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十顆藥，一條命
追出近兩裏地，蘇夏錦才追上歐陽宇淩，見他臉色越發黯然，她默然地把還熱著的烤雞遞過去，輕聲道：“吃一點吧，吃飽了才有體力繼續找。”
歐陽宇淩也不矯情，撕了一半，放在嘴裏嚼著，眼睛卻沒有離開河麵，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河灘角落，甚至極目對岸，不要說一個人在水中，就算是一條小魚在水中，也不會逃過他的眼睛。
這麽一找，就是整整三天時間。
這三天裏，他們都是打來野味吃，白天一刻也不停地尋找。蘇夏錦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歐陽宇淩的身體上，路上看見能對他病體有用的藥材，必然采來，然後叫他吃下去。
不管是苦澀無比的，還是難吃至極的藥，蘇夏錦遞給他，他便看也不看地丟進嘴裏，眼也不眨地吃下去，連蘇夏錦看的人都替他覺得苦，可是歐陽宇淩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初時，蘇夏錦以為他這是為了讓病體快好，已經不畏任何苦藥。
後來，她才知道，歐陽宇淩不是不覺得苦，而是他全副的心神，整個的心思，都放在尋找習語身上，他的心思不在這裏，他的神屬不在這裏，所以不論是吃什麽，他都沒有感覺。
他隻是為了保持體力能繼續找下去，所以吃那些淡而無味的肉。他也是為了讓身體早一點好，能更快找到他想找的人，而毫不猶豫地吃那些苦澀難咽的藥。
這份堅毅，讓蘇夏錦一再動容。她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誠心向上天祈禱，希望習語還活著。
就算隻是因為這個男人，習語也應該活著。
這樣的深情，難道不夠感天動地嗎？難道不夠讓閻王心軟嗎？
一直走了六天，他們又回到了原點，合歡河的任何一處灘，任何一個彎，任何一條分岔，任何一個岸邊的水窪，他都找過了，沒有，沒有習語。
真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找了這麽多天，歐陽宇淩的氣息越來越沉鬱，他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若不是蘇夏錦於他有恩，而且她又是真心為他著想，他大概一天也說不到一句話。
此時，他站在河邊，看著翻騰的河水，眼底一片深幽，深幽之中，似乎有什麽在翻騰。他的發髻也散了，胡茬生長起來，像一片亂草。看起來好像突然就落拓得像個乞丐。
即使沒有見過他豐神如玉，風姿如仙的樣子，但看到這時候的他，蘇夏錦的心中也不由得湧上一絲心疼。
那麽堅毅果決的一個人，那麽深情似海的一個人，仿佛被那個壞消息打垮了一般。
蘇夏錦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她更擔心的是，他會突然之間跳進那片河裏去，去追尋習語的腳步。
她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河風吹起他的衣襟，他的衣衫獵獵作響，他的人卻無比沉靜。
衣袂在風中飄舞，長發在風中飄舞，可他的人，卻不動如山。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河水，好像要看透那河底到底是什麽東西，吞噬了他心中的那個人。
他站在那裏，幾乎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他就那麽站著，不動，不語，不吃，不喝，整整一天一夜過去，他連姿勢也沒有變動一下。
蘇夏錦怕他會暈倒下去，可他始終站得筆直。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一個低啞的聲音：“有解藥嗎？”
蘇夏錦一怔，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道：“啊？”
歐陽宇淩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他道：“這河水，有解藥嗎？”
蘇夏錦一怔，眼光閃爍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他問解藥幹什麽？難道他真的想下河去？
歐陽宇淩側頭看她一眼，淡淡地篤定地道：“你有！！”
蘇夏錦無言以對。這條河裏麵的媚毒之水，是東方慕卿所種，他既然能下這種毒，自然就能解這種毒。
隻是，這解藥，他不會輕易給人而已。
但是，他的寶貝徒弟，蘇夏錦，卻是有的。她經常出門采藥，又是個女子，若是中毒比別人多幾分凶險，他怎麽能不給一份？
歐陽宇淩道：“給我！”
“你想幹什麽？”蘇夏錦也知道瞞不了他，他的眼神之中帶著把人看透般的犀利，如果不是之前中瘴毒太深，後來身體沒有恢複，又哪裏需要她來助他？自己剛才隻是極短暫的遲疑，他便斷定自己是有解藥的。
歐陽宇淩看著河水，聲音平靜無波地道：“既然沿岸沒有，她自然是沉入了湖底，我要把她帶上來！”
蘇夏錦一臉震動地看著他，驚聲道：“你瘋了？這河水不光有毒，水底下暗流洶湧，漩渦處處，是極凶險的！”
歐陽宇淩麵無表情地道：“所以，她真的有可能被漩渦卷到了河底。她一個人在那裏該是多麽害怕？我不能讓她孤零零地躺在河底吧？我要帶她回家！”
蘇夏錦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而她喉中梗堵，竟然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道：“這裏是十顆解藥，一顆解藥可以保一天，但是，我的解藥，很貴！”
歐陽宇淩點了點頭，道：“你說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蘇夏錦看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十顆解藥，一條命！”
歐陽宇淩毫不猶豫地道：“行，你要殺誰？我先替你去殺！然後我去找人！”
蘇夏錦道：“我並不是要你去殺人，而是要你的命！”
歐陽宇淩看了她一眼，仍是沒有猶豫地點頭：“好，容我十日，待我找到小汐汐，我這條命再給你！”
蘇夏錦搖頭：“你錯了，我的藥給你的時候，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讓你死，你便不能死。答應我，這藥便是你的！”
歐陽宇淩轉頭就走。
蘇夏錦急了，道：“喂，你不要藥了？”
歐陽宇淩淡淡地道：“我的命，屬於我自己，屬於小汐汐，我想死，誰也攔不住，我想活，誰也不能讓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