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逼良為娼?

黃宗羲隻猶豫了幾秒鍾,便是故作矜持的應下了徐長青這個邀請,殿內登時一片歡騰鼓舞。

徐長青臉上也掛著笑,卻是略有玩味的看向了黃宗羲。

“……”

黃宗羲心裏真有問候徐長青先人的衝動,跟徐長青對視了大約一兩秒鍾,卻忙是低下了頭,不敢再麵對徐長青的鋒銳。

已經到了這般,還能說些什麽呢?

徐長青既然敢在這個場合,把這種事情提出來,就是吃定了他黃宗羲,難不成,他還能拒絕?

就算黃宗羲身上書生氣很重,可他不傻啊。

一旦他拒絕,得罪的可就不隻徐長青一人了,此時殿內所有人,怕都要站在他的對立麵上!

這等恐怖,又豈是他的小肩膀可以承受的?

不過黃宗羲心裏也有了決斷,等今天晚宴忙完了,他一定要找個機會跟徐長青談一次。

惹不起,他難道還躲不起嗎?

大不了就裝病唄。

難道,他黃宗羲都病的起不了床,徐長青還要讓他做這做那?

……

因為黃宗羲的懂事,今晚的‘接風宴’非常順暢。

別看今晚來的讀書人不太多,隻有十幾號,但有他們便已經足夠了。

他們可都是聽聞過黃宗羲的大名的。

隻是湖廣讀書人向來勢弱,遠比不上江南,這些年又不太平,他們守家守業,也抽不開身,沒機會去拜訪黃宗羲這等江南大儒。

誰曾想,徐長青居然把黃宗羲給請到武昌來。

再結合黃宗羲的名望與身份,這些讀書人也都有些止不住的對徐長青五體投地。

連黃宗羲這種大儒,都已經成為徐長青的‘幕僚’,他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

酒宴結束的時候,小九已經在徐長青懷裏睡著,左夢梅看著這爺倆的模樣,嬌俏的嘴角邊止不住便是露出彎彎笑意。

隻要徐長青疼小九,她這輩子便是有著落了。

徐長青看著左夢梅酒意微酣的嬌俏模樣,心裏也止不住的火熱起來。

之前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徐長青必須要與左夢梅保持一些距離感,但對她的性子也有著不少的了解。

這女人,也是外冷內熱型……

便貼著她的耳邊笑道:“我這邊還有點事兒,你先回去把小九安頓下,再去準備好洗澡水。爭取,來年給我生個胖兒子。”

左夢梅本就嬌豔的俏臉止不住便是紅透了,蚊子般‘嗯’了一聲,卻又低低道:“爺,那位黃先生一直在看著這邊,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找您?”

徐長青自是注意到了一直在偷偷摸摸偷瞄這邊的黃宗羲,也有些感慨左夢梅的洞察力,不由笑著攬住了她的纖腰,直接將她拉到懷裏耳鬢廝磨,低聲道:“沒事。我先去會會咱們這位黃先生,回去等我。”

“嗯。”

左夢梅趕忙嬌羞點頭,芳心中止不住歡喜。

如果真的能順利給徐長青再生個兒子,那,她的地位,必將穩如泰山。

而她也將對左軍這幫部屬,擁有更強大又廣泛的影響力。

這邊,偷偷瞄著徐長青與左夢梅‘親熱’的黃宗羲,心底裏卻是止不住的歎息。

徐長青這廝太壞了啊。

他這麽個搞法,他又哪有機會再見到徐長青啊……

正當黃宗羲就快要沉淪無底深淵,已經幻想自己成為士林公敵,馬上就要身敗名裂,一世英名化為烏有的時候,王喜忽然快步來到他的耳邊,低低耳語幾句。

“什麽?”

黃宗羲一驚。

誰能想到,這個時候,徐長青居然舍得浪費掉跟嬌妻美妾親熱的時間,再來見他?

這是要把話說開嗎?想了想,他忙是一咬牙,跟著王喜來到了殿外。

不多時,便來到了一間小客堂裏。

徐長青正坐在太師椅上,笑著品著茶:“黃先生,嚐嚐,武夷山剛送過來的大紅袍,還不錯。”

黃宗羲一看他這邊的茶盞中仙女般舒展的嫩葉,眼睛便是一亮。

這可是好東西啊。

武夷山就那麽幾顆母樹,便是他的身份,一年能搞到個一兩半兩的已經是燒高香了,還得浪費掉不知道多少情分麵子。

可在徐長青這邊,恐怕,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吧……

想著,黃宗羲忙強忍著將目光從茶盞抽離,苦笑著看向徐長青道:“侯爺,您,您這,可是將了學生一軍啊。倒不是學生不想為侯爺效力,隻是……”

黃宗羲看向徐長青的眼睛:“侯爺,這,強扭的瓜,很容易就不甜那。”

“哈哈。”

徐長青哈哈大笑:“黃先生果然是爽利人。這事情,說起來,倒是長青托大了,沒有在之前便與黃先生您好好交流。不過,黃先生您是大才,自也該明白一個道理。若我徐長青不把這瓜強扭下來,恐怕,它到底甜不甜,我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

“這……”

黃宗羲登時一滯。

旋即心裏便是止不住苦笑。

果然,果然啊,這才是徐長青嘛。

看似溫文爾雅,一直在往溫潤上走,但,一旦觸及到了他的利益,那必定是鋒芒畢露!

不過,雖說徐長青有些霸道了,但黃宗羲真沉下心來一想,事情,倒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你去嚐試,就算不甜,卻總有嚐到甜味的時候。

可你若不去嚐試,那就會如徐長青所說,可能真的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瓜到底是什麽滋味了……

“侯爺的思慮,果然與常人不一樣……”

半晌,黃宗羲苦笑:“可侯爺,學生,學生真的隻是一介文弱書生,別說治國大道了,便是詩詞歌賦之道,怕也遠遜色於侯爺許多,侯爺您這真的是抬愛學生啊……”

看黃宗羲一臉苦澀又難受的模樣,徐長青卻並不生氣,笑著遞給黃宗羲一副卷軸,“黃先生,這是前些時日,長青在揚州時無聊所做,還請黃先生幫長青鑒賞一下。”

“這……”

黃宗羲下意識接過卷軸,心裏對徐長青的惡感不由到達了最極限。

這他娘的,這不就是‘逼良為娼’嗎?

什麽意思?

讓他黃宗羲,去給他徐長青捧臭腳?

還是不能不捧的爛臭腳?

黃宗羲很想拒絕徐長青,拚死也要拿出他的傲骨來,可隻糾結了一瞬,還是強忍下來。

還能怎麽辦呢?

眼前之人,可是徐長青啊。

僅僅是‘徐長青’這個名字,哪怕在暗地裏再怎麽說,可,誰,又有誰,能當著徐長青的麵如何?

這麽多年,至少,他黃宗羲從未聽到過有這種猛人。

死死皺著眉,鼻子都有些發擰了,黃宗羲小心打開了卷抽查看,可剛看了第一眼,他便是有些發懵。

並不是這詩好或不好,而是,這是他兒子黃百藥的字。

難道,是徐長青逼迫百藥這傻孩子寫的?

黃宗羲簡直有想死的衝動,他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傻兒子’啊……

可已經這般,就算再難,他也隻能繼續往下走,強撐著繼續看過去。

這首詩的名字倒沒有什麽稀奇,‘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

但是隻往下看了片刻,黃宗羲便是一個機靈,原本很頹廢、乃至有點臭魚爛蝦模樣的精氣神,陡然便是振奮起來!

這是大才啊!

繼續往下看,黃宗羲麵色越來越震驚,額頭上冷汗越來越甚。

特別是當看到點評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包括成吉思汗時的句子,黃宗羲整個人已經不好了。

反詩!

這妥妥的是反詩啊!

尤其是最後一句,‘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簡直讓黃宗羲遍體生寒。

不過悶了一會兒,黃宗羲忽然一個機靈,猛的回過神來,下意識看向徐長青。

如果別人寫這種詩,那肯定是萬劫不複之道,可,眼前之人,卻是徐長青啊。

他此時早已經不懷疑是黃百藥代筆了,正所謂‘知子莫如父’,這等規模,這等雄渾氣勢的詩,黃百藥這輩子都不可能寫出來。

沒有這個霸道啊。

誰,誰,這天下間,又有誰,敢如此公然評價這些璀璨的帝王?

“嗬嗬。”

見事情已經進入節奏了,徐長青一笑,又遞給黃宗羲一本文策:“黃先生可能覺得我徐長青托大了,不知好歹。這倒也無妨。事情其實是連著的,黃先生不若把這份文策看完之後,再下定評語不遲。”

黃宗羲也來不及思量許多,接過文策便是看起來,可他剛到文策的名字,便是猛的一愣。

旋即都是顧不上儀態了,忙是急急翻下去。

眨眼間。

真的是眨眼間,黃宗羲本來稍稍止住的汗水,直接猶如湧泉一般,瘋狂的往外翻湧。

這文策,赫然是‘京師之戰’的戰果報表。

小十分鍾後,等黃宗羲完全看完戰報,再抬起頭來,看向正溫潤的朝他笑的徐長青,不由恍如隔世。

怎能想,怎敢想啊!

徐長青所謂的什麽‘揚州、高郵之戰’,竟然是……直接奇襲京師,把整個滿清的王庭都端了啊……

現在,徐長青又順利的打下了武昌,就算用屁股想黃宗羲也能明白,李自成、張獻忠那種泥腿子,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徐長青這等不世梟雄的對手啊。

更別提南京孱弱的弘光皇帝,以及爛泥扶不上牆的內閣了。

徐長青這是……‘無冕之王’啊……

怪不得,怪不得能寫出如此霸道雄渾,簡直不把所有前人看在眼裏的詩了……

“黃先生,如何?”

徐長青笑著看向黃宗羲。

黃宗羲終於是回過神來,不由深深拜倒在徐長青麵前:“侯爺的氣魄,侯爺的膽識,侯爺的手段……學生,學生真的是佩服不止啊……侯爺,請,請允許學生,代我天下漢人百姓,給您磕頭了。”

看著黃宗羲‘砰砰砰’的跪在地上磕頭,徐長青卻並未攙扶,不疾不徐道:“黃先生,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徐長青著急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但是黃先生你知道,我徐長青是領軍之人,很多東西,也很難與人敘說。軍情如救火啊。許多不得已的時候,也隻能事急從權了。

黃先生以為,難道我徐長青就不想安顧茅廬,請黃先生您這種大才出山,引為佳話?非是不想,實為不能啊!

黃先生,您可知現在這些年來,滿清、流賊相繼肆虐我大明,我大明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黃先生,你可知,這數年戰亂,我大明多少讀書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黃先生,你可知若是今年不能及時平定大順與大西,來年的時候,我大明又要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飯?

我知道,我這樣強行綁架黃先生你,肯定讓你為難了。

但我若不這般做,天下百姓就要受苦受難!

黃先生,若你站在我徐長青現在的位子上,讓你選,你會選哪個?黃先生還會以為我徐長青這是逼良為娼嗎?”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