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了,第三次了。

謝鐸躺在病chuáng上望著窗外的大雪,他又想起在城郊有地下室的那棟別墅,他想,是時候重新裝修一下了,做清潔,粉刷,在牆上安裝鎖鏈,還需要加一個廁所,鏈條的長度剛好夠到廁所…… 不,不需要,沈安途如果要上廁所,他隻能央求謝鐸,如果謝鐸不允許,他就得憋著,然後屈rǔ地哭著求謝鐸。到時候謝鐸玩夠了就會解開鎖鏈,但不會解開手銬,他會親自幫沈安途扶著上廁所……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老謝,叫你不信我,現在呢?人家自導自演了一場飛機事故,本來是想帶著錢跑路的,你從中橫叉一腳,打破了人家的計劃,沈凜不弄死你才怪!嘶——你說沈凜這人怎麽能這麽壞?他那演技我真是服了,我們所有人都還在想這人失憶了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結果人他媽可能根本沒失憶。把我們老謝騙得心沒了,人也差點沒了,不過你放心,讓我逮著他,我直接一槍斃了他,他在你腿上開一個窟窿,我在他腦袋上開仨!”

周明輝太吵了,謝鐸被打斷了思路,他不耐煩地皺起眉心:“出去。”

周明輝是和謝鐸一起來 B 國出差的,槍擊案發生時他剛好在另一輛車上,因此幸免於難。

他知道現在謝鐸心煩,於是做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轉身走出病房,正遇上進來送飯的謝父謝母,他們在槍擊案發生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 B 國。

李薇怕謝鐸吃不慣異國醫院的飯菜,特意自己做好了帶過來。

“伯父,伯母。” 周明輝側身讓他們先進,走時替他們關好了門。

謝鐸的大腿被子彈打中,差一點就傷到大動脈,李薇一想到謝鐸差點沒命就忍不住要掉眼淚。

她推開病chuáng上的伸縮餐桌,把午飯從保溫桶裏拿出來,謝長青扶著謝鐸坐起身,兩人起先忍住了什麽話也沒說,但看見謝鐸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樣子,李薇還是沒忍住。

“你現在什麽都別想了,把事情jiāo給我和你爸,這段時間我們會處理好國內的一切,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就行。”

謝鐸抬眼看向李薇:“你所謂的‘國內的一切’,包括沈凜嗎?”

“當然。” 謝長青接話,“警察在當天就下達了通緝令,嚴查各個海關和私人機場,那小子對你做的事,我們要他十倍償還。”

“不能給警察!我說過了,如果找到人,直接送到我這裏,任何人不能動他一根頭發!” 謝鐸握緊了手裏的筷子,整個人透出一股病態的偏執。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替他著想?” 李薇紅著眼眶,“你真心待他,他是怎麽對你的?你都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還這麽執迷不悟?”

“不可能是他做的。” 謝鐸冷著臉。

李薇大聲反駁:“怎麽不可能?警察已經抓到了那群開槍的團夥,帶頭的招認了是錦盛的人買凶,敢問在錦盛裏,還有誰會恨到想要你的命?”

“跨國買凶都有掮客負責聯係買賣雙方,他們根本不知道雇主是誰。”

“僅憑這點當然不能確定,那現在謝鐸我問你,你自認是和他關係最親近的,你受傷這三天裏,他有聯係你嗎?他有哪怕隻言片語的問候嗎?你還能打通他的手機嗎?如果不是他做的,他為什麽連一句解釋都不肯給你,哪怕是狡辯,哪怕是在騙你,他說話了嗎?”

沒有,沒有,不能,沒有。

謝鐸清楚每一個問題的答案,但他仍舊固執地重複:“不是他做的。”

李薇情緒失控,捂著臉轉身離開,謝長青長歎一口氣跟了出去。

窗外的雪還在下,但是已經沒有昨晚下得那樣大了,盯著那片白色久了以後,會產生一種恍若置身異界的錯覺。

我所處的世界是真實的嗎?我見到的和經曆過的都是真實的嗎?沈安途是真實的嗎?沈安途的愛是真實的嗎?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謝鐸的自我欺騙?

沈安途看穿了謝鐸的謊言,然後把這層謊言當做偽裝披在身上,這是謝鐸完全料想得到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沈安途是什麽樣的人,但他還是被迷住了。

沈安途是個完美的妻子,每天守在家裏給謝鐸做飯,在他回家的第一時間衝到玄關,乖巧地仰頭給他親吻,晚上衝謝鐸打開身體裏最柔軟的地方,他叫謝鐸 “老公”,在送別的時候說 “我愛你”。

謝鐸當真了,甜蜜的毒素麻痹了他的神經,漸漸地他開始相信沈安途真的愛他,因為這樣的想法可以讓他覺得好受,他從此不再受求而不得的困擾。

是這樣嗎?

謝鐸扯了扯嘴角,對著窗外的漫天大雪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