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看破不說破
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
與左良玉、虎大威、劉澤清，包括此時大明九成以上、以戰兵為骨架構建的大軍頭都不同，徐長青的模範軍，雖是還沒有真正分田地，卻是實打實的屯軍！
因為這些將士們的家眷，九成以上都在徐長青的掌控之中。
戰兵與屯兵最大的分別，便是戰兵是‘當兵吃餉’，掙的是這個賣命錢，他們的家眷散亂，並非一定被主將所掌控。
這就意味著，如果有人開價更高，或者遇到巨大困難時，很多東西都並非被主將全盤掌控。
話說回來。
其實此時大明的核心軍製，還是屯兵製！
因為這種戰兵骨架的核心主旨，需要將領們的家丁來維持，領導，撫慰，鎮壓！
而這些家丁，基本上都是主將的屯兵。
此時，大明真正的主力作戰部隊是屯兵的，除了徐長青，恐怕也就隻有遼西的吳家和祖家了。
這也是祖大壽父子兄弟，為何能在錦州堅持那麽久，而清軍入關時，吳三桂又能起到定鼎的核心效用。
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是利益共同體，自然會齊心協力。
此時，因為掌控著模範軍將士們的家眷，加之徐長青龐大的威名與影響力，模範軍的架構又比較完善，貼近近代軍隊，對部隊內部，徐長青還是比較放心的。
但人性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目前這種事態，徐長青自然會加大在這方麵的掌控力度。
隻要能穩固內部，憑借徐長青此時的糧餉軍姿貯備規模，對外部沒有紅衣大炮這種重型火器的流民軍，徐長青完全不虛！
……
上午，徐長青依次走遍了陣地的各個駐地，深入到基層將士們中間，與他們說笑聊天，解決他們的困難，起身來感受部隊的狀態。
中午吃過午飯，徐長青也開始著重盯著外麵胡振武這幫人查看起來。
他們此時都很疲憊，絕大多數人都縮在壕溝裏補覺，隻有寥寥幾人值守，有幾個值守還在討巧的與他們附近的模範軍將士聊天。
一切都非常正常的模樣。
這也讓徐長青放鬆了一些，隻要這幫人不作妖，徐長青肯定不會針對他們，讓這幫人早點滾蛋完事。
當然，該有的警惕肯定是不能少的。
事到此時，對明軍任何一部，徐長青都不放心。
下午的時間波瀾不驚。
此時流民軍已經完全占據了朱仙鎮區域內的主動權，許多饑民炮灰三五成群，一遍又一遍的翻找著戰場，想發點財，時而還發生哄鬥，跟螻蟻過境也沒有什麽區別。
對於此，徐長青的心態已經完全平複下來。
模範軍此時雖是孤軍，但天時地利人和，又背靠沙河，不到最後真的是無法挽回的一刻，徐長青絕不會輕易放棄。
晚間，徐長青正陪著初雪和左夢梅吃飯，胡振武那幫人的幺蛾子終於丟出來！
趙增金親自過來對徐長青匯報：“大帥，那幫人不想今晚走，想在明天早上走。我猜，他們一定有問題！”
徐長青眉頭也皺起來，思慮一會兒道：“他們用的什麽理由？”
趙增金冷笑道：“他們覺得今晚會下雨，晚上走有危險，大帥，要不要卑職先下手為強，把這幫雜碎都結果了！”
因為徐長青的提醒，趙增金先入為主，怎麽看都覺得這幫人不順眼。
徐長青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們畢竟是我大明的軍隊，不能貿然。增金，今晚你們辛苦，給我盯好了！如果他們要動手，肯定是選後半夜或者拂曉！你讓兒郎們輪值休息，確保.精力。今晚，我也去盯著！”
“是！”
……
趙增金離去，徐長青又召集許秀、張大弓眾將開了個短會，警示了一下這幫潰兵的事情。
這也讓許秀眾人瞬時提起了精神，來了鬥誌。
很快，整個模範軍陣地開始秘密的頻繁調動，猶如一頭龐大的巨獸，開始進入軌道。
亥時初，晚上九點出頭，天空中飄過幾縷閃電，隨後轟隆的雷聲趕至，下起雨來。
這雨勢還不小，胡振武那幫潰兵又開始出幺蛾子，要求提供避雨的設置。
趙增金肯定不給，雙方發生了爭吵。
徐長青此時就跟初雪和左夢梅在不遠處的棚子下看著，想了一會兒，便令趙增金給他們提供一些鬆樹枝，讓他們自己搭建棚子。
這也讓徐長青的警戒心提到了頂點！
這雨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停。
哪怕雨停了，這種潮濕天氣，模範軍的很多火器也會受到影響，換言之，今晚這幫人一旦作亂，模範軍的將士們極有可能隻能跟他們肉搏戰！
但他們可不是流民軍的饑民炮灰，而都是精銳！
想了一會兒，徐長青又令人招過張大弓和李柱，低聲密語一番。
兩人都有些懵，但很快也反應過來，迅速去忙活。
徐長青也帶著初雪和左夢梅回到了山頂高高的觀戰台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諸多火光映襯中的山下。
胡振武他們得到鬆樹枝後，很快就開始在壕溝裏搭建起了窩棚，因為土牆的阻隔，徐長青此時雖是看的並不夠詳細，卻是隱隱看到，他們的鬆樹枝有許多都是冒過了土牆。
顯然，他們把棚子搭的很高！
這一來，他們如果在棚子下再搭建什麽輔助設施，土牆上的模範軍兒郎們是看不到的。
不過，就算他們搭起了棚子，壕溝裏沒有排水渠，他們今晚泡在水裏是免不了的了，也是一陣罵罵咧咧。
但這幫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張大弓和李柱他們此時也開始在土牆後的模範軍陣地中搭建起了棚子。
就在這種夾雜著轟隆雷鳴的噪雜中，時間悄然來到了子時中。
初雪和左夢梅畢竟是女孩子，早已經累了，但徐長青不走，她們也不想走，想用她們的方式來陪伴著徐長青。
尤其是左夢梅，看向徐長青的目光中充滿著很難描述的複雜。
她這時也終於明白，徐長青為何如此年紀，便是走到此時恐怖的位置了。
營地內的諸多事務，他幾乎是事必躬親，但是卻又從來不蠻橫專斷，一直在給手下人留下很大的空間。
而且，徐長青幾乎沒有架子，甚至能叫出很多普通士兵的名字。
左夢梅自幼跟著左良玉長大，她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普通少女，自是明白徐長青這種方式，與她的父親左良玉有著多大的差別。
毫不誇張的說，這支軍隊，完全掌控在這個男人的手中!
此時，他們就算人少，是孤軍。
但流民軍如果想從徐長青和模範軍身上討到便宜，恐怕，絕不容易！
看兩個女孩子身上已經有許多地方被雨水打濕，徐長青分別摸了摸她們的俏臉，發現她們都有些涼，笑道：“姐，夢梅，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看看讓人去河裏捕點魚來，咱們搞點鮮魚吃。”
初雪這幾天來了紅事，狀態並不是很好，加之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對左夢梅的敵意也是消散了許多。
說到底，左夢梅也是個可憐人，看似高貴，卻跟她完全沒法比。
而徐長青對她的態度，也讓她想明白了許多，很多時候，徐長青往往也是身不由己。
笑道：“長青，你也早點睡。明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隨便。”
徐長青笑著捏了捏初雪的臉蛋，又當著左夢梅的麵，狠狠的在她的紅唇上親了一口：“好好休息吧，把心放到肚子裏。”
初雪俏臉頓時一紅，慌忙不迭的撐傘先行離去。
不過，左夢梅卻是沒有離去，而是用力咬著紅唇，楚楚可憐的看向徐長青，雖是並未說什麽，但已經用行動來表示，她今晚要跟徐長青一起。
徐長青一笑，也沒說話，默許了左夢梅。
徐長青的大帳就在高台下不遠，借著火光看到初雪回到了營帳裏，徐長青這才收回了目光。
旋即，回身熄滅了高台上的幾座火堆，隻留下了角落裏的一個土質火盆，笑著對左夢梅道：“去那邊烤烤火吧，在這裏凍病了可是大麻煩。明早去弄點薑湯喝。”
“嗯。”
左夢梅俏臉一紅，倒也沒有再反駁，乖巧的去了火盆邊烤火，旋即便是看向了徐長青高大的背影，不知道在思慮些什麽。
此時，山下的噪雜聲都已經停止了，營地周圍都很平靜，胡振武那幫人可不傻，不會一直鬧消耗體力。
而徐長青也基本可以完全判定，這幫人肯定在作妖！
因為他們此時就算把壕溝裏的雨水處理幹淨，那種濕漉漉依然是不可避免的。
壕溝裏可不像是模範軍陣地這樣，各種排水設施齊全。
而他們又基本都睡了一天，居然還能在這種環境裏再睡著，或者說保持安靜，顯然是不正常的！
世事無常必有妖！
徐長青一時也不得不佩服想出這個突襲方式之人的腦子，有點忒毒了！
就是卡著形勢未明之前，徐長青不敢妄自殺戮穿著明軍軍裝的他們，從而可以從容布局！
不過，就算確定了，徐長青卻並不打算現在就處置他們！
不出意外。
這幫人就算有明軍叛徒，更多的肯定還是流民軍老營主力，而且，他們後麵必定還有後手！
這也是對模範軍兒郎們的一次嚴峻考驗！
如果能抵擋住流民軍這幫老營精銳的歹毒籌謀，模範軍官兵的戰力，經驗，必將會更上一層樓。
後續布局徐長青基本上已經處理妥當，就算前哨陣地真的擋不住流民軍的鋒銳，也可以迅速退入更為堅固的中營繼續防守。
而徐長青也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讓李自成等人明白，什麽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旁邊，烤了一會兒火，左夢梅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忽然，她吃吃一笑，想到了什麽，“爺，我去準備點宵夜。”
說完，便是猶如一隻靈動的小鹿，很快跑下了高台。
徐長青看著她曼妙的背影，輕輕一笑，轉而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營地前方的黑暗中。
按照時間來算，流民軍的後續精銳，應該也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