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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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營西，果然是崇禎皇帝要招徐長青覲見。
傳旨的還是那天那個紫袍胖太監，不過此時胖太監的態度與之前完全是天壤之別，就恨不得跪下來親吻徐長青的靴麵了。
徐長青麵上雖是掛著笑，心裏卻還是有點忍不住的打鼓。
召見跟主動拜會肯定不一樣。
尤其是崇禎皇帝這種性子，比六月的天也好不到哪去，誰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要天馬行空。
好在此時有這剛猛的首勝在手，這胖太監的態度，也能說明很多東西，徐長青並不虛。
“吱嘎。”
隨著廣渠門雄渾的大門被打開，胖太監忙陪笑道：“伯爺，皇爺知道您軍務繁忙，雜家來路上都安排好了，咱們直接快馬進城。”
說著，有十幾匹好馬，便被人從城中牽出來。
“這個……”
徐長青看向胖太監：“公公，這個有點不好吧？這裏畢竟是京師，豈能縱馬狂奔。”
胖太監忙陪笑道：“伯爺，此一時彼一時嘛。現在是戰時，一切自然以軍務為重。伯爺，您請，雜家可不敢耽誤您的時間。”
徐長青想了一下，倒也沒有再拒絕，翻身上了馬。
很快，李七郎也帶著二三百騎快速趕了過來，三方人馬稍稍調整隊形，便是直接策馬狂奔，衝入京師城內。
“伯爺，小老兒跟您見禮了啊。”
“伯爺，祝您身體康健，公侯萬代。”
“伯爺，您一定要守住咱們京師城啊……”
“伯爺……”
路上，許多百姓都是得到了消息，早就在這邊等候著，一看到徐長青的戰馬飛速而來，紛紛拱手行禮，許多人甚至直接跪下來。
徐長青忙放慢速度，連連對眾人拱手，眼睛不自禁也有點濕潤。
縱然要頂著諸多碩鼠們的惡意，乃至陰謀詭計，可看著眼前這些淳樸的百姓們，那一雙雙彷如朝拜神明般赤誠的眼神，這些惡意，壓力，又算得了什麽？
記憶裏，徐長青可是清晰的記得京師城的後果的。
流民軍當年占據京師後，雖是並未對百姓們有太多紛擾，但那時京城的秩序已經崩盤了，物價飛漲，民不聊生。
更甚的是一種文化的荼毒！
讓的許多本來踏實肯幹的老百姓，也想‘吃他娘喝他娘’了，根本就不想再從事勞累的生產。
而流民軍這還是好的，好死不活老百姓總還能活。
等到後來韃子大爺們進城後，那完全就是赤果果的明搶了。
所有內城的漢人，全部被驅除，所有的房產，鋪麵，各種固定資產，全都被韃子大爺們瓜分幹淨。
別說是普通老百姓了，就算是很多富戶豪紳，到頭來也是流離失所，慘死異鄉。
後世關於京師崩盤後百姓們流離慘死的數字雖是還有分歧，但最保守估計，這個數字也不會低於50萬。
直到十幾二十年後，小麻子時代，一切穩固下來，京師這才逐漸複蘇。
就別說後來韃子搞的其他災難了。
戰敗的苦果，韃子的惡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此時，但凡有一分機會，徐長青都將會拚盡全力，保住京師城，就算不為朝廷，也要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為了民族的根！
縱馬狂奔比11路肯定要快的多了。
不多時，徐長青一行人便來到了東安門外。
宮城肯定不能騎馬，不過胖太監還是開了綠色通道，可以抄幾條近路，這讓徐長青花費了不到一刻鍾，便是來到了養心殿。
“臣，忠義伯，山東左協總兵官徐長青，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次見到崇禎皇帝，徐長青還是規規整整的行禮，而且態度比之前更加謙卑。
崇禎皇帝這次也不敢再拖大，忙笑著迎上來，讓徐長青平身，然後又是賜座。
君臣簡單寒暄幾句，崇禎皇帝看了看不遠處一副巨大的京師地圖，頗為謹慎的道：“忠義伯，朕仔細看過你今早發來的戰報了，昨日首戰，模範軍的傷亡，也，很大嗎……”
這問題有點幼稚，但看著崇禎皇帝謹慎的模樣，徐長青也稍稍鬆了一口氣，仔細解釋道：“皇爺，這近兩千人的規模，還是很大的，幾乎頂的上臣麾下一個完成的千總隊編製了。而且，這裏麵犧牲的兒郎，多是需要嚴格操練良久的長槍兵……”
崇禎皇帝難得這麽謹慎又謙虛，徐長青也是仔細為他科普解釋了戰場上的很多東西，讓他明白，這些數字的真正含義，而不再隻單單是一串冰冷的數字。
足足說了十幾分鍾，就跟給小學生講題一樣，看崇禎皇帝真正完全明白了，徐長青這才算完。
崇禎皇帝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哪怕身為天子已經十六年了，可這些東西，他還真是第一次如此係統，如此規整的聽聞，這也讓他明白，眼下想擊破流賊大兵壓境的局麵，絕不是想的那麽簡單。
徐長青這邊有些口幹舌燥，可天子陷入沉思，徐長青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先忍著。
俗話說，細節決定成敗。
崇禎皇帝走到今天，大明走到今天，縱然外部原因很多，可他本身的原因，也著實是有太多。
不說其他，單單是情商，他這個天子，真的不合格。
好半天，崇禎皇帝終於回神，卻是依然沒想起來給徐長青倒杯水，看了看地圖，又看向徐長青的眼睛：“徐卿，那，當下的態勢，流賊主力已經陸續趕至京師，我大明，當如何擊潰流賊這百萬攻勢？”
徐長青對此早有思量，拱手道：“皇爺，進城之前，臣一直在仔細觀察流賊的布置。流賊此時明顯是防禦態勢，隻圍困，而不著急進攻，若我大明想主動出擊，有一些機會，不過勢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臣的建議，是先暫時按兵不動，等流賊主動攻上來……”
就跟哄唐通一樣，徐長青更為細致的對崇禎皇帝表述了此時大明和流民軍的差異。
可能都不需要拖到過年，臘月，甚至是十一月，流民軍肯定會先忍不住。
當然，這前提是，明軍必須要死死壓住流民軍的試探性進攻。
“這個……”
崇禎皇帝再次陷入了深思。
他今天招徐長青過來，一方麵是想聽聽徐長青的看法，對大勢的理解，另一方麵，則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崇禎皇帝想讓徐長青盡快解決問題。
但聽了徐長青的分析，他也明白，想要速戰速決，幾乎是沒有可能了。
這讓他的心裏就像是被千萬隻螞蟻一起咬一樣難受。
怎能想到，他堂堂天子，太祖爺的血脈，到頭來，居然被李自成、劉宗敏這些泥腿子逼到了這個境地？
好在此時還有徐長青在。
崇禎皇帝真的有點不敢想，如果當時他衝動了，真的殺掉了徐長青，現在，又該是個什麽局麵？
“徐卿，你辛苦了。按照你的想法來吧。不過，徐卿，你須知道，京裏現在的糧草貯備並不多，流賊撐不住，咱們也撐不住啊。若有可能，咱們還是要盡快抓住機會，了結流賊禍亂……”
……
崇禎皇帝其實很想跟徐長青好好聊一會兒，可此時流賊大軍已經逐步趕至，他很害怕流賊又耍什麽幺蛾子，所以與徐長青說話，都得控製時間。
這次，隻跟徐長青聊了一刻鍾出頭，便不再拖遝了，親自把徐長青送到了門外。
銀裝素裹的殿宇外，看著崇禎皇帝兩鬢那愈發斑駁的銀絲，徐長青微微歎息一聲，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崇禎皇帝是不是個好皇帝？
一萬個人恐怕會有一萬個答案。
而且，這基本就是個偽命題。
可以說他是個好人，但是，跟好皇帝明顯不太搭邊……
若是在萬曆爺之前，那他肯定能算是個好皇帝，畢竟，他的很多舉措，在初衷上都是好的，即便下放到了地方，會有差池，可依照那時大明的國力，朝廷對全局的掌控力，總是有機會調整。
而若是萬曆爺處在這個時代，肯定也不能煉丹求道了，精心籌謀之下，未必沒有跟大清國剛一波的機會。
可惜啊！
現實就是現實，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永遠不會有如果！
走出養心殿的大門，徐長青也不再多想。
人本來就是這世界最複雜的東西，想太多也沒用，不忘初心，麵對問題，解決問題，承擔責任，便是夠了。
但徐長青剛剛走出去沒多久，剛要拐彎，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略有稚嫩的女聲：“忠義伯，忠義伯，請等一下！”
“噯？”
徐長青不由一愣，下意識回頭。
旁邊陪同的胖太監也忙回過頭，卻是猛的驚恐的捂住了小嘴。
隻見，一個一身淡粉色長裙，穿著件羊絨外套、約莫也就十四五歲的秀麗少女，在身後兩個緊張的宮女陪同下，急急追過來。
或許是因為一直跑過來，她的小臉有點紅撲撲的，額頭上幾顆汗珠清晰可見。
胖太監很機靈，他知道徐長青不知道少女的身份，忙是率先跪倒在地上，恭敬行禮：“奴婢鄭迎春，見過坤興公主。”
徐長青頓時也反應過來，早該想到了，忙也恭敬行禮：“臣，徐長青，見過坤興公主。”
不過禮數雖是恭敬，徐長青卻很快便抬起頭，仔細打量起了這個命運淒慘的可憐女子。
此時，雖是早已經聽過她的大名多時，耳朵都要被磨出繭子來了，可這還是徐長青第一次見到她的真容。
見徐長青這麽大膽，朱媺娖的俏臉頓時更紅了，但她也沒有退避，勇敢的直視著徐長青，也在打量著徐長青。
與少女想象中的模樣幾乎沒有太大差別。
眼前的男人，高大，沉穩，英挺。
雖不是太過俊逸，可那種雄渾的男兒氣概，就像是一座山一樣，讓人很容易便對他產生安全感。
此時，他隻是簡單的穿著官袍，外麵罩了件翻毛皮的馬甲，並沒有太多花哨，可那種英武的威嚴之勢，一看便是與常人有著巨大的不同。
不經意的，少女心中的兩個形象，便是逐漸融為一體，也讓她的俏臉更紅，脖頸都快紅透了，幾如不能呼吸。
但片刻，她還是很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讓她回過神來，強撐著端莊對這鄭公公道：“鄭公公，您幾位能否退避一下，本宮，本宮有幾句話，想對忠義伯爺單獨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