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劉宗敏的節奏!

如果有無人.機從高處的全景角度看下去,山海關就像是一座橫亙在山海之間的‘鋸齒條’。

而且這鋸齒條還有點畸形的誇張。

齒條不僅鋒銳而且強壯,各齒條間的空間也是相當精妙,若是從正麵剛過去,無異於螻蟻硬抗齒輪,跟找死也沒有什麽分別。

但此時,隨著流民軍的土牆工事群逐漸立起來,就如同一群螻蟻在鋸齒條外修好了陣地,開始進可攻退可守,形勢便開始逐漸發生了變化。

“咳咳,咳咳咳,狗東西,我艸他娘的,這些泥腿子有這麽難纏嗎?這他娘的壓不住可怎麽搞!”

東線的一座羅城上,馬科的視野依然不太好,可透過煙霧的間隙,他很快也注意到了流民軍的工事群,隱隱有了種不太妙的預感。

究竟是總兵級的大佬,沒吃過豬肉肯定也見過豬跑,該有的基本素養馬科還是有的。

可此時這種狀態,沒有強大的遠程打擊武器,視野又被流民軍壓製,他就算著急也沒有什麽辦法。

吳三桂和洪承疇這邊也差不多模樣,此時,他們隻能祈禱這東風趕緊退卻,等恢複視野後盡快找到解決辦法。

“轟!”

“轟隆隆……”

時而響起的火炮悶哼聲傳出好遠,十幾裏外都是聽的清楚。

而流民軍卷起的黑煙,二十幾裏外都能看清楚。

此時,山海關東北方向,近三十裏外的一座小山上,稀疏的樹林子裏,徐長青帶著幾百號親兵,協同朱媺娖一起,正遙遙又緊密的關注著戰場的動向。

這個位置還是很危險的。

如果流民軍的探子足夠敏銳,哪怕徐長青眾人已經做了諸多的掩飾,真要發現也並不難。

好在流民軍的節奏很快,主要精力全都在山海關這正麵戰場,倒是沒有不開眼的探子跑到這邊的荒涼裏來吹海風。

倒不是徐長青不想在海上觀戰,畢竟,海城號不論是條件還是視野,都比這鳥都不拉屎、風又賊大的破土坡上好太多了。

可山海關的位置太緊要了。

關城完全鎖住了海邊,恍如燈塔,若是從海上觀看,根本不可能不被守軍發現。

這顯然不智。

不過這個位置,至少能看清戰場的六七成、乃至是七八成形勢了,對徐長青而言已經是足夠。

“打仗,就是這樣的嗎……徐郎,難道,難道流賊今天還要攻城嘛?”

正想著心事,旁邊,朱媺娖忽然低低出聲,旋即緊咬著紅唇,有些惶恐又有些複雜的看向徐長青。

因為隱蔽不能生火,朱媺娖俏臉都凍的有些發白了,她的身姿雖是依然筆挺,充滿著皇族的高貴,香肩卻止不住微微打顫。

這種環境,對她而言著實有點殘酷了。

徐長青笑著脫下了他的鹿皮襖,披在了朱媺娖的香肩上,幫她緊實好後又抓住了她的小手,笑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李自成和劉宗敏都不是善茬,關寧這邊反倒更倉促。耐心等著吧,今天有好戲看了。”

感受著徐長青大手上的溫暖,朱媺娖瞬時便感覺心裏踏實了不少,下意識靠在了徐長青的肩頭。

這個男人,總是她不用說就能知道她需要什麽。

朱媺娖這時也發現,能與徐長青相識,絕對是她此時人生最大的慰藉了。

可惜,她本來在很早之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給徐長青的,如果那樣,或許父皇也不會……

朱媺娖一時有很多話想跟徐長青說,可到了嘴邊,忽然發現,她這些話有點太幼稚了,也不符合此時的場景,尤其是會打擾到徐長青的思路,便不再多說,閉緊了小嘴,小手卻是用力的抓緊了徐長青的大手。

徐長青自然感受到了朱媺娖的變化,也並未多說什麽,同樣隻是抓緊了她柔軟的小手。

其實,在今天淩晨到這小山上來的時候,徐長青是想帶著朱慈烺和朱慈炯一起過來的,畢竟,他們哥倆都是皇子,是正統,就算不喜歡,很多東西也沒有逃避的機會,必須去麵對。

但朱媺娖卻是阻止了他們。

她顯然不想讓她的兄弟冒險,徐長青也隻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

匆匆間,時間逐漸來到了申時,下午三點鍾左右。

這時,肆虐的東風終於敗退了,換成了更為蕭瑟勁爆的北風,流民軍的煙霧工事也開始迅速瓦解,乃至反噬他們自己。

但這時他們的工事群已經推到了羅城下的兩百步距離,有些甚至深入到了一百五十步。

劉宗敏很快就做出了反應,直接滅火。

不多時,滾滾黑煙便是消散開來,原本空氣中還殘留的些許熱度,也是迅速漸行漸遠。

“艸他娘的,給本帥幹死他們!火炮,各種火炮都有,給本帥轟死他們……”

馬科這時終於長舒一口氣,翻身農奴把歌唱,急急招呼被壓製了良久的各種火炮開火。

“轟隆……”

“轟隆隆……”

很快,整齊又龐大的火炮聲便是連綿起來,凶猛的壓製流民軍戰陣。

可此時流民軍戰陣有著工事的阻擋,新修的土牆又都是濕漉漉的新土,關寧軍的炮擊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看著很凶,卻根本對流民軍造不成什麽實際性的傷害。

關鍵是流民軍就算是諸多饑民,也有了許多跟模範軍對陣的經驗,發現關寧的炮火都是實心彈而不是開花彈之後,許多人甚至優哉遊哉的在土牆後抽起了旱煙。

“來人,即刻去通知馬科,省點炮彈吧!”

“是!”

山海關中軍,吳三桂很快便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當即招呼親兵阻止馬科炮擊。

他們吳家守衛寧遠多年,從當年袁督師建寧遠城,寧遠城就在他們的掌握範圍內,對守城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尤其是清軍在此時,絕對都是攻城的專家。

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此時,真正麵對豎著一麵麵明黃色王旗的大順軍,吳三桂陡然發現,這幫泥腿子居然比韃子更擅長攻城!

尤其是對火炮的防禦,比韃子溜多了……

這他娘的是怎麽回事?

但吳三桂並沒有慌。

山海關的強大在於近戰,流民軍不上來也就罷了,隻要他們敢往城下湊,進入到他們關寧軍真正的殺傷範圍內,他的兒郎們,會教他們好好做人的。

消息很快傳到馬科這邊,馬科氣的直跺腳,卻不敢忤逆吳三桂的意思,隻能扯著嗓子對城下的流民軍大罵。

唯有西線的洪承疇最為淡定。

他此時也想開了,真想跟吳三桂玩,他絕不是對手,吳家的底子,他也望塵莫及。

可完全順著吳家,那也不符合他的利益,更不是他的性格。

所以,隻有水越混他才越有優勢,他的秦軍部此時在山海關占據的防禦陣地很小,根本沒什麽壓力,就像是旁觀者一樣,更能清晰的縱覽此時的全局。

如果說吳三桂和馬科對流民軍的震驚,是因為他們缺乏與流民軍交手的經驗,很多東西都是一知半解,看不清楚。

那,跟流民軍已經幹了快十年的洪承疇,此時無疑對流民軍的戰力提升理解的更為深刻。

這絕對是跨越性的成長!

從他來遼地的這短短幾年時間裏,流民軍已經從烏合之眾轉變成了真正的強軍!

便是他,一時也根本找不到流民軍的破綻了。

此時,流民軍中軍,眾將也都是看向了劉宗敏,東風的天時已經失去了,這又該怎麽辦?

劉宗敏卻是絲毫不急,淡定自若的抽著旱煙。

直到申時初刻、三點半左右了,他才一擺手道:“讓孩兒們繼續往前頂,分散一點!”

“是!”

“嗚嗚嗚……”

不多時,命令便被傳達到一線,隨著激昂的號鳴聲響起,無數流民軍饑民繼續往前推,開始修建新的工事。

他們前方五六十步範圍內的土地都被柴火烤過了,此時挖起來根本就不費力。

“砰砰砰砰砰……”

然而,這個範圍已經觸及到了關寧軍的火器射程,頓時,各個羅城上都是響起了淒厲的火器之音,數以百計的流民軍饑民就猶如稻草人一般,成片的倒在了地上,鮮血很快浸紅了腳下的黑土地。

“艸他娘的,這些狗東西還真狠那!”

“無怪乎人說山海關是天險了,要這麽個玩法,怎麽可能攻上去?”

“大夥別著急,汝候說有辦法肯定是有辦法的,咱們耐心等著……”

流民軍戰陣中很快傳來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到了這時,他們這才真正意識到了山海關的龐大。

這種多角度交錯的火力網,人在其中,簡直就成了活靶子。

李自成麵色也頗為凝峻。

吳三桂這廝,要麽收攏於麾下,要麽必須把他拔了,山海關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至少付出了兩三千的人命,流民軍終於把工事推到了羅城下的百步左右,地麵上,早已經到處都是屍體,殷紅的鮮血把腳下的土地都濕透了,血腥氣息已經壓製住海腥氣。

可對近身攻城而言,一百步完全不夠看,這隻是個達標線而已。

真正到一百步範圍內,什麽鳥銃,三眼銃,斑鳩銃,包括弓箭,滾木,雷石,以及各種各樣的攻勢,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哈哈,狗雜種,有種就上來吧,爺爺等著你們!”

“就你們一個個那傻樣,還想到咱們城頭上來?做夢去吧!”

“@#¥%……”

流民軍的屍體也讓城頭上的關寧軍興奮起來,一個個大叫著、大罵著、歡呼著,盡情的發泄著最原始的欲.望。

戰場就是這樣。

前一秒鍾可能還好好的,下一秒,便是天人兩隔,永無輪回!

所以很多新軍平日裏操練起來看著還有模有樣的,可一上戰場,瞬間便是原形畢露,崩盤隻在一瞬間。

而關寧軍明顯老油條不少,有著他們指引,新兵們也能找到發泄渠道,從而能保持好大局。

罵戰間,夕陽已經落下去地平線一小半,一股低沉的暮色,逐漸彌漫在天地間。

這時,劉宗敏的嘴角邊忽然露出了一絲盡在掌控的殘忍冷笑,淡淡道:“投石車開始吧!雲梯跟上,務必要在一炷香之內,把這幫狗東西給額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