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利地給他姥姥煮了鍋稀飯,又炒了個下飯的青菜,盛傑把廚房收拾了一遍,走到門口拿了書包要走。

姥姥追著上來,從自己的腰間摸了個包著錢的舊手帕,“天黑了,給你錢,坐車回……”

“不用,你快吃飯去。”盛傑把書包甩上背,再度吼了一聲,邁腿就跑,跑了兩步回頭,衝著準備踏出門檻的姥姥又喊了一句:“不許出來!”

見他姥姥聽話地把腿縮回去,他滿意一點頭,拔腿跑遠。

坐上回家的最後一班公交車,刷了公交卡,盛傑靠在車窗上埋頭就睡。

他不知道的是一直有一輛私家車緊緊跟在那輛公交車的旁邊,有雙眼睛隔著兩層玻璃和兩米寬的距離緊緊盯著他的睡顏。

“媽的!開私家車了不起啊!緊貼著老子炫耀啊!”開公交車的司機不滿那緊貼著他的狗皮膏藥,憤憤罵道。

下了公交車離他要回的那個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那裏是私家別墅區,是他那個父親和他後媽還有小他一歲的妹妹的家,從來不是他的家。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稍顯傲慢的臉,盡量讓自己所有的鋒芒都收起來,他整個人的氣息變了變,變得很清冷卻無害。

回吧!在心裏給自己說了一聲,他大步朝著別墅區跑了過去。

一輛車從他身後開了過來,很平穩地停在他身邊。裏頭有個人探出頭來問路:“同學!能問一下‘北湖山莊’怎麽走嗎?”

盛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問路人。對方穿著一看就不便宜的西裝,戴著副顯得文質彬彬的銀邊眼鏡,看上去應該是那種高傲精英範,不過此刻對方笑得很和善,正盯著他的眼睛等他回答。

那笑容讓他決定當一回好人,他指著前麵道,“你從這裏開上去,第二個岔路口往右拐,那是環湖路,順著環湖路一直往上開,碰到觀景亭後再往右開,之後就有路牌了。”

那人聽得很認真,隨即問前麵開車的,“老張你明白了嗎?”

老張就算是明白這個時候也得搖頭,司機挺誠懇地對盛傑道,“同學,這兒的路我不熟,你能不能上來給我引一下。”

盛傑挑起半邊眉頭。他說得那麽清楚還不懂?看這兩人笑得熱情而不殷勤,而且人家穿那麽好,開著私家車還有司機,不像是壞人吧。

“麻煩你了,同學!”後車座的門自動打開,是像翅膀一樣往上開起的,盛傑看了一眼那車門,眼睛亮了亮。這什麽車?看上去普普通通,怎麽車門設計得跟跑車一樣。

“上來吧!”那個眼鏡男人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從小就對車感興趣的盛傑看清楚了那車座的質感。這下沒有遲疑,低頭鑽了進去。

坐進去後他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坐錯位置了,他應該坐到副駕駛才對。

“先往前開,到第二個岔路口。”他看著前方指揮司機道。

一瓶飲料送到他眼前,還帶著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霜氣。

盛傑看了一眼,就見那眼鏡男人又對他笑,“喝點飲料。”

他下意識搖頭。

“是葡萄汁。”男人又補充一句。

盛傑的視線重回到那飲料上。他最愛喝的飲料就是葡萄汁,隻是,這並不是他平時喝的那個牌子,上麵全是看不懂得字母,光看包裝還挺高級的。

還是搖搖頭。他已經上了陌生人的車了,可不能再喝陌生人的飲料。

知道他在防備什麽,付善瀧眼裏含笑。挺好的,起碼具有防範意識,雖然這防的人是他。

“你這什麽車?”盛傑摸了摸手下那觸感極棒的皮質。他剛剛沒看到車標,這車從外麵看上去不貴,可這裏頭的東西無一不彰顯著一個‘貴’字。

“普通車。”男人道,“改裝的。”

“哦!”盛傑了然地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如果是改裝那就說得過去了。

司機老張在前麵聽得想翻眼皮。改裝?完完全全就是獨家定製好嗎?全世界就這一輛。

“你也在這塊住?”男人又和他說話。

一直在觀察司機動作的盛傑再度回頭,見那人還再笑,有點受不了地蹙起眉頭,“嗯!”

“我剛搬到這裏來,大家應該算鄰居了。”男人笑道。

盛傑在心裏罵了句:去你媽的鄰居!這塊地方大的嚇人,他後媽家住的是底下的別墅區,這人要去的是上麵有私家湖的高級別墅區。鄰居??這鄰居鄰得可真遠哪。

不過他還是笑著回應,“我住在‘望山區’。”

“哦!那也算鄰居嘛,“似乎能猜到盛傑剛剛在心裏腹誹什麽。那人的這句話讓盛傑心跳了一下。

“我姓付,付善瀧。”男人從善如流地介紹自己。

盛傑見他朝自己伸出一隻手,那手是養尊處優的手,幹淨修長,指甲蓋兒都透著股氣質。

老張在前麵一邊開車一邊豎著耳朵聽動靜。他不敢看後視鏡,隻是在心裏幹著急:這位同學怎麽能就這樣晾著他家先生呢?應該要握手,然後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盛傑不是不懂這時候禮貌的做法是什麽。他隻是覺得生氣,莫名其妙的生氣,這個人怎麽一直衝他笑得這麽溫柔,那是一種不同於禮貌上的溫柔,說不出裏麵的感覺,讓他覺得怪異的同時,又很想發脾氣。

從沒人這麽真誠地對他展現所謂的溫柔。

“你怎麽老是笑?”他冷著眼睛問。

在付善瀧沒有回答前,他又加了一句:“笑得真醜!”

司機老張倒抽一口涼氣,平穩的方向盤不自覺地打了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