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真相(十一)

突然一隻大手橫空伸了進來,擋住了春雀想關緊的院門。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怎見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閉門謝客?”王清文的聲音陰陰響起,在黑夜裏憑添了幾分刺骨的冷意!

豺狼虎豹……都比你仁慈十分!春雀心裏腹誹道,隨即轉身讓了地方讓王清文進來!

王清文看了一眼春雀,神情似笑非笑,春雀不搭理他,他也不惱自顧往小樓裏走去.

“彧不在樓裏,若是找他請晚些再來。”春雀沉聲說道。和王清文待一起多一秒她都覺得難挨。

王清文似是沒聽到春雀的逐客令,自顧邁進了房裏。春雀見狀麵色沉思了下便跟了進去。

“倒是沒想到你跟進來了,剛才還小兔子模樣驚慌關門,現在不擔心我會吃了你?”王青文漫不經心的說道,借著廳中的明燈抬頭望著牆上的幅畫。

那是一幅潑墨山水畫,群山筆墨粗狂中不失細膩婉約,山腳下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條蜿蜒潺潺的溪流,除了山水間數筆草草勾勒的疊樹外,便再無其他景色點綴,甚而連個落筆題名都沒有。

春雀自第一日進此樓它便一直掛在大廳正中,那時她隻是覺得看在眼裏有一股簡單大氣祥和的感覺,但又覺得這幅畫不循常理。

一如今晚言語間多了幾分隨意的王青文,少了幾分陰鷙,添了幾分人味。

春雀對自己的想法不由皺了皺眉頭,隻因他連連說了幾句玩笑話麽?思緒間依然不忘回答王青文的話:“這是你府上,我還怕個什麽不成。”

“倒碗白水與我。”王青文吩咐道,目光盯著這副畫,眼裏有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暖。

春雀依言倒了杯水遞於他手中,隨後站到一米遠處。

“你覺得這畫如何?”王青文輕抬了下空著的手,問道。依然保持著賞畫的姿勢,春雀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更對他莫名其妙問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而感到困惑。

今晚的王青文,當真,古怪!

起碼最初春雀是認為他會因為王大老爺將一半家產交給彧的事情來說些或做些惡毒的事情,所以她才會第一反應閉門,雖然知道收效甚微,可潛意識裏她還是想做些來保護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卻沒想到……

“此畫雖寥寥幾筆就勾勒出山水,但不失婉約大氣,其中粗獷豪邁之氣盡顯其中。“春雀沉默了會,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末了添了一句:”其實我不識畫。“

王青文聽到這裏倒是楞了一下,微微偏頭輕瞥了一眼春雀,那眼角的笑意春雀看的真真切切。

“這是弟弟入府那年我與他有日興起時合力製作而成。這山是他所畫,這水是我下筆。這些樹木亂影是我們隨筆添寫……那時他還叫我題詞落筆,掛起來做個紀念。那時我並未應他,還粘了我好一段時間……”王青文回憶道,聲音有些感慨又有些說不清的情緒夾雜其中。

光聽王青文這話春雀便能想象出剛認祖歸宗的彧是多麽喜歡這個比自己隻大一個月的哥哥,渴望親情嗬護的他那段與王青文相處的日子定是快樂無比的。

“你如今別看他一天到晚拉長個臉,以前也是很愛笑的。不對,自從你出現後他便有了些往日的氣息。”王青文說道,望著春雀,神情卻像是嘲諷。

“彧心性如此,你為何還三番五次的陷害他。你可知道若不是他為你作了假證,你如今早被押入了大牢。他心裏永遠顧及著你是他的親人。”春雀放緩了聲音。

想起翠花的死,她心頭忽的被針紮了一般刺痛不已。

雖然心底裏隱隱覺得王青文不是單單來回憶往事這麽簡單,可她還是希望通過自己的提醒能讓王青文拾起自己的良心,顧念著點親情。

況且如今廖淼已死,雖然一直還未找到廖淼的殘肢所在,但他也絕不可能複活,或許真的是他暗裏帶走埋葬了也未可知。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王青文心底裏還有良知的……

王青文並未說話,低眼望了下手中的水,隨即一甩手直接往畫的右下角潑過去。

水杯裏的水並不多,那水跡順著空白的畫麵上急速流下,水跡到達之處不一會兒就露出黑乎乎的字跡來。

春雀與王青文都靜靜等著字跡變得清楚,可直至過了許久,那字跡依然模糊不已,隻能依稀辨得出字體的飄逸靈秀。

“原是要送與他這幾年我一直未說的秘密,隻是時不我待,就連著字都不再是從前。”王青文幽幽道,隨即臉上泛起了一股嘲弄:

“待他回來時,你勸他放棄那半家產業。我,不再為難你們二人以及你肚子裏的孩子。”此時語氣冰冷,哪裏還有絲剛才的溫和。提起孩子二字時,更像是從牙縫裏陰冷擠出一般。

春雀終於明白王青文此番來的目的,意欲借著往日兩人之間的兄弟之情勸彧淨身離開。

春雀隻覺得怒火中燒,剛才還對王青文抱著一絲改邪歸正的幻想頃刻破滅。她冷聲道:“這家產對你就這麽重要?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你的弟弟!”

王青文偏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春雀,墨色的瞳仁中一絲血色迅速閃過看的春雀心頭一驚,卻依然強作鎮定怒瞪回去,望著對方眼裏再度如常的陰鷙神色,春雀知道王青文這次是鐵了心不會放過彧了。

“有些事你沒必要知道,他明白就好。”王青文說完便抬腳離去,自始至終再也沒看春雀一眼,更沒看那幅畫。

而那副水跡還未幹的畫,如今雖有了執畫人的題名,可反而被這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糟蹋了一整幅的意境。

王青彧始終也沒有回來,春雀一個人待在原地怔愣了半天,隻覺得腦子亂哄哄,擔心著他的安危,更因為王青文最後一句話而心煩不已。

彧明白就好?難道是彧曾做過什麽事情傷了王青文的心?春雀想到這裏直覺搖頭,她的彧斷不會做出讓親人難過失望的事情。

怔仲間,春雀吹滅了明燈,隻留下一支幽暗的燭燈,緩緩的上了樓去。

王青文今夜說了此話,是想自己勸彧放棄產業,那麽今晚定不會去加害彧。

自己是個孕婦,為了孩子也要去休息。

隻是,如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