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命運的牽引

研究人員愣了一下,隨後小聲跟助手耳語了幾句,似乎是在問助手知不知道我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助手滿臉茫然地表示自己不知道,隨後就出去了,估計應該是調查這件事了。

醫療室裏隻剩下我和研究員兩個人,他強作鎮定繼續進行日常檢查,而我則是死死地抿著嘴巴,生怕自己又說出什麽不受大腦控製的瘋話。

然而就算抿嘴,也還是沒能憋住那些衝口而出的莫名言語:“你好好看看那個孕囊的大小,你覺得這是生長了多長時間的狀態呢?你再去好好查查,那個時間點上,呆在我身邊的人到底是誰。”

研究員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提示一般,再也顧不上什麽檢測,直接放下手上的工具就轉身出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呆在病房裏,麵對慘白的牆壁。

我心底的恐慌已經到達極限。剛剛說出的那些話,每一個字都不是我自己想說的,可我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嘴巴,那些字句就那樣一個個地從我嘴裏蹦出去,我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我根本感應不到,究竟是什麽力量在控製著自己——如果要說被人控製,我也算是“經驗豐富”了,估摸著不會有誰比我更了解被控製時的種種狀態。但是現在不一樣,我感應不到任何外來的力量,單從感覺上說,並不像是被人強行操控的狀態。我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看見了一根亮晶晶的絲線從天花板上垂下,一直延伸到我的臉部。

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一直延伸進我的嘴裏。

我抿了抿嘴,又用舌尖輕輕舔了舔嘴唇,沒有任何感覺。隨後我又嚐試著發出聲音,這回沒有任何阻礙。嘴巴的控製權似乎又重新回到我自己身上了。

那根亮晶晶的白色絲線忽然向上收縮,縮進了天花板裏。也可能是縮到了更加遙遠的地方去,我沒有透視眼,無法確定它最終到底去了哪裏。

不過我倒是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它應該就是我之前見到的那種白色絲線,也是能夠凝聚成判官筆的那個東西——我其實不太清楚,它和判官筆之間的關係到底是誰幻化出了誰,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東西跟命運有關。

如果給它取個文藝一點的名字,或許可以稱之為“命運的絲線”?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黑白兩色的絲線,也許代表的就是分別被念念和北冥耀操控的兩種命運方向。黑色的,是被北冥耀操控、影響的部分,而白色的則是被念念操控和間接影響的部分。

如果這樣解釋的話,那我剛剛說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瘋話,也就可以理解成念念的暗中影響。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念念從來不會害我。

我想了許多,情緒終於逐漸恢複鎮定,並且暗暗期盼著,隱盾的人最好能把風揚帶過來跟我當麵對質。那樣的話,我至少能有機會跟他見上一麵,親眼看看他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不過我也同樣清楚,那種可能性非常渺茫,基本約等於幻想。

我努力放鬆心情,耐心等待。

……

同一時間,風揚又一次陷入了瀕死的狀態。

或者準確點說,他已經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都被組織內部獨有的特殊手段搶救回來,然後,再被狠狠地重新推回生死邊緣繼續掙紮。

究竟重複了多少次,他早已經記不清。

隱盾對於叛徒,尤其是對待投靠境外勢力的叛徒,向來不吝使用最殘酷的手段。

許多年前曾經有一個組織內部的高層,被大洋彼岸的某勢力重金收買,帶著無數絕密資料叛國出逃。

彼時的華國正處於動蕩之中,如果那些解密資料流入大洋彼岸,那對整個國家而言,都將是一種致命的打擊。

為了阻止絕密泄露,隱盾組織動用了一切能夠動用的資源,萬裏追殺,最後硬生生地在大洋彼岸,把他從敵對勢力的手中搶了回來,押送回國,處以極刑。

但代價是,前去追殺的九名高手在於敵對勢力的接應人員交戰過程中,犧牲了七人。為了避免魂魄中攜帶的記憶造成機密泄露,那七名高手全都用隱盾內部研製出來的某秘密武器,打散了自己的魂魄。

他們的遺體,永遠留在了敵人的土地上。而他們的英魂……已經破碎無存。他們不會再有機會輪回轉生,但是為了守住祖國的機密,他們無怨無悔。

那七位英雄的名字,從不曾被公開報道,也始終不被世人知曉。但是在隱盾內部,他們被永遠銘記。每一個被納入組織的新成員,都必須向他們的雕像行禮。每一次重大會議上,都必須要保留七個特別席位,擺上他們的照片,已示對英雄最崇高的敬意——他們雖然已經身死,但在隱盾內部,他們永遠存在。

許多年來,隱盾的高層領導換了一批又一批,但是那七個特別席位,從不曾改變。也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每一個隱盾人牢牢記住了他們,也記住了自己肩負的使命與榮光。

一同被繼承的,還有對叛徒的極度憎恨。

而現在,這份憎恨全都毫無保留地施加到了風揚的身上。

因為他同樣涉嫌叛國。

之前特殊任務科的人宣布要逮捕風揚的時候,給出的理由是風揚的直屬上級涉嫌叛國,所以他也必須接受組織內部的調查。當時風揚受到了黑色絲線的束縛,思想和行動都不受自己控製,隻能渾渾噩噩地被押解回來。

但是當他被送入秘密審訊室,意識重新恢複清醒以後,才發現擺在自己麵前的,是厚厚一摞罪證。

特殊任務科早已經完成了所謂的搜證,他們將他押解回來,根本不是為了什麽協助調查,而是要讓他認罪!

所有的證據都是被捏造出來的,風揚一件都沒有做過,他當然不可能承認。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抱著幾分僥幸心理,逐條罪證地解釋、反駁,希望這一切都是誤會。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無論怎樣解釋都沒有用,因為審問自己的人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辯解。

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他認罪。或者應該說是,逼他認罪!

多麽熟悉的情節。

風揚想起了之前我被帶回總部的時候,是怎樣被逼迫認罪的。他意識到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根本不存在什麽所謂的叛國罪行,不光是他自己,他相信自己的領導也一定沒有叛國!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了一切,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將他們這支派係整個連根拔起。

看穿了對方的陰謀,他自然更加不可能讓對方如願。無論被怎樣折磨,他都死咬牙關堅持不肯認罪。他相信再完美的計謀也會破綻,何況對方如此心急,肯定很快就會露出馬腳。他相信更高層的大領導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X先生,X先生……”風揚在生死邊緣,一遍遍地念著這個代號。

這是數日以來,支撐著他的唯一精神力量。

其實他從未見過傳說中的X先生,不知道他究竟什麽相貌,什麽年紀,什麽姓名……他隻知道,那是隱盾組織隱居幕後的,最高層的領導。

關於那位神秘領導的一切,都是組織內部的最高機密。以風揚的職級,連知道哪些資料被封存在哪裏的資格都沒有,就更別說資料內的具體內容了。比他職級更高的景妤嫿也同樣沒有資格接觸那些文件。

風揚甚至都不知道,“X先生”這三個字,到底是不是對方的真正代號。或許,那隻是大家約定俗成的一個代稱。X代表著未知,而那個男人的一切也都是迷,所以才會被如此指代吧……

他現在能夠指望的,隻有X先生了。

因為,他這一派係的最高領導A先生,已經被扣上了叛國的罪名,不可能救得了他。而A先生又是隱盾擺在台麵上的最高領導人,現在連他都出了事,能夠救得了他的,自然隻有藏於幕後的真正最高層,也就是X先生。

至於陷害他們這一脈的人到底是誰,其實根本就用不著猜,能夠有這麽大的能量,調動隱盾內部幾乎所有部門的人,除了A先生以外,就隻有擺在台麵上的二把手,代號“血伯爵”的那個人了。

血伯爵和A先生不和,也早就是組織內部公開的秘密了。人人都知道,血伯爵一直都在找機會扳倒A先生,想要自己成為隱盾組織台麵上的最高領導。

這種較量,已經在過去的十幾年中,逐漸演變成了派係鬥爭。之前我被抓進來逼供,就是因為A先生主張不幹涉我和淩邪的自由,並且派人暗中保護我,所以血伯爵就希望我犯罪,好讓他有理由對A先生發難……

那個時候,多虧了風揚明裏暗裏幫忙,我才能平安脫身。可是現在,處境調轉,他成了被潑髒水的那個,而我卻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