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總,到了。”

雲天佑下了車,司機降下車窗,恭敬地問,“什麽時候來接您?”

“今晚我不回去了,留在這裏。”

“哦,好的。有什麽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不用了,你今晚早點休息吧!”

“好。”

司機點了點頭,便開著車子離開了。

雲天佑來到病房,簾子正拉著,燈亮著,兩個護工忙忙碌碌,旁邊放著熱水,顯然是正在為她擦身子。

他走過去,護工見到他,立刻笑著打招呼。

“雲總好!”

“雲總,您先坐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雲天佑伸出手,對她們道,“我來吧!”

“雲總……”

“我來吧。擦到哪裏了?”

兩個護工相視了一眼,也沒有再堅持,將仍舊溫熱的毛巾遞給了他。

“還剩下手和臉沒有擦了。”

“嗯,你們先回去吧。”

“是。”

兩個護工悄悄地離開了。

雲天佑走進簾子,病床上,娜塔莉亞靜靜地躺著,蒼白的臉上,瘦削不已,身體長年依托營養液維持體征,因此,渾身的肌膚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即便是昏迷著,然而臉上的羸弱氣息,根本無從掩藏。

他有些心疼了。

重新將毛巾搓洗了一遍,他走到病床前,坐了下來,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將衣袖卷了上去,細心地為她擦拭手臂。

她沉睡的每一天,他都會來。

有時候,是早上來看一眼。

有時候,忙完了公司的事,便會過來看她,或是,陪著她一晚上。

每時每刻,似乎都在等待奇跡的發生。

心電圖仍舊有條不紊地跳著。

雲天佑一邊為她擦拭手臂,時不時停下來看她。

擦完了手臂,他又取了棉簽,小心翼翼地為她清理著指甲。

她的指甲,都是他剪的。

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指甲縫隙仍舊幹幹淨淨,不藏一絲汙垢。

除了長年沒有進食,臉色看起來尤其蒼白,其餘的,他都精心護理,一眼看去,還以為她隻不過是睡著了而已。

“你已經睡了很久了。”

雲天佑默默地自言自語。

四下無人的時候,他便喜歡這樣和她對話。

盡管,她不一定能夠聽見。

但是就是這樣自說自話,也會給他一種……她馬上就快醒過來的感覺。

雲天佑有點鬱悶了,“顧承澤都結婚了,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床上的人兒仍舊沒有聲息,更不會回答他的話。

雲天佑勾了勾嘴角,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蛋,“好奇怪。明明,你一直都在,但是……”

他說著,頓了頓,突然拿起了她的手,無比眷戀地將她柔軟卻冰冷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上。

她的手冰冷至極。

他柔柔地拿捏著,輕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娜塔莉亞這個病症,誰也不能斷言,何時能過醒過來。

醫生提出過最樂觀的想法,和最悲觀的想法。

最樂觀的,便是,隨時隨地,哪怕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她或許就可以醒過來了。

然而悲觀的,便是……

她或許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永遠地沉睡過去,直到——器官衰竭,最終,真正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