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明月樓

明月樓是揚州最老字號的娛樂場,距今已經有數百年曆史,據說,最初興建這明月樓的大東主,是李唐的一位皇室子弟。

這為明月樓打下了紮實的根基。

不僅位於城中最繁華、數百年而不衰的極品路段,占地麵積也是很大,在周圍沒有人能與之抗衡。

這便使得明月樓在之後的擴張之路上非常順利,到此時,占地已經七十餘畝,有山有水,亭台樓閣,宛如一座幽深龐大的皇家園林。

當然,明月樓的產權體係也是極為複雜,基本上南京能說上話的勳貴們,或多或少都有份額。

其中的最大頭,依然是魏國公府。

也是魏國公府在揚州這邊的一個核心點,原來主事的一直是魏國公徐弘基的一個族弟。

但這廝在揚州還沒被圍城之前便是逃回了南京。

因為是大名鼎鼎的徐長青請客,晌午還沒過,明月樓外便已經是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隻要是在揚州城有點臉麵、能說得上話的各大族小族,第一時間便是先趕過來捧場。

沒辦法。

徐長青嚴密封鎖了戰事的消息,又有揚州前線頂在前麵,完全是鐵板一塊,揚州的本土兵丁隻能守衛揚州城,連押送糧餉補給的資格都沒有,導致揚州這幫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滲透進消息去,便是此時也是瞎子聾子一般。

此時,徐長青居然要請客,他們又豈能不把握好這個機會?

“汪爺,前麵戰事到底是咋個情況了啊。這麽一直憋著,可是要急死個人了喲……”

“對啊,汪爺,您可是咱們海城侯爺的熟人,給咱們透露一點消息吧?若不然,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呀……”

人群匯聚之中,一個穿著簡單青袍的中年胖子,不自禁便是成為了人群的核心。

正是鹽商汪富春。

不過,雖同為鹽商,可與其他動輒傷筋動骨、乃至是直接撲街的鹽商不同,汪富春此時非但沒有半分勢弱,家業比之原來還翻了上倍。

這其中最大的因由,自然是因為他站對了隊,在徐長青上次整頓兩淮鹽場的時候便是堅定的站在了徐長青這邊。

包括徐長青的徐園,也是他送的。

事至此時,徐長青已經用事實證明,汪富春對他投資的正確性!

“嗬嗬。諸位,諸位,大家太客氣了啊。這等軍國大事,豈是我等區區小民可以妄議?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侯爺他老人家應該很快便要過來了,到時候,有什麽疑問,大家盡可以問侯爺嘛。”

汪富春已經快知天命,一輩子見慣了風浪,何等老辣?怎可能這麽輕易便是透露出核心的東西,一手‘太極拳’儼然出神入化。

其實他此時也不知道前方戰事的詳情,但徐長青已經對他透露過一些,安了他的心。

他已經知道,此時前線的局麵還是比較良好的,基本上已經處在了徐長青的控製之內,清軍退兵隻剩下時間問題。

“這……”

一眾豪紳大戶看汪富春明顯油鹽不進的模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止不住的愁眉苦臉,旋即又開始低低議論。

汪富春淡淡的看著這一幕,麵上雖是帶著溫潤笑意,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冷笑。

這幫孫子,關鍵時候鳥毛都不出一根,現在局麵快清晰了,哦,倒都想出來摘桃子了?

這世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同是這個體係中出身,汪富春實在是太了解這幫豪紳大戶的心思了。

別看這幫人平日裏一個個都人五人六的,這個又是號稱傳了十幾代,那個又是號稱底蘊如何如何深厚,實則,八成都是土鱉!

他們的絕大多數家業,全都是以揚州城為核心構架!

換言之,一旦揚州城有失,這幫人眨眼就要被打落地獄。

哪怕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老家有所存留,基本上都有些祖宅和田地,但是,跟這繁華了數百年的揚州城豈能有可比性?

一眾豪紳大戶商量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隻能又眼巴巴的過來求汪富春。

汪富春對此自是早有預料,慢斯條理的笑道:“諸位爺,諸位爺,你們這樣可真是高看在下這百來斤肉了喲。在下不過區區一介商賈,又怎能不知好歹的去詢問侯爺這等軍國大事?”

他說著,恭敬對北麵徐長青的方向拱了拱手,便是不疾不徐的閉目養神起來。

“……”

一眾豪紳大戶看著他這小人得誌的模樣,一個個牙根子都恨的癢癢,這他娘的什麽玩意啊。

可惜,就算是再憤怒再不甘,卻沒人敢挑釁汪富春的威嚴。

打狗還需看主人啊。

現在跟汪富春過不去,那不是老壽星上吊——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嘛……

不過豪紳大戶們也不都是廢物,到此時,其中的幾個老狐狸已經看出門道來。

倘若今天模範軍這邊隻是公事公辦,汪富春顯然是不可能這麽早便過來。

而汪富春此時卻是來了……

其中意味便也是頗為清晰了!

那位雄才偉略的海城侯爺,並不想太過為難他們這幫可憐的揚州士紳。

等了一小會兒,等眾人都稍稍平複了些,來自西邊不遠處桐城派的一位劉副會長賠笑道:“汪爺,您觀這明月樓如何?”

“嗯?”

汪富春老眼微微眯起,看向這胖乎乎、一臉乖巧討巧模樣的劉副會長:“劉會長,在下,有些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呢?”

劉副會長忙賠笑道:“是這樣,汪爺。在下與幾個朋友,在這明月樓裏,多少也有點份子,大概一成出頭一點點,不知汪爺對此,是否有興趣?”

眾人麵色都是有變,看看劉副會長,又看看汪富春,許多人眼睛裏已經露出了止不住的驚悚。

明月樓這買賣,但是這宅子和地,不說百萬兩,便至少大幾十萬兩,關鍵是明月樓下麵有很多線,擁有完整的侍女構架。

說白了,這玩意就算比不上皇城的選秀,卻是絕差不了一些。

更別提跟南京那邊的關係了。

若真要論起來,明月樓值兩百萬兩都沒有什麽難度的。

可此時,這劉副會長竟然為了討好汪富春,甘願拿出明月樓這種你有銀子都不一定能入股的份子來?

汪富春此時心中也止不住的打鼓,暗道:‘這姓劉的,果真是有些道行啊。’

想著,他忽然一笑,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道:“劉會長,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副會長豈能不明白汪富春的深意?不由大喜,忙是招呼身邊幾個老朋友,連連對汪富春拱手。

很快,眾人便是眼睜睜的看著幾人,竟自去了裏麵的雅間,旋即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恨不得自己能透視,想看明白,裏麵到底在商議什麽。

可惜,他們儼然沒有這個能力,隻能是百爪撓心的幹熬著。

……

內廳一個清幽的雅室內,劉副會長幾人哪還管得了什麽顏麵,幾乎就恨不得跪在汪富春麵前,求著他白收下這明月樓一成多的份子了。

汪富春卻是始終故作為難。

這讓劉副會長幾人就算恨不得殺人,卻是隻能憋著忍著。

半晌,劉副會長眼淚都掉下來,汪富春這才是稍稍鬆了口:“老劉啊老劉,你說你,英明一世,怎麽就糊塗一時呢?哦,你現在倒是舍得花錢了?可當初,侯爺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呢?我模範軍十萬將士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呢?現在倒好,大難臨頭,揚州城都要不保了,你這才想起侯爺來?你把侯爺當什麽人了?!”

“我……”

劉副會長幾人頓時啞口無言。

可此時事關生死存亡,已經不僅僅是飯碗的事兒了,而是直接關係到整口鍋!

劉副會長隻能苦著臉道:“汪爺,這,這也是侯爺沒跟咱們吱聲啊。以往,捐錢捐物,都是咱們這幫豪紳大戶先帶頭捐沒錯,可,以前都是咱們捐完、老百姓捐的咱們三七分賬。可侯爺根本沒跟咱們吱聲,這誰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嗬嗬,嗬嗬嗬嗬!”

汪富春一聽這話不由一陣冷笑,很快笑的臉都有些發紫了,怒意幾乎匯聚成實質,大罵道:“愚蠢!愚蠢!簡直是愚不可及!侯爺那是何等人物?豈會跟以前那些貪官汙吏、烏合之眾一般?你們不是舍不得銀子嗎?那好說,就讓這揚州城被韃子攻克,你們等著被屠城,家破人亡吧!”

汪富春說著,便是拂袖而起,抬腿便要朝門外而去。

“汪爺,汪爺且慢!”

劉副會長幾人都都急了,也顧不得麵子,趕忙連拉帶拽的把汪富春拉住,“汪爺,咱們都知錯了啊,這揚州可是咱們大家的揚州啊。還請汪爺給咱們指出條明路來啊……”

一個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一時哭的跟娘們一樣。

汪富春眼見火候差不多了,長歎息一聲道:“老劉,老張,要不是看著你們幾個與我姓汪的有十幾年交情,你們這破事,我才不管呢!”

見汪富春終於鬆了口,劉副會長幾人不由大喜,忙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汪富春這時才慢悠悠的道:“老哥幾個,你們把銀子給我有什麽用?說句不好聽的,我就是侯爺麾下的一條狗。你們想侯爺保住揚州,那得拿出點真貨來才行啊。這仗都打了多久了?你們一個個出了有三萬兩沒?”

“……”

劉副會長等人都是羞愧的低下了頭,忙是又對汪富春一麵拍馬。

汪富春想了想道:“老劉,你們都是聰明人,現在已經這般,咱們隻能指望亡羊補牢,時猶未晚了。這樣,該出的糧草錢,大家誰都不能少,你們幾個大頭,便按商會計,每個商會,不得少於十萬兩的現糧!另外,侯爺若是在揚州沒有產業,憑什麽讓兒郎們拚了性命來保護你們?這個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自己想吧!”

“這個……”

劉副會長幾人相視一眼,腦子都開始飛速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