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怨言(四)

天上的雨還在下,並沒有見晴的趨勢。

韓府的下人們在收拾過墓園之後便退下了,躲到了墓園外麵的一棵樹下避雨,隻剩下管家、韓璃、還有抱著女孩的女仆依舊打著傘站在墓園中。

不知是這裏的風俗還是韓家特有,祭祖的過程沉悶得讓人不知所措。

瓜果等供奉的物品此時都已經被擺在了需要祭奠的墓碑前,由於下雨的緣故,管家隻能一邊舉著傘,一邊為韓璃擋住那些可能澆滅香和黃紙的雨滴。

整個過程許越隻能聽到管家在低聲地說著什麽,而韓璃則是站在墓碑前一動不動,也見不到她做出什麽祭奠的動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

對於韓璃的態度,韓府的人早就已經習慣了,老管家隻能在一旁歎著氣,無奈又可惜。

韓璃在墓前站了大約有三分鍾便離開了,老管家也適時拿出了幾根香遞到了許越和任柒文的麵前,用歎息的口吻說道:“兩位先生也上柱香吧。”

許越接過香,又分給了任柒文三支,點燃後便照著家鄉的習俗對剛才韓璃祭拜過的墓碑鞠了三躬,又將三支香插在了已經搭好雨棚的香座上,然後便給任柒文讓出了位置。

任柒文有樣學樣,學著許越的動作又做了一遍同樣的事,然後才向許越看去。

此時許越的目光正盯在韓璃的身上,又時不時地看了看她身前的墓碑,臉上露出了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這一幕任柒文看在眼裏,有些疑惑:“越哥,怎麽了?”

許越聽到任柒文的話,頭也不回,低聲用一種得意的語氣回答道:“回去了告訴你。”

任柒文對許越的回答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中隻好繼續向韓璃的方向看去,可是對於這個美麗的女人,任柒文卻總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

就如同剛才一般,同樣的場景再一次出現在了任柒文的眼中,韓璃站在那個寫著“愛子韓琦之墓”的墓前許久,仍舊是一句話不說,同樣的沉默,同樣的冷淡。

許越無聊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一種預感突然間浮上了他的心頭,他疑惑地向墓園角落裏屬於他“舊友”的那座墓前看去,沒想到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昨晚出現在他和任柒文房間裏的鬼魂,又一次出現了。

依舊是那個濕漉漉的身影,他就站在墓碑後,麵無表情地看著正在向他走去的韓璃,不知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許越仔細打量著這個人,雨滴從他的身體中穿過,在接觸地麵之時又在不經意間融入了他的身體。

許越靜靜地感知著,從他的身上,許越感覺不到思念,好像也找不到任何的怨恨,有的唯獨是隻剩下一絲的執著。

可是,就在這平靜的表象下,許越好像找到什麽不尋常的東西——他的右手好像握著什麽。

似乎是感受到了許越的目光,那個男人陡然間將視線轉向了許越,露出了一個讓人有些看不懂的笑容。

“啊~”

突然的一聲叫喊,打斷了所有人的思路,所有人都疑惑的向許越的身後看去,隻剩下許越一個人站在原地一臉無奈的扶額,內心吐槽到:“這個智障!”

“任先生怎麽了?”管家關切的問道。

任柒文這才反應過來,一臉尷尬的回答道:“沒事沒事,有隻蟲子爬到我腿上了,對不起啊。”

任柒文的行為雖然有些冒失,但是其他人也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祭祖的事情還在繼續,韓璃也轉回頭又繼續向溫清庭的墓前走去。

可是她的動作卻顯然沒有逃脫許越的眼睛,在剛剛韓璃轉頭的一瞬間,許越明顯看到了她將目光投向了正站在那裏的男人。

許越敢萬分肯定,她看的絕對是“人”,而不是墓碑。

這勾起了許越極大的興趣,他將視線停留在二者身上,想要看看是不是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

可是他失望了,韓璃又一次重複了之前已經做過兩次的動作,然後,轉身離開。

在韓璃離開之後,那個男人也消失了,就如同昨晚在他房間時一般,眨眼間便融化在了細雨中,不留下一絲痕跡。

許越淡然地看著這一幕,他已經有了很多的猜想,隻不過有用的信息還是太少,他還不敢妄下評論。

而他身後的任柒文此時已經目瞪口呆,顯然他看到了與許越相同的畫麵,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消化。

……

祭祖很快便結束了,女仆牽著小女孩舉著傘跟在管家的身後,可能是因為年紀小吧,小女孩全程都被女仆帶著,隻是觀看著祭祖的過程,卻沒有做過任何的行動。

管家此時則站在韓璃的身邊,俯過身子將頭向韓璃的方向靠了靠,

韓璃在管家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聲音很小,再加上雨聲,許越沒能聽清楚二人說了些什麽,就看見管家點了點頭,便帶上女仆和小女孩向墓園外麵走去。

許越和任柒文自然是被叫上一起離開了,來的時候眾人皆帶著東西,上山的路程有些艱辛,而此時除了幾件蓑衣、幾把雨傘,眾人的身上再沒有了什麽,下山自然輕鬆了許多。

不過此時許越在意的,卻是那留在了山上的韓家大小姐——韓璃。

“柒文,你想上廁所麽?”許越擠眉弄眼地對任柒文說道。

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這種默契自然是很簡單的事情,任柒文當即就明白了許越的意思。

他捂著肚子走到管家的身前,裝作一副難忍的樣子,急切的問道:“管家,你身上帶什麽如廁的東西了麽。”

管家被任柒文這一問問得一愣,然後才為難著回答道:“這…老奴身上還真沒有,要不先生您再忍忍,一會兒就回到府上了。”

管家這才剛說完,一旁的許越就拍了任柒文一下,不耐煩地說到:“你還真是懶驢上磨,非得等這個時候啊。”

“哥,我忍不住了。”任柒文臉上的表情那真是情真意切啊。

“得,我算是服了你了。”許越翻了個白眼,轉而又對著管家說道:“管家,你們就先回去吧,我帶這小子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就不勞煩你們在這等著了。”

“這…”

“哎呀,你就別擔心了,回去的路就這一條,我倆還能丟了不成。再說,你瞧瞧他這都什麽樣了。”許越作出一副誠懇的樣子,又撇了撇嘴,向管家示意著在一旁急切的任柒文。

見許越這個態度,老管家也鬆了口:“好吧,您可小心點,這雨天路滑,再說了這山上還有野獸,一定要注意安全。”

“成,都聽您的。”許越笑道,然後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對管家說道:“我呀,正好一會兒想去鎮子裏逛逛,可是這錢包落在了房間裏了,不知道您能不能…”

老管家自然明白許越的意思,他叫來一旁的女仆,將她身上的荷包遞給了許越。

許越恭敬的接過,笑著說了聲謝謝,然後便趕緊拉著仍在假裝的任柒文離開了。

就在他二人離開之後,管家叫來了一旁一直跟著的仆從,鄭重地說到:“小張,你去跟著看看,別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