身穿黑色的苗族布衫,頭裹黑布,腰間掛著一把苗刀,表情嚴肅的對著身旁的一位小夥吩咐道。

“嘿嘿,苗哥你就放心好了,這件事臨出門時你就再三交代過,不會出什麽紕漏的。”叫做阿布的年輕小夥笑著回道。

“你懂什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長毛的火器威力巨大,稍有不慎,我們一個也活不了。”苗哥沉聲說道。

阿布舌頭一伸,趕緊放下幹糧,轉身去往了後方。

“嗬嗬,行了苗哥,阿布還是個嫩娃子,何必對他這麽嚴厲?”篝火旁一位虯髯男子勸道。

苗哥看了一眼對方,歎了口氣回道:“阿山,不是苗哥心硬,有些事容不得半點馬虎,阿布是不錯,機靈勇敢,可是經驗太淺,不多教教他,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麽向他父母的在天之靈交代?”

說到這,苗哥神色有些低沉,目光中露出了一絲談談的哀愁。

阿山搖了搖頭,把手中的土煙一遞,交在了苗哥的手中。

阿布家的事大夥都知道,年初的時候,他父母慘死在了長毛子的手中,可憐那座苗寨三百二十多口人,除了他外出放牛躲過了一劫,其他人全都......

苗哥狠抽了兩口土煙,淡藍色的煙霧嫋嫋升起,隨著吹來的山風消失不見。

“這筆血仇我們一定要報,不把那些該死的長毛趕出我們的家園,誓不罷休!”放下土煙的苗哥攥緊了雙拳,眼中布滿了仇恨的血絲。

圍坐在旁的眾人聽後紛紛點頭,一個個緊握著身上的苗刀,神色激憤。

篝火中的焰火燒得更旺了,仿若人們心中的怒火一般咆哮難熄。

“苗哥,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有了項苗王的率領,還邀約了他的十七個郎舅弟兄,再加上猛硐一帶瑤族壯族各部落的聯盟以及朝廷的支援,洋毛子的火器再強,也猖狂不了幾天,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屬於我們的勝利一定會到來!”

阿山自信滿滿的說著話,聽得大夥心裏一片火熱。

“話雖如此,但我們千萬不可鬆懈,特別是今晚的行動一定要格外小心。行了,大夥盡快整頓一下,待會兒我們就上路。”苗哥吩咐道。

眾人點頭後各自開始準備了起來,這時候阿山湊到了苗哥的身旁,聲音低低的問道。

“苗哥,我總感到這一次的任務有些蹊蹺,聽說是朝廷那邊下了什麽密旨,要我們......”

“住嘴,這件事不是你我可以議論的。”苗哥及時打斷了對方的話聲。

阿山不以為意,看看其他人都沒有留意,他又小聲的說道:“苗哥,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麽話不能說?”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前段日子,項苗王接連秘密派出了好幾撥人,可是那些人至今音信全無,不得已,這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苗哥,你我不是外人,事到如今,怎麽的也該給我一句明白話吧?”

苗哥皺著眉頭思索再三,最後把阿山拉到了一旁。

“阿山,說實話,這一次的任務我心裏也沒底,不隻是沒底,心裏還感到有些憋悶。”

“憋悶?怎麽回事?”阿山有些吃驚。

“你不知道,如果苗王讓我去殺長毛,國仇家恨,我義不容辭。可問題是,此行的任務根本不是去殺什麽長毛,而是讓我們去找一處......”苗哥用著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聽完,阿山雙目圓瞪,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

“荒唐,真是荒唐!項苗王他怎麽會這麽胡鬧。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等心思?”

苗哥口打唉聲回道:“這件事也怪不得項苗王,他私下告訴我,事關朝廷那邊的態度,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也知道現在的形勢,如果朝廷不支援我們,單靠猛硐這些勢力,單靠項苗王的力量,我們孤掌難鳴,如何抵禦長毛的入侵?”

“這他娘的是什麽世道?真是可惡!”阿山氣得一跺腳。

“所以說我才感到憋悶。”苗哥搖了搖頭。

“不管怎麽樣,先把任務完成,這樣朝廷那邊才能有個交代,不過......”

“不過什麽?”阿山問道。

苗哥猶豫了一下,“你也知道前些日子項苗王曾派出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龍康老哥,他的本事可是非同凡響,一身能耐出類拔萃,但就是這麽個威猛的人物,如今卻是生死不知。我擔心這件事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說到這,苗哥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

“放心吧苗哥,大夥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真要出了什麽意外,沒人會責怪你的。”常年的默契,阿山知道對方心裏的顧慮。

“謝謝你,阿山。”苗哥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頭。

“謝什麽?我們是兄弟。”阿山同樣用力的拍了拍苗哥的肩膀。

“還有一件事,就是阿布,他......”

“不用說了苗哥,阿布的事你不用擔心。”阿山拍了拍胸脯。

夜色更加的濃鬱了,一行九人騎著戰馬奔馳在山嶺之中。這會兒夜空烏雲密布,不多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為首的苗哥把韁繩一拉,緊隨其後,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

“各位,從前麵的山坳開始就到了長毛子的地盤,我們必須下馬前行,記住一路上不許說話,現在把火把都滅了。”

在苗哥的吩咐下,大夥翻身下馬,檢查了一下裝備後熄滅了手中的火把。

“阿山,你去殿後,記住看緊阿布,別出什麽意外。”苗哥特地交代了一聲。

阿山點了點頭,拉著自己的戰馬來到了隊伍後方。

“二龍,這一帶你最熟,探路的任務交給你了,一旦發現什麽情況,千萬別打草驚蛇。”

二龍是個壯小夥,也是名出色的獵人,經驗豐富為人謹慎,就是不愛說話,但人很熱心,平日裏大夥都愛拿他開玩笑,稱他是“悶石頭”。

緊了緊身上的苗弩和苗刀,二龍牽著戰馬隱沒在了山林之中。

片刻過後,苗哥大手一揮,隊伍悄無聲息的朝前進發。

雨勢漸漸增大,伴隨著烏雲中響起的悶雷,林間霧水彌漫。大夥拿出了蓑衣穿戴在身,踩著泥濘的土路繼續前行。

每走出一段距離,苗哥都會仔細檢查一下地麵上留下的記號,確認前方道路的安全。

還別說,二龍不愧是一名好獵手,即便在雨勢磅礴的環境中,留下的記號依舊明顯,這讓苗哥感到十分的滿意。

約摸走出三四裏的山路,苗哥示意大夥停下,他獨自一人蹲在地上,神色疑惑的看著泥水中插著的三根樹枝。

留作記號的樹枝都帶著一片葉子,三根樹枝尖端緊貼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三角的形狀,看著這個記號,苗哥心裏一陣的不安。

“苗哥,是不是遇到什麽情況了?”這時阿山從後方走了上來。

“情況有些不妙,你看二龍留下的記號。”苗哥用手指了指泥水中的樹枝。

“這......”阿山同樣皺起了眉頭,從記號中可以看出,二龍是提醒大夥前方發現了敵情。

沉默片刻,阿山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問道:“苗哥,現在該怎麽辦?”

“這也是我為難的地方,現在雨勢很大,就這麽按兵不動,對我們極為不利,可是二龍一直沒有回來......”苗哥有些傷神的回道。

“不如我們再往前走走看,萬一真有敵情,我們可以趁著這場大雨及時撤退,至於二龍,憑他的本領,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阿山提議道。

“看來隻好如此了。”

商量過後,苗哥帶著大夥繼續前行,隻不過從速度上來看,比之前要緩慢不少。

往前走出了也就半裏不到的路程,忽然從樹林裏傳來了一聲呼哨,苗哥一聽,頓時臉上露出了喜色。

按照約定的暗號,苗哥口打呼哨回了一聲後,不一會兒從樹林裏竄出了一道黑影。

“苗哥,這裏。”出現的二龍輕聲喊道。

等大夥都進入了樹林,不等苗哥開口,二龍已經搶先說道:“苗哥,前麵的箐子裏有長毛子。”

“你是說前方的山箐?”苗哥心裏一驚,頓感事情有些不妙,因為任務的目標所在,正好就是前方的那處山箐。

看著一臉凝重的苗哥,阿山出聲問道:“二龍,箐子裏有多少長毛,你看清楚了沒有?”

“隔著太遠看不仔細,不過帳篷倒是有十多頂的樣子。奇怪的是,他們的營地外沒人放哨,整個營地看上去空空****。”二龍如實的答道。

苗哥眼睛一亮,不僅是他,阿山也激動了起來。

“苗哥,這是山神在保佑我們,洋鬼子的火器本就怕水,一旦淋濕了比燒火棍還不如,現在他們的營地又沒有放哨的,你說我們要是發動一次突襲,憑大夥的身手,完全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殺了他們。”

此話一出,大夥都激動了起來,特別是阿布,一抹臉上的雨水,當即就站了起來。

“苗哥,就按阿山大哥的話辦,這幫王八蛋,我早就想宰了他們!”

“對,苗哥,這可是絕好的機會,殺了他們!”

“殺長毛,給親人報仇!”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振奮著說道。

“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二龍,你帶路,我們宰了這些王八蛋。”一聲令下,大夥沸騰了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將馬匹拴好之後,在二龍的帶領下,出了林子,前方的地勢平坦了起來。

由於雨勢過大,水霧蒙蒙,大夥看不清山箐前方的動靜,但是隱約間可以看見幾點馬燈的亮光,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明亮。

借著大雨和周圍雜草的掩護,苗哥試著往前又移動了一段距離,直到離著營地近了,他這才仔細的觀察了一番。

二龍說得沒錯,營地空空****,連個人影都沒有,在呼嘯的風雨中看上去多了一層詭異的氣氛。

十多頂帳篷都亮著燈光,但是沒有影子的晃動,似乎此時此刻,帳篷裏的人都陷入了沉睡一樣。

一邊觀察著敵情,苗哥一邊在心裏冷靜的分析著。

營地是臨時搭建而成的,連最起碼的戰壕都沒有挖,除此之外,周圍也沒有任何的掩護設施,就簡簡單單的一些帳篷,僅此而已。

“動手吧,苗哥!”早已按耐不住的阿山催促道。

“讓大夥把苗弩都拿出來,還有,不要都殺光了,必須找出這些長毛來此的目的。”

交代之後,大夥各自散開,除了阿山緊緊跟著阿布之外,其他人手拿苗弩背著苗刀悄悄潛伏了上去。

苗哥的動作最為敏捷,當年他跟著項苗王在越南老寨馬宗頭處學藝,天資過人的他令馬宗頭對他另眼相看,因此才成為了項苗王的左膀右臂。

抗法戰爭爆發時,也是靠著他一身的武藝,浴血奮戰、英勇殺敵,在戰場上留下了“巴魯”(英雄)的稱號。

俯身下腰,雙足邁動如飛,幾個眨眼的工夫,苗哥便衝到了營地的外麵,手中苗刀壓在身旁,雙目如電,隨時準備砍殺出現的敵人。

其他人也接踵而至,各拿苗弩做好了準備。

“轟隆隆”一道雷鳴震徹天地,熾白的閃電照亮了這片漆黑的山箐,刺鼻的硫磺味充斥在了四周。

從靠近營地開始,苗哥便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貓步般慢慢靠了過去。

然而離著第一頂帳篷越近,心裏亢奮激動的心情卻突然變得不安了起來。

苗哥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但是多年來培養出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的行動肯定會有危險。

出於警覺,苗哥有些猶豫不決,潛伏在帳篷外始終沒有再邁近一步。

“別......”

就在這時,有人已經搶先一步打開了帳篷,苗哥剛想出聲阻止,忽然一股嗆人的血腥味從帳篷裏飄了出來。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

掀開帳篷的那人發出了一聲驚叫。

苗哥快步上前,透過敞開的帳篷往裏一看,不由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要不是這些年他習慣於血雨腥風中的廝殺,這會兒非當場嘔吐不可。

這時候其他人也陸續靠了過來,等大夥看清帳篷裏的情況,每個人臉色大變,特別是阿布,轉身跑了出去,彎腰蹲在地上就是一陣狂嘔。

帳篷裏儼然一幅煉獄之景,腥濃的血水中到處散落著殘肢斷體,傷口平滑整齊,像是被什麽鋒利的兵刃砍斷一般,那一張張扭曲的死人臉上,眼部血淋淋的血窟窿看著是那般的駭人。

大夥的臉色都不好,雖說死的這些人都是敵人,罪有應得,但是如此殘忍的死法,非但不能讓大夥高興起來,相反,這麽血腥、恐怖的場麵,讓每個人心裏直冒涼氣。

稍作平靜之後,苗哥吩咐大夥去檢查營地,爭取找出一些線索。

不大工夫,等眾人檢查完所有的帳篷,臉色低沉的聚集在了苗哥的身旁。

“苗哥,營地裏的長毛子都死光了,奇怪的是,他們手中的火器都完好無缺,不像是經過了一場殊死搏鬥。你說這事究竟是誰幹的?能在對方毫無還手能力的情況下,殺光了這麽多的長毛呢?而且手法還是如此的殘忍可怕。”阿山一臉茫然的問道。

這個答案苗哥自然無法解答。

“二龍,作為獵人,你說會不會是什麽野獸襲擊了營地裏的長毛?”苗哥轉頭問向了二龍。

二龍搖頭不語,因為他知道再凶殘的野獸,也不可能在毫無聲響的情況下殺死這麽多人,更何況這裏的死屍盡管四肢不全、內髒遍地,但是周圍卻沒有留下一絲野獸的痕跡。

“現在管不了這麽多了,任務在身,我們接著......”

考慮之後,苗哥正想吩咐一聲,話還未說完,突然間營地裏的馬燈火光一閃,變成了幽綠色的火苗。

詭異的變化讓大夥為之一愣,這時一聲好似野獸的低吼傳了過來,雖然聲響不大,但是在夜雨落下的黑暗中卻能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二龍,他抬手連射了數根弩箭出去,接著苗哥等人也亮出了苗刀,戒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變故。

雨勢依舊猛烈,嘩嘩的雨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響。

吼聲再次出現,如同從幹啞的喉嚨中碾磨出來一樣。

苗哥左右看了看,用手拍了拍二龍的肩頭,對方示意之後,把弩箭再次掛弦,對準了漆黑的前方,身旁二人各拿苗刀,一步步朝前靠了過去,其他人分散左右,同時慢慢圍了上去。

“哢,哢......”異響傳來,不等大夥反應過來,“嗖嗖”兩聲,從黑暗處拋來了兩顆黑乎乎的東西。

苗哥手疾眼快,抬刀將飛來的東西砍落在地,借著綠幽幽的火光看去,地麵上的東西竟然是兩顆鮮血淋漓的腦袋,至於腦袋的主人,正是剛才朝前試探的同伴......

驚悚的一幕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恐懼、悲痛、憤怒......

所有的情緒瞬間爆發。

“啊......天殺的畜生,我要報仇!”

最為冷靜的二龍在此時就像發了瘋似的,隨著一聲怒吼,不待眾人出手,弩箭連環射出,緊接著一提苗刀衝進了黑暗中。

有了二龍的衝鋒,失去了理智的大夥也跟隨著衝殺了過去,不管苗哥如何阻止,眨眼的片刻,除了阿山以及嚇傻了眼的阿布之外,營地中就隻剩下他們三人。

時間在這一刻十分的緩慢,周圍除了落雨的聲音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靜,仿佛剛才衝殺過去的二龍幾人都被吞噬在了無盡的黑淵中一樣。

苗哥和阿山手握苗刀,神色異常緊張,至於阿布,早已嚇得臉白嘴青,腦中空白一片,砰砰亂跳的心髒幾乎奪腔而出。

“二龍,二龍......”

站立在大雨中的苗哥高喊了幾聲,黑暗中沒有絲毫的回應,有的隻是可怕的沉寂。

阿山也試著喊了幾聲,結果一樣。

“苗哥,不對勁,黑暗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怪物?弟兄們連個聲響都沒有。”阿山驚恐的說道。

事到如今,苗哥慘笑了一聲,看來此前他無由來的預感還真的發生了。

回過頭看了看一臉慌張的阿山,又看了看麵無血色的阿布,苗哥深深吸了一口氣。

“阿山,苗哥最後交代給你一個任務,帶著阿布快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回頭。”

“不行!阿山不是貪生怕死之徒,當年我們喝過雞血酒,拜過把子,一個頭磕在地上,這輩子都是兄弟!”

“做兄弟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阿山心裏害怕,但卻是一個講義氣的人,說什麽也不答應苗哥的要求。

“好,做兄弟有今生無來世,有你這個兄弟,我死而無憾。”

說完,苗哥來到阿布身前,呼喚兩聲無果後,他抬起巴掌狠抽了下去。

等阿布本能的捂住臉蛋清醒過來後,還沒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苗哥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的說道。

“阿布,苗哥隻能陪你到這裏了,記住,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今後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苗哥,我......”

阿布張口還想說些什麽,苗哥一使眼色,阿山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連推帶搡,直接把阿布推搡了出去。

阿布年紀不大,但同樣是個血性男兒,被推搡出去後死活不肯走。

就在這時,半空中落下一道閃電,刺眼的白熾頃刻間驅散了黑暗。

視野中,營地後方的空地上橫七豎八躺倒著幾個人,鮮血把地麵都給染紅。

二龍的身體無力的懸掛在半空中,腦袋耷拉在胸前。

在他身後露出了一張慘白的人臉,裂開的大嘴中沾染了猩紅的血水,長舌卷曲,從鋒利的獠牙中伸了出來,直接伸向了二龍的眼珠......

駭人的畫麵一閃而過,等閃電消失之後,四外再次被黑暗吞噬。

苗哥艱難的咽下了一口唾液,和阿山對視一眼,目光中充滿了無盡的苦澀。

不知何時,剛才還血性的阿布早已不知了蹤影,苗哥苦笑一聲,看來毛嫩的娃子肯定是被可怕的怪物給嚇跑了,雖然有些丟人,但起碼也算了了苗哥的一樁心事。

“阿山,你怕嗎?”

“怕,但是我不會後退。”

“為了阿布,難為你了。”

“不僅是阿布,兄弟們的血債我要親手去報。”

“好兄弟!”

雨,越下越大,湮沒了這片沉睡的山嶺,也淋濕了阿布的心。

他沒出息的奔跑著,嘶喊著,任憑雨水衝刷,任憑淚水直流。

他恨自己是這麽的無能,他怨自己是如此的膽小,以往心目中向往的熱血男兒、義薄雲天,這一時已經化為烏有,剩下的隻有恐懼、懦弱、無助和淒涼。

泥土泥濘,當阿布摔倒在一個泥坑中時,他再也忍受不了內心的折磨,抱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雨勢終於停歇,夜空中的雨雲漸漸消散,那縷皎潔的月光俏皮的透過雲層灑落下來。

阿布虛脫般的坐了起來,茫然的他心裏充滿了深深地內疚和悲痛。

“咕嚕......”

一聲輕微的異響從他身後傳出,阿布僵硬著脖子緩緩朝後看去。

一張披頭散發的死人臉出現在了淡淡的月光中,血紅色的眼珠醒目而凶殘,直勾勾的盯著阿布,長長的舌頭緩緩移向了......

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