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自作自受忙得不可開交之際。盛傑同樣忙得不行。自打那段錄音被爆出來後,就沒有記者前來騷擾他了。大約是覺得這樣一個半大孩子挺不容易的,既然一開始就為了保護自己選擇了不出麵麵對媒體大眾,其他人自然也得尊重人家的意思。

其實並不是記者們不願意去追蹤這條線索。這要是當事人親自現身說法,新聞力度和社會反響又會更進一層。

隻是,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去當這‘第一人’。普羅大眾都在呼籲給當事人自由的空間,你記者偏偏要跟大眾對著幹,無視當事人的權利,那不是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呢。

如今可已經進入到信息飛速發展的年代了,可網絡監管這方麵的力度還未得到重視。正是第一批‘網絡暴民’們誕生並活躍的年代。沒有人樂意惹上那些真正的暴民們,記者就更不樂思了。

反正他們也找到了別的新聞素材。正好,這兩天爆出了盛江的女兒在網上留言罵人,結果被人家‘人肉搜索’出來的新鮮事兒。這時候‘人肉搜索’是個才興起的新鮮兒玩意兒,一旦出了點兒什麽惹老百姓們集體憤慨的事,網民們最喜歡起哄的便是‘人肉他!’那時候,‘人肉’別人泄露人家的資料還沒被禁止,大家夥的意識裏也不知道這算是侵犯人家隱私權。總之,盛玲玲這事兒一出,把整台戲推上了另外一個新**。

盛傑因為這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生活終於恢複了平靜。學校裏的同學知道他的事後,都挺義氣地保護他,尤其是他們同班同學,隻要盛傑在學校,就沒落過單。一旦看到有陌生人往他身邊走來,保準有本班同學們從四麵八方湊過來。

這件事是班主任王老師的授意,也得到了全校老師們的支持。

在大人的眼中看來,盛傑就是個身世忐忑的少年。難得的是盡管親生父親那般對他,他還要幫父親,雖然是個性子稍冷,個性古怪的孩子,骨子裏的根本卻是好的。而且,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盛傑發現自己在學校裏一下子變成了積極分子了。哪哪兒都有他。辦校報、搞播音、做值日幹部……這些原本他根本參與不了的活動上出現了他的身影。原因就是,他會被其他同學硬拉過去,幫忙。

出於對這些維護他的同學的感謝,盛傑盡管不是很願意,也硬著頭皮去幫了,幫完了之後,還受了老師的表揚。

盛傑簡直是哭笑不得。他在學校裏原本是個幾乎邊緣化的人,愣是被拉回到了集體當中,還成了集體的榜樣。

當他手捧著‘最佳板報能手’的獎狀,僵著臉在全校大會上接受同學們的掌聲時,內心是慚愧的。

他不是個熱情熱心的人。甚至可以說他很冷情。隻有真正能入得了他的內心的人,才能受到他的珍視。原本這一待遇的擁有者隻有他姥姥,後來加上個付善瀧。他沒想到,身邊還有這麽一群以往從未被他看進眼中的人,盡管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他們卻給予了他最大的善意。

盛傑忽然想起‘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當他開始能理解這句話時,對此是百般不讚同的。他那時覺得人生來就是惡的,他媽、他爸、他後媽、李家親戚、保姆……每個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都對他持續釋放著惡意。盡管他根本沒礙著對方什麽事兒,他們也把這種惡灌注到了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每一個角落。

可他現在覺得老祖宗留下的那句話有點道理了。於是,頭一回,麵對這麽多雙眼睛,盛傑大大方方開開心心地笑了,露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這一幕被付善瀧安排在學校的小‘間諜’給悄悄用相機給拍了下來,當天下午,打印出來的相片便送到了付先生的手上。

付善瀧手拿著相片,看著那上麵笑得爛漫開心、真誠可愛的少年,心中的某個地方再度化成一灘軟泥。

上輩子他就在盛傑僅有的幾張學生時代的照片裏尋找,希望能找到一張他笑的照片。可惜……從未曾找到。

這輩子他決定靠自己來記錄他家小孩兒的一顰一笑,尤其是這稀少的笑,他得珍藏起來,將來老了之後隨時能翻出來,好好回味回味。

四下無人,付善瀧把那張照片貼在嘴角,無聲地親了一遍又一遍。他這種動作做得十分自然,如果有人能有幸看到,一定會被他那舉止之間流露出來的感情給深深感動。當然,感動的同時也會被嚇個半死吧!

等到放學後付善瀧來接盛傑,盛傑一上車,便帶了一身得意的暖風進來。付善瀧知道他在高興什麽,畢竟還是個孩子,得到表揚和獎狀是會翹起尾巴的。以前沒有表現出來過是沒有人給他這種機會,也現在,他越來越像這個年紀的普通男孩子了。這一點,讓付善瀧很高興。他家小孩兒還小,在這個年紀就該是這樣的。如果他能夠在早回來個十幾年,在他家小孩兒才出生的年紀,他就會把他帶走,親自撫養,那才更完美呢。

知道小孩兒在高興也想向自己炫耀,付善瀧就是不開口詢問,他在等著小孩兒先說出口。

盛傑把付善瀧的臉用力的夾住轉了過來,給了他一個眯眯眼的微笑。

“晚上想吃什麽?今天我讓人送了鮁魚,鮁魚做餡兒挺好,想吃鮁魚餃子還是丸子?”付善瀧裝作看不懂他的笑,像平常那樣,抵住了盛傑的額頭,慢悠悠地說著。

“隨便。那個……瀧哥,你不覺得我今天很不一樣嗎?”盛傑可愛地眨了眨眼睛。

付善瀧眯起眼睛做沉思狀,“嗯……眼睛格外能放電。怎麽,又想了?”

“跟你說正經事兒呢。”盛傑皺了皺臉。

“好好。你說,我聽著呢。”付善瀧笑道。

“你真的不覺得我有什麽特別?”盛傑微微蹙起俊眉。

“特別……特別乖,特別帥!特別……好看。”付善瀧繼續逗他。

“瀧哥!”盛傑不打算和這人賣關子了。他推開付善瀧的臉,正兒八經地坐好,像個驕傲的小公子一樣,雙目直視前方不再撒嬌。

付善瀧在心裏歎了口氣。真希望他家小孩兒無時無刻不衝他撒嬌呢。

盛傑的手在書包裏摸索了兩下,猛地抽出來一張卷起來的紙,漫不經心地扔在了付善瀧的腿上。

付善瀧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還是很激動。他把那卷紙小心翼翼的展開,看到裏頭的‘獎狀’二字後,眉眼便自動地笑了起來,“哦?得了獎狀了?”

“就給你看看。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東西。”盛傑繼續傲嬌地說道。

“最佳板報能手!”付善瀧沉著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

盛傑忽然覺得很丟臉。本來還挺自豪的,怎麽聽了瀧哥把那稱號念出來,他覺得很羞恥呢盛傑轉身就去奪那張紙,“給我!”

“這難道不是送給我的嗎?小傑?”付善瀧把獎狀舉得高高的,不讓盛傑得逞。

“都說了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東西啦!你快給我!我一時頭暈……”他的確是被這種從未享受過的喜悅給衝昏了頭。這種東西有什麽好拿給瀧哥看的。

“胡說!”付善瀧擰了他的鼻頭一下,將那張獎狀寶貝地整理好,收進自己的公文包裏,“我很驕傲……真的,我的小傑給我得了個大獎狀,我得找人把他裱起來,掛在辦公室裏。”

“哎呀!”盛傑羞得滿臉發紅,“你肉不肉麻啊!還裱起來?還要掛起來?人家會笑話你的!”

付善瀧一臉坦然,“讓他們笑去。他們想要還要不到呢。”這可是他的榮耀。他家小孩兒的榮耀就是他的!

“不許裱起來!更不能掛起來!!”盛傑變臉成霸道小管家公,指著付善瀧的鼻子,認真地叮嚀道。

“這件事你說了不算,這東西已經歸我了。”付善瀧並不打算妥協。

“瀧哥!你怎麽這樣啊……”小孩兒可憐巴巴地撇著嘴巴控訴。

付善瀧被他那小表情給萌住了,一把將人給帶到懷裏,低下頭用力堵住那小子的嘴唇……那張獎狀最終還是被裱起來了,隻是盛傑死活不肯把那玩意兒掛在付善瀧的辦公室。兩人各退一步,把他掛在了兩人共同的臥室裏。

付善瀧在臥室的一麵牆上專門做了個‘獎狀牆’,拉著盛傑一起站在底下,看著那第一張被掛上去的獎狀,摸摸盛傑的頭,“以後你得的所有獎狀,我都把它們掛在這裏。你一定要幫我把這整麵牆全都掛滿。”

“瀧哥!那是老人家才做的事!”

“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說我老咯?”

“不是不是!瀧哥……你真的不覺得太丟臉嗎?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寵壞我樂意。再說,有我親自教導,你能壞到哪裏去?如果是因寵變壞……後果我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