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王府夜哭

徐長青古井無波的看向朱恭枵,並沒有著急回答。

半晌,忽然一笑:“不知,王爺您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呢?”

“額?”

朱恭枵頓時一愣,沒想到徐長青這麽飄忽。

但看著徐長青的笑意,他很快便是回過神來,壓抑住了心中驚悚,忙陪笑道:“伯爺,您說笑了啊。孤這些年雖是被困於城中,可很多東西,孤也不是聾子瞎子,我大明形勢崩至此時,孤這不孝子,也著實無言再去麵見列祖列宗啊。”

見朱恭枵態度進一步放低,徐長青笑了笑道:“王爺,困難隻是暫時的,我大明,一定會中興的。”

朱恭枵不由更加苦澀。

徐長青雖是說的隱晦,他又豈能不明白其中深意?

大明或許會中興,困難或許也的確是暫時的,但這開封城,還是他朱恭枵的事情……

到此時,見已經瞞不住徐長青,朱恭枵也不再遮掩,苦笑道:“伯爺,若您是河南總兵那該多好。現如今,咱們雖是趕跑了流賊,可按照他們的尿性,絕對賊心不死啊。”

“王爺,時事艱難啊。長青實力低微,不能為王爺分憂,著實是長青的罪過。”

徐長青長歎息一聲,看向窗外幽深的夜空。

其實,從今晚的晚宴上,徐長青便得知了朱恭枵的心思,這廝,想跑路了!

在另一個時空,朱恭枵也確實借水淹開封之計跑路成功。

但此時與曆史儼然已經不同。

朱恭枵想跑路,便繞不去徐長青這一關。

眼見雙方幾乎已經挑明了,朱恭枵道:“伯爺,若,若孤想獲得伯爺的幫助,需要付出什麽?”

徐長青一笑,看著朱恭枵的眼睛:“這要看王爺想要什麽了。”

朱恭枵沉默。

半晌,長歎息一聲道:“伯爺,實不相瞞,到此時,孤對很多東西都看淡了。什麽功名利祿,不外乎浮雲是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孤隻想,找個安靜平穩的地方,安安靜靜渡過餘生而已。”

看著朱恭枵落寞的模樣,徐長青一時也略有恍惚。

勝者王侯敗者寇啊!

朱恭枵他們這些龍子龍孫在享用大明王朝榮耀富貴的同時,卻也注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隻可惜,整個大明這麽多王族,能跟朱恭枵看的這麽明白的還真不多。

“若是如此,十萬兩,王爺以為如何?”

“這……”

朱恭枵又喜又驚。

十萬兩銀子對他不是大錢,但此時,他卻是真的沒有現銀,之前守城幾乎花的差不多了,忙道:“伯爺,孤可以接受。隻是,孤現在沒有這麽多現銀,不知,能否以其他代替?”

“嗬嗬。”

徐長青一笑:“王爺,對您的信譽,卑職肯定是信得過的。王爺盡管安排便是。”

朱恭枵大喜,忙是重重點頭。

看著朱恭枵離去,徐長青眼睛微微眯起。

依照目前的事態,如果徐長青想吃死朱恭枵,還真能把他吃的骨頭都不剩,但最終,徐長青並沒有這麽做。

朱恭枵這廝也算是個人物了,至少,這幾次開封守衛戰,他付出不少。

與其趕盡殺絕,何如點到為止,對朝廷也好交代。

……

朱恭枵離去不久,高名衡和陳永福相繼過來拜會徐長青,也都是帶著厚禮。

與朱恭枵不同的是,這兩位爺過來,就是純粹跟徐長青求功績了。

對此,徐長青當然不會客氣,直接開價,一級流民軍老營兵二十兩,賣給他們一千五百級,兵器、旗幟配套齊全,但鎧甲肯定就別想了。

也算是能回口血。

等高名衡和陳永福離去,不多時,徐長青終於等來了最想見的人,黃澍!

這時的黃澍再不敢托大,一進門便是‘撲通’跪倒在地上,“伯爺,之前的事情,都是下官被豬油蒙了心,也幸的伯爺您將下官救於水火,否則,下官真的是百死也難贖其罪啊。”

說著,便是‘砰砰砰’的磕頭。

看著狗一般的黃澍,徐長青心中殺心頓起。

不過,思慮了一會兒,徐長青又把這殺心壓了下去。

此時不是之前,沒有了流民軍,徐長青要殺黃澍也沒有那麽容易,這廝畢竟是三甲出身的朝廷要員。

此次之所以大勝,這廝的挖掘黃河之計,也算是幫了大忙。

而且,如果日後的形勢真的不可控,跟曆史一般模樣,這廝倒也能算是個不錯的棋子。

留下他,利大於弊。

“黃大人這是什麽意思?本伯怎麽有點不明白呢?”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看向黃澍。

“……”

黃澍一愣,瞬時也是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心中不由更為驚悚,周身忍不住開始往外滲白毛汗。

這位忠義伯,這是要吃人不吐骨頭啊!

可此時,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忙是帶著哭腔磕頭道:“伯爺,下官愚鈍,還請伯爺給下官指一條明路啊。”

……

打發了黃澍,徐長青略有疲憊卻是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訛了這廝兩萬兩銀子,雖是不多,卻不僅又回了口血,也把這根釘子紮下去。

米國總統羅斯福有個著名的理論:“胡蘿卜加大棒!”

此時事態的發展,黃澍雖也是有功,但顯然沒有曆史上功績大,接下來,這廝能不能成為左良玉的監軍,儼然也是個未知數。

對徐長青而言,與其換別人到左良玉身邊,反倒是不如用他黃澍。

至少,黃澍有能力,而且,有著此時的鋪墊,以後,想跟他聊聊,也肯定比其他人簡單。

這廝的兩萬兩,絕沒白花。

已經快子時了,初雪和左夢梅都呆在營地,沒有過來,徐長青剛要衝個涼休息,養足精神應對明天的事務,忽然聽到,外麵隱隱有抽抽噎噎的哭泣聲。

仔細聽了片刻,是個女聲,位置在後麵的花園。

這讓徐長青眼睛微微眯起來。

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這種僻靜地方哭個什麽?

此時徐長青居住的這院子,在周王府中院,背後就是王府後花園。

之前雖是沒有探查過王府後後院,徐長青卻是留意了一眼,至少得十幾畝,而且有個不小的湖。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這種王府大院,多年下來,還不知道發生過多少苟且與狗血,徐長青也來了興致。

飛快的穿好靴子,套上軟甲,再檢查了一下寶刀和幾把隨身的匕首,徐長青小心翼翼的翻窗而出。

這時,天空中已經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濕潤的夜風略有幽冷。

隔開這中院與後院的,是一道差不多五米高的磚牆。

在這個時代,這種豪門深宅中,老爺關上大門幾乎就是皇帝。

周王一脈到此時已經百多年了,在這種隱私性防禦上的構架可想而知。

但這顯然難不倒徐長青,四處看了下,發現不遠處的牆頭上,有一個精致的廊角雕塑。

這種東西在明清結構的建築中很常見,具體什麽效用徐長青也說不好,無怪乎就是美觀和風水。

仔細觀察了一下,差不多三四十米一個,雕塑下麵都是用磚牆構架的底基,跟尋常人家的煙筒差不多,肯定是很堅固的。

徐長青忽然一笑,迅速翻窗返回房間,用床前紗幔飛速製成了了一道繩索,前麵又墜上了一把匕首刀鞘,用來保持重量,旋即又將這匕首刀鞘用紗幔包好,防止投擲的時候發出太大聲響。

後世,徐長青曾經玩過一段時間攀岩,可惜,沒有堅持幾天。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後世那種生活壓力,除了那些真正命好、含著超級金湯匙出生的二代們,所有人都沒有容易的。

不過其中許多手段徐長青卻是學到了。

後世的身體條件不允許,不可能做的太好,但現在,恐怕那些職業攀岩運動員,也未必能比得過徐長青此時的身體素質。

“唰!”

先將這繩索拋到空中試了下手感,第二次,徐長青便是無比精準的套住了那雕塑的底基。

用力拽了拽,很結實。

片刻,徐長青猶如一隻靈敏的大猿猴,三兩下便攀到了牆頭上,四處查看,很快便是在不遠處的竹林前的一個涼亭上,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這白色身影明顯是個女性,身材還不錯,正跪在涼亭裏點著香,朝竹林裏祭拜的模樣。

這讓徐長青略有無趣。

搞了半天,居然是個女人在祭拜。

不過這女人倒挺精明的,這種天氣和環境,常人基本上不可能發現她的存在。

若不是徐長青耳力異於常人,根本不可能聽到她的聲音。

這白影明顯很傷心,哭著哭著香肩都忍不住微微發顫。

徐長青此時已經沒了幾分興致,不想再打擾這個可憐女人的清淨,卻忽然發現,這邊的房間,居然是紅娘子的!

而剛巧不巧,紅娘子此時正泡在浴桶中洗著澡。

看著她愜意的躺在巨大的浴桶中,毫無顧忌的把雪白纖細的小腿和腳丫架在桶邊,徐長青也有些好笑。

女人,到頭來都是一個模樣啊。

徐長青本來不想多看,李岩還是很不錯的,徐長青肯定不會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拱手破壞了好不容易才搭建起來的構架。

但徐長青剛要下去,紅娘子忽然‘嘩啦’從浴桶中起身來,她這時似乎也發現,外麵好像下雨了。

因為王府的房子都很高大,開的又都是上窗,徐長青此時差不多有三四厘米的空間,可以看清紅娘子,但紅娘子卻看不到徐長青。

然而一旦紅娘子走到窗邊,必然會看到徐長青,而徐長青幾乎沒有可藏身的地方。

這就尷尬了。

被人當成偷.窺狂,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而這時,紅娘子已經完全站起身來,正披了件浴巾,爬出浴桶。

站在徐長青這個角度,諸多美好,不由一覽無餘。

而且,徐長青清晰的看到,紅娘子的左腹位置,有一道兩三寸長的刀疤。

而在她的香肩,手臂,包括大腿上,都有或清晰或模糊的傷疤痕跡。

這讓徐長青一時也微微動容。

沒人容易啊。

眼見紅娘子已經來到了窗邊,徐長青也來不及多想,迅速收好了繩索,看了下旁邊,一記和尚抱鍾,便是直接越到了旁邊一顆粗壯的竹子上。

“嘩啦!”

頓時帶起竹子顫動。

但這時恰巧一陣夜風掠過,吹的雨中竹林來回搖擺,那白衣女人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卻有些害怕竹林中的黑暗,不敢多看,就想要收拾東西離開。

徐長青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這種沒什麽意思的事兒,以後盡量還是少幹為妙。

可徐長青這口氣還沒鬆完,手卻猛然摸到了刀柄上!

但還未等徐長青刀鋒出鞘,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冷冽的女聲:“別動,再動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