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衝冠之怒為紅顏!

洛爺這時也看清了眼前的狀況,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

他身邊,一個比他得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忽然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兄長,這些大兵不像是常人,恐怕,是遼東那邊過來的。而且,觀這人殺人的手法,不論力道和果決都是達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程度,絕對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洛爺緩緩點了點頭。

他自是看出來,這無頭屍身傷口的可怖。

而周圍這些大兵不僅個個彪悍,身上的殺氣,更是遮都遮不住,肯定都是見過大陣仗的,怪不得敢做出這種事情。

今天這事情,如果處理不好,稍有不慎,他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但洛爺儼然非凡人,他沒有著急,慢斯條理來到小樓之前,周圍人頓時下意識讓開了道路。

洛爺並沒有找茬的意思,相反,對二狗他們都是頗為柔和,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此時,遼地的捷報雖是傳開來,通告天下,但普通老百姓,包括很多底層的京官,都隻是知道個大概,遠不知道其中細節。

而這位洛爺,恰恰正是為數不多的知道其中詳細細節之人。

二狗和王雄一時也有點疑惑,交流了一個眼神,都沒多說什麽,但是,他們的態度已經是擺出來,不給這位洛爺讓路。

洛爺略有尷尬,但很快便是回神,清了清嗓子,對小樓內道:“不知裏麵是遼東來的哪位朋友?在下駱養性,在京師還有幾分薄麵,嗬嗬,不知可否與兩位爺一見?嗬嗬,可能是有些誤會嘛,大家說開了也就沒事了嘛。”

洛爺的姿態擺的很低,但風度翩翩,滴水不漏。

“駱養性?”

正在喝酒的王樸頓時嚇的一個機靈。

他可是認識駱養性的,前幾年還花了不少銀子拜訪過,忙看向徐長青:“兄弟,情況有些不妙,這駱養性可不是凡人,這是錦衣衛的大指揮使,天子的心腹啊!”

徐長青的耳力何等靈敏?

早就聽到了外麵的情況,不過,依然沒有半分慌亂,慢斯條理的把杯中酒飲盡,笑道:“走,大哥,既然是錦衣衛的大老板過來了,咱們一起去見見。”

“噯,好。”

片刻,徐長青和王樸來到門口。

駱養性認識王樸,瞳孔頓時便是一縮,忙抱拳笑道:“王軍…王兄,這,這是哪陣仙風把您給吹來了。”

說話間,駱養性已然是更為謹慎的審視起王樸身邊的徐長青來。

如果放在之前,王樸區區一個九邊的總兵官,還真不入駱養性的法眼,可此一時彼一時。

王樸現在的功績,早已經名震天下!

陣斬奴酋皇太極啊!

縱然不是首功,但次功卻是跑不了的,依照駱養性的身份,又豈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概念?

王樸這廝儼然已經是一飛衝天。

之前,他過來時便是打聽了一些消息,有個白胖子是輔助,那個高大的年輕人才是正主兒。

而此時,王樸這一飛衝天的主兒,居然在這個年輕人身邊以他為主,就算用屁股想,駱養性也能知曉這個年輕人究竟是誰了!

眼前的徐長青,儼然沒有讓他失望。

高大,英武,沉穩,內斂,又充滿無法形容的可怕攻擊性!

尤其是徐長青的血統,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勳貴啊。

駱養性此時已經止不住為龔鼎孳和陳公子默哀起來,這倆傻逼,惹誰不好,居然惹到了整個大明最如日中天的兩位爺。

“喲,洛爺,您怎麽親自過來了,真是罪過了。”

王樸這邊趕忙抱拳回禮。

縱然此時大功在身,錦衣衛此時也早已經示弱,但是錦衣衛的大老板,這種可怕的慣性壓力,對大明甭管是官員還是百姓,都有點過於沉重了。

駱養性見王樸態度不錯,這邊,徐長青的臉上也一直掛著笑意,心神已經大定,忙笑道:“正好今日得閑,跟我小弟修身來這邊喝一杯,聽到這邊正好出了點小事兒,就過來看看。”

說著,忙對身邊的年輕人道:“修身,還傻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王兄行禮?”

駱養性的兄弟洛修身也是個靈透之輩,忙是恭敬對王樸一禮:“修身見過王兄,小弟對王兄的大名,早已經敬仰久矣。”

別懷疑,這的確是親哥倆。

修身養性。

雖說‘修身’要在‘養性’前麵,但是洛家執掌錦衣衛半個世紀,或許是虧心事做多了,人丁一直不旺,洛修身是洛思恭老來得子。

這哥倆雖是走‘旁門左道’的,但畢竟是豪門深宅裏出身的精英,自幼接受的都是最頂尖的教育,比文人世家出身的龔鼎孳和陳公子要明白多了。

這些文人,不到三四十歲,甚至四五十歲,經過時間的打磨,說實話,真的不怎麽中用的。

王樸此時又豈能不明白洛家兄弟的態度,不由哈哈大笑。

駱養性也打蛇上棍,笑道:“王軍門,這位爺是……”

王樸忙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王樸這才放鬆,笑道:“洛爺,這位便是徐爺!”

“哦?”

駱養性雖是早有預料,但穆然聽到‘徐爺’這個名字,整個人精神也是一振!

沒辦法。

‘遼東徐爺’這個名字,在此時,幾乎代表了一個時代,一個真正的時代!

陣斬奴酋皇太極啊!

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壯舉?國朝這二百多年了,都是聞所未聞!

更不要提,徐長青高貴的血統,跟他們洛家儼然就是一個圈子裏的。

“徐爺,久仰大名!”

駱養性用力一抱拳,也不多話。

“嗬嗬,洛爺,久仰!”

徐長青一笑,抱拳回了一禮。

旁邊,洛修身忙也恭敬抱拳道:“徐爺,久仰大名!”

眼看著這四人儼然已經有了不可告人的默契,周圍早已經一片安靜。

龔鼎孳和陳公子相視一眼,一時都有些找不到北。

大名鼎鼎的駱養性兄弟倆,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大老板,什麽時候,待人這麽謙恭了?

就算錦衣衛此時已經勢弱,能真正控製的地頭也就是京師這塊,可,這裏正是京師啊……

雲娘也有點不知所措了。

這兩位爺到底是什麽來頭,連洛家兩兄弟此時都……折節下交?

小樓門口,同樣在嚴密關注著局勢的寇白門也有些傻了。

駱養性兄弟倆她可是認識的。

之前,兩人還來聽過他的曲兒,跟她喝過酒,甚至,駱養性隱隱還暗示了她很多東西。

然而她也不傻,沒有著急答應。

但寇白門怎能想到,之前,她幾乎隻能仰望天上神龍一般的駱養性兄弟倆,居然在徐先生兩人麵前,如此謙卑?

這簡直打碎了寇白門這十七年的世界觀。

錦衣衛的大老板,居然也有這麽恭敬對人的時候……

寇白門旁邊,顧橫波此時用力皺著柳眉,隱隱已經是捕捉到了更多的東西。

她究竟比寇白門大上幾歲,已經曆經磨難,加之本身又很聰慧,心中已經有了些答案,這些天那個簡直如雷貫耳的名字,呼之欲出!

徐長青和駱養性四人根本就沒理會別人,徐長青笑道:“洛爺,相逢便是緣,不如一起進來喝一杯?”

駱養性大笑:“徐爺,恭敬不如從命!”

很快,一行四人都到了小樓內,隻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

陳公子見勢不妙,就想先溜。

但片刻,洛修身便是大步走出來,冷厲的掃視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張歡,劉大強,保護好現場,要是有一隻蚊子飛出去,爺我唯你們是問!”

“額?是!”

張副千戶和劉千戶怎敢怠慢?趕忙封鎖了現場。

陳公子哭喪著臉,眼睜睜的看著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把路給堵死了,一時間上吊的心都有了。

這他麽的,還真應了那句老話,‘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可關鍵是狐狸沒摸到不說,反倒是惹上了一身騷腥,他陳公子冤啊。

龔鼎孳此時也是捕捉到了更多的東西,臉色開始變的煞白!

他不是不聰明,隻是因為太過年輕了,今年才二十六,又一直走的很順,城府還遠沒到家,衝動之下,被妒火和仇恨蒙蔽了眼睛,沒有做出有效分析。

此時,真正冷靜下來,他已然明白,他到底是碰到了什麽樣的對手,惹上了什麽樣的麻煩……

小樓內,幾杯酒下肚,看著人比花嬌的顧橫波,駱養性又豈能不明白事情的緣由?

忙是陪笑道:“徐爺,這事情,咱們,到底該如何處置?”

其實,正常狀態,以駱養性的身份,沒必要對徐長青這麽謙卑,畢竟,他的底氣遠超越國朝任何人。

但是,正是因為他的底氣足,所以才知道許多常人永遠不可能知道的東西。

天子對眼前這位徐爺的眷顧,那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啊。

區區一條人命,還是個不值錢的家奴的人命,他怎敢跟徐長青較真?

平白無故得罪了徐長青這種如日中天的超級新星,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別看錦衣衛指揮使高高在上,令人聞聲色變,乃至能止小兒夜哭,但是,該辦什麽人,不該辦什麽人,該得罪誰,不該得罪誰,他們比誰都門清!

否則,他們洛家爺們幾人豈能霸占這個職位快五十年了?

徐長青一笑:“洛爺,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額?”

駱養性有點懵,忙看向徐長青,有點交淺言深的提醒道:“徐爺,那,天子那邊……”

徐長青依然淡定自若:“洛爺,正常上報!”

說著,徐長青又補了句:“還要勞煩洛爺幫個忙,盡早上報。”

駱養性何等精明,很快便是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看向徐長青的目光與之前又是不一樣了,更為慎重。

他重重喝掉了杯中酒,直接起身道:“那,徐爺,洛某現在便去麵聖!詳細對天子匯報徐爺這衝冠一怒為紅顏了!”

等駱養性兄弟離去,王樸這才回神來:“兄弟,你,你是想……”

徐長青笑著給王樸倒了杯酒:“大哥,咱們走一個!”

王樸也知道說多了,哈哈大笑,跟徐長青用力碰了下杯,一口飲盡杯中酒。

但這邊,顧橫波呆呆坐在紗幔前,晶瑩的淚水,猶如清澈的小溪,汩汩往外流淌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