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特別,會控製不住在意你,你坐在我前桌不是會擋到我看黑板,是你的側臉總是讓我分心。謝文軒帶來的相冊裏有一張自上而下俯拍你寫生的照片,那是我在偷拍你,因為我們分班了,再也不能經常見到你,偶爾看到你一次就想拍下來……”

這次輪到沈安途震驚了,他推開謝鐸坐起來,身體前傾,眼睛盯著謝鐸,像隻無法消解人類情緒的小動物。

“但是請你原諒我,那時候我就是個蠢貨,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常,直到你高三走了以後,我才意識到我其實喜歡你。” 謝鐸心疼地拉住沈安途的手,放在唇邊細細地親吻。

“我也一直都在暗戀你,沈安途,這不是假的,這是我對你說過的那麽多謊言裏唯一的真話。”

“你在醫院裏醒來的那天,我說我是你男朋友,根本就不是在羞rǔ你,這個身份我肖想了很多年,我從沒想過能成真。”

“雖然可能比你少了兩年,但是沈安途,我的確也從高中開始喜歡你,今年是第十個年頭。”

“噗……” 沈安途再也忍不住,開始捂著臉笑起來,開始是小聲輕笑,最後變成放聲大笑。

謝鐸說的沒錯,他們都是傻子,即便現在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翻雲覆雨,在十多年前那個小小的教室裏,他們都是懦弱無能的膽小鬼。

哪怕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首先站出來,在早晨上學路上撞見時說一句 “你好”,結局可能就會有很大的不同。

他們本可以真的像謝鐸想象的那樣,一起上學,一起高考,即便異地了也沒關係,他們終究會回到一座城市,回到一個家裏,緊緊拉著手從朝陽走到夕暮,最後再被一起塞進骨灰盒,墳墓都緊挨在一起。

但他們沒有。

他們白白làng費了十年,平白吃了很多苦頭。

他們在每一個深夜裏痛聲傾訴的愛語通通到不了愛人的耳朵,即便相遇,即便四目相對,也隻能被愛人的冷漠刺痛,看不見彼此深埋在偽裝下滾燙沸騰的愛意。

“沒關係,謝鐸,沒關係,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了嗎?英語裏有句話叫‘All is well that ends well’,中文該怎麽說來著?總之…… 總之現在沒事了。”

沈安途不知道自己笑得滿臉都是淚水,謝鐸用手背幫他擦掉,他反握住那隻手,將臉頰貼在他的掌心,動作虔誠得像個信徒。

“謝鐸,我這輩子從來沒jiāo過好運,這是唯一一次。我感謝這場飛機事故,感謝它把你送到我麵前……”

聲帶仿佛憑空消失,謝鐸一句話也說不出,他隻能緊緊把沈安途抱進懷裏,動作間大腿上傷口的痛感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因為這場事故送來了你,所以無論是誰在我的飛機上做了手腳,我都不會計較,但是,他竟然敢動你。”

沈安途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他的人格似乎在一瞬間從 “沈安途” 切換到了 “沈凜” 模式。

謝鐸這才想起來,沈安途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不僅僅是沒有結束,甚至都沒有到他最在意的部分。

“後來怎麽了,你為什麽突然出國?” 謝鐸問。

沈安途緩了一陣才繼續道:“開始我以為,沈開平雖然是個惡人,但他好歹在我無依無靠的時候拉了我一把,既然他需要兒子,那我可以當他的兒子,後來我才發現沒那麽簡單,我不過是另一個沈奕星。”

沈安途後來去找過當年要和沈麗君結婚的富商,他拚拚湊湊,終於還原了當年事件的原貌。

當時沈開平找到了沈麗君,說要沈安途回來給他當兒子,為此可以補償沈麗君一筆錢,這筆錢足以買斷普通人的一生,但沈麗君頭一次把錢放在了第二位,她知道沈開平是什麽樣的人,沈安途決不能回去,所以她拒絕了。

因為害怕沈開平報複,沈麗君去求自己的未婚夫,讓他出麵保一下沈安途,但沒想到沈麗君拒絕的那筆錢此時已經到了未婚夫的手裏,她偷聽到他和沈開平講電話,說是晚上就可以直接帶人走。

沈麗君別無他法,隻能帶著沈安途逃跑。

但她對沈安途說:“寶貝中考考得這麽好,媽媽帶你去旅遊。”

沈安途什麽都不知道,他坐上了沈麗君的車,開開心心地玩著手機,和沈麗君計劃去西藏的路線,然後——

“那根本不是意外車禍,是沈開平蓄意安排的。”

“他們跟我說我媽傷得很重,搶救無效死亡,不是的,當時她還活著,還有搶救的機會,是沈開平不讓救,他們甚至都沒讓她上手術台。”

“你猜我怎麽知道的?”

“距離高考還有 102 天的時候,我在房間裏看書,兩個傭人在我窗台底下的花園裏聊天,非常詳細地描述了我們車禍的整個過程,說我母親躺在病chuáng上,身上都是血,死不瞑目,說得好像親眼看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