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死亡實驗(五十七)

舉著鐵鍬,此時的許越和任海文就站在距離任柒文大約兩米之外的一處空地之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附近地麵上的白骨就已然消失了,棕黑色的地麵全然是由泥土所構成,這或許是一件讓人覺得尚且心安的事情。

倒是許越和任海文,自當找到任柒文的那一刻便沒有停下各自的行動。

鐵鍬自是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喊著尹夕曦去叫醒任柒文,許越和任海文便已經舉著鐵鍬在那一座座墓碑之前刨了起來。

一次次的敲擊挖掘,塵雨飛揚,陳舊的氣息也仿佛在訴諸著它的年代感,隻是不論是對許越還是任海文來講,這都不是多麽令人興奮的事情。

當掘開第四座墓碑的時候,任柒文蘇醒的聲音便已經傳到了他們兩人的耳朵之中,但相比這一點,倒是另一件事更值得他們去關心。

任柒文的蘇醒似乎並沒有吸引去多少它的目光,反而是任海文和許越的動作持續得越久,布娃娃的目光便越是寒冷。

它已經注視了二人許久了,從一開是就是如此,也或許,她是在看著那一座座墳墓之中的白骨。

當然,如果說這些簡單的土包已經沒有名字的墓碑組合在一起就已經算是一座座墳墓了的話。

終究,許越還是被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手上的動作並未停止,卻接著空隙轉身向身後的布娃娃看去:“你的眼神是在告訴我說,我毀了你艱難才給他們製造的墳墓?是‘我’當初沒有跟著你一起挖這些墳墓吧,你何必怪罪我呢,索性在這裏,他們也不會安息。”

許越說著,看著那布娃娃,他就好像是在看玩偶本人。而他的話聽著像是在調侃,隻是語氣還依舊是那般頹廢的樣子。

從沒有其他人注意到,許越的眼睛其實時不時地就會掃過天空。

尹夕曦倒是從中聽到了些許不一樣的意思,顯然,許越口中的“我”指的應該就是他的分身了吧。

然而,這明顯的問話換來的卻是布娃娃不屑的眼神,它的身體掙紮著,雖是被尹夕曦抓在手中,卻想要掙脫。

也正是在這時,任柒文的意識也完全恢複了過來。

那句“尹大姐,你怎麽在這”並沒有讓任柒文得到答案,倒是隨著許越和玩偶之間的對話,任柒文的目光也移到了許越的方向。

笑容在任柒文的臉上一閃而逝,緊接著,他便有些疑惑地向不遠處的許越問道:“越哥,你們這是在幹嘛呢,還有,璃姐呢,我怎麽沒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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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柒文盡量讓自己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隻是那份不自然卻也是難以輕易被掩蓋下去。

他早就已經看到了在許越身旁的任海文,他尋找了自己的父親這麽久,雖然在瘋人院中之時有過短暫的重逢,可也並沒有說上多少句話。

隻是任柒文還是太過天真,他的這份不自然又怎麽可能不被身旁的幾人所察覺。

就算是如此,他蘇醒後的第一句話也應該是對著自己的父親說的,他本性就是如此。

尹夕曦或許是察覺到

了其中的原因,剛剛那些白骨對任海文所說的話其實就已然能夠被當做是線索。

看著任柒文,尹夕曦的目光裏也有了些複雜。

“他怕是已經知道了曾經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對於任海文...”尹夕曦想著,但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這想法裏摻雜了多少對任柒文天真與執著的羨慕。

她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了些許,布娃娃也就順著掙脫,然後跳到了任柒文的懷裏。

倒是任海文好似並沒有在乎這些,他抬起頭,手上挖掘的動作也停下了,隨即,便是對這任柒文擺出了一個一如往日的隨和的笑容。

“我是你老爹,你好意思看著我幹活自己在那歇著麽,過來,跟著許越挖。”說罷,任海文竟是直接走到了任柒文的身旁,將手裏的鐵鍬遞到了任柒文的身旁。

他還在笑著,更是滿眼笑意地等著任柒文將鐵鍬從他的手裏接過去。

隻是,任柒文卻愣住了。

父子相處了二十多年,任柒文豈會不知道任海文已經洞悉了他內心的想法。

他自當是在疑惑,疑惑父親為什麽在二十多年之後反而有勇氣下來這個無法逃離的深淵,但是他卻忘了,忘了去思考任海文為什麽會在如今來到這裏。

他猶豫,也猶豫了很久。

仿佛是本能的一般,任柒文便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懷裏的布娃娃上,他輕易便可見到那布娃娃看向任海文的眼神裏充滿了厭惡。

“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和當初從七日島會去本位麵之後有點像麽。”任柒文糾結著,卻在這時,尹夕曦的聲音從他的身旁傳來。

任柒文驀然驚醒,他又看了看許越,自當是明白了尹夕曦話中的含義。

“我在糾結什麽,那些都是曾經發生的事情,反正到最後我的選擇不也一樣是相同。”驀地,任柒文便開始嘲笑起自己。

他抬起頭,任海文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都未曾有過改變。

任柒文接過那鐵鍬,然後便也走到了許越的身旁,而手中的布娃娃卻是被任海文搶了過去。

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任柒文竟從自己的父親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落寞。

他搖搖頭,或許是當做自己看錯了吧。

隻是,當他又來到了許越的身邊的時候,卻聽到許越仿若是冷漠般地如此說道:“我自己來吧,去和你父親呆會。”許越的語氣裏依舊是那般冷漠。

或是許越的話讓任柒文察覺到了一絲不同,也很快,他就想起了之前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他再次狐疑地看了周圍一眼,細數著周圍的人數之後便想要對許越開口詢問:“越哥,璃...”

偏偏,他的話還沒有問完,忽然身後尹夕曦早已經跑到了任海文的身邊。

尹夕曦一隻手直接抓在了任柒文的肩膀上打斷了他的詢問,然後,又有些不自然地對任柒文囑咐道:“聽許越的話吧。”

雖然,她也並不知道許越的話裏究竟包含著多少含義。

而透過尹夕曦的眼神,任柒文也終究是察覺到了什麽。

他灰溜溜地跑回到眾人的身邊,然後,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當然,沉默的不止是他一人而已,極光愈發暗淡,黑暗侵襲之時,絕望的沉默就已經包裹在了眾人的周圍。

甚至,連遠處鬼物之間的攻擊都已然消失了聲音。

唯有許越那一次次鐵鍬挖掘與泥土被潑灑的聲音還縈繞在眾人的耳邊,伴隨的自然是腐朽與陳舊的氣息。

一次又一次,當任柒文蘇醒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了六座墳墓被挖掘開,而如今,許越的動作也自當是從來不會有半分的懈怠。

一具具白骨被從地底挖掘而出,細數著數量,還沒被挖開了墳墓已然隻剩下最後一座。

可也在這時,任柒文竟覺得自己的心髒猛然間劇烈跳動了幾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發生這種情況。”他忽而想到。

任柒文自當是認為自己對這些墳墓的主人了解的,便也明白這些人不會做出危及許越的舉動。

但他也更加明白,自己此時的這種清晰,應該被稱作不安。

他愈發睜大眼睛向許越看去,許越這時也已經將手裏的鐵鍬砸進了那無字碑前方的泥土之中,也許隻需要幾下,便能夠將這最後一座墳墓挖掘開。

這不安在任柒文的心底越來越強烈,也是在這時,驀地,眾人竟聽到了一聲慘烈的哀嚎。

循著聲音看去,聲音的來源正是在任海文的手中,就連在任海文身後的季穎都見得,那一直盯著許越動作的布娃娃在這時又奮力掙紮起來。

它的嘴張開又閉合,被絲線縫合的嘴巴就這樣任憑一陣陣慘叫聲傳出,甚至,任柒文都已然見得她開始掙紮著從任海文的懷裏逃出,偏偏任海文卻抓著它,不肯讓其逃離。

可能是這聲音所致,許越的動作也跟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快,泥土快速地被揚起,墳墓被拋開,可這一次,卻是新鮮的血氣傳到了眾人的鼻間。

就在聞到血腥味的一瞬間,任海文就直接鬆開了自己的雙手,布娃娃掙脫而出,超出所有人預料的它並沒有重新跳進任柒文的懷裏,反而是拚了命地向許越跑去。

可是,它又怎麽來得及。

隻見許越直接丟棄了手中的鐵鍬,然後手猛地就向墳墓中抓去。

布娃娃也仿佛是被抓住了一般在原地動彈不得,而片刻之後,許越竟拿著那本應該化為白骨的身軀站了起來,又展示給那布娃娃看。

一瞬間,就連尹夕曦的眼睛都瞪得渾圓,她豈會看不出,那尚未腐爛的屍體正是玩偶的模樣。

可是,這又怎麽可能。

玩偶死在了這!那她當初所見到的那個玩偶又是誰,韓璃所說的被關在聖心教會最深處的玩偶又是誰!

地上的墳墓一共是十三座,很明顯是對應著組成了任柒文靈魂的十三個人。

可如果死去的人是玩偶的話,任柒文被組成的靈魂裏為什麽會沒有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