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充滿暗示的夢

“快走!”北冥耀猛地一拉我,我差點被他拽倒,隻能踉蹌著跟隨他的腳步向外跑。

跑了幾步,我便反應過來,不能一直這樣被他牽著走,於是開始掙紮,質問他:“北冥耀,你跟我說實話,你剛才到底對我用了什麽法術?你到底想幹什麽?!”

如果僅僅隻是想要得到我的心,或者是讓我給他一個機會,他大可以堂堂正正地說出來,用法術迷惑人心算什麽意思?

喜歡一個人,不能算是錯,可是耍手段就未免下作了。

北冥耀更加用力地拉我,急聲道:“等下再跟你解釋,咱們先離開這兒!”

我固執地掙紮:“不,你不把話說清楚,休想讓我跟你走!”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認為是發生了某種緊急情況,他才會這樣,即便心裏再怎麽困惑不解,也會先跟著他跑出去再說。但是他剛剛試圖用法術控製我的行為,已經讓我無法再繼續信任他了,自然也就做不到不問青紅皂白地跟著他。

我以為自己這樣堅持,北冥耀至少會再給我一個解釋,哪成想他卻隻是歎氣:“你這個樣子……那就對不起了!”

他聲音陡然一厲,我便意識到不好,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我隻覺得腦袋一沉,像是遭到了某種無形的重擊,身體再也不聽使喚,腦袋也混混沌沌的。

我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他扛了起來,再後麵發生了什麽,就一點兒都不知道了。

恍惚中,我好像又做了很多很多個夢,但是全都記不清楚。隻有最後一個夢,反反複複地重複,所以讓我印象深刻,直到醒來都還記得——

我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醫院裏,穿過長長的熟悉的走廊,走進師兄所在的病房。病房裏的其他人全都不見了,隻有師兄一個人靠坐在床上,麵色冷厲地望著跪倒在床邊的紅衣女子。

那女子紅裙如血,滿頭烏發鋪滿了整個地麵,濕漉漉的,透著濃烈的腥氣,像是浸透了鮮血。我踩在上麵,隻覺得冰冷滑膩,說不出來的恐怖惡心。

她小心翼翼地、帶著哭腔地說:“靈姬辦事不利,讓筆靈逃走了,請主人責罰!”

我忍不住皺眉,感覺心底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隱隱地想要複蘇,但是又被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壓抑著。

我輕手輕腳地繞到病床另一側,望向那個披頭散發的紅裙女子。跟料想中一樣,她就是那個糾纏了我許久的,半麵女鬼。

她稱呼北冥耀為……

主人。

她為什麽要稱呼北冥耀為主人?!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裏,仿佛有驚雷炸裂,震得我渾身顫栗不止,驚訝、駭然、憤怒……種種情緒一起湧上來,幾乎要把我徹底淹沒。

然而,對於我的情緒變化,北冥耀和半麵女鬼全都毫無所覺。不,他們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就站在他們身邊。

北冥耀依然冷著臉望著半麵女鬼,而半麵女鬼也依然戰戰兢兢地,仿佛在等候發落。

片刻後,如果時光倒轉般,半麵女鬼又用相同的語氣,重複了跟剛剛一模一樣的話語:“靈姬辦事不利,讓筆靈逃走了,請主人責罰!”

我心裏隱隱覺得古怪,這話她剛剛不是就已經說過一次了嗎,為什麽還要重複?

北冥耀還是不說話,靈姬也沒有別的動作,就隻是安安靜靜地跪著,偶爾惴惴不安地抬眼偷看一下,又馬上低下頭去。

又過了一陣子,靈姬再次重複,依然是相同的語句。無論是語氣,還是說話時的神態,亦或者是句子中的停頓、音調的絲絲顫抖,全都和剛剛一模一樣!

三遍了。就像是倒帶重放,完全相同的,三遍!

我嚐試著開口,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猶豫片刻之後,我大著膽子伸手去碰病床上的北冥耀,結果手指輕輕鬆鬆地穿過了他的身體,沒有感受到半點阻礙……

他隻是個幻影。

於是我又嚐試著去觸碰半麵女鬼,結果也是一樣。

他們都是虛幻的影子而已,怪不得對我的突然出現毫無反應。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真實的存在。

這時候,靈姬又再次重複了那番請罪的話語。由於已經知道,她和北冥耀都隻是幻象,我便也不再奇怪,她為何要這樣一遍遍地重複。

我開始把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嚐試著如何離開這個地方——我不確定自己現在經曆的,到底是夢境還是幻境,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肯定這並不是現實。

至於離開現實之前,自己到底經曆過什麽,我也想不起來了,隻是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好像遇到了很大的意外,必須要馬上擺脫目前的狀態才行。我拚命地努力掙紮著,嚐試過了所有可能的方法,然而都是無用,我沒辦法讓自己重新回到現實中去。

到最後我幾乎絕望了,而半麵女鬼的幻影卻還在不知疲倦地一遍遍重複:“……讓筆靈逃走了,請主人責罰!”

這句話我已經不知道聽了幾千幾百遍,隻覺得心中煩躁無比,真想衝著她大吼一句:你到底有完沒完?!

可我用盡全力,也隻能做出咆哮的動作而已,喉嚨裏發不出半點聲音,反而有種撕裂般的疼。

我又難受又絕望,而這時,腦海裏突然響起念念的聲音——

“娘親……娘親你醒一醒啊!娘親!”

我開始感覺到,手臂上有冰冰涼涼的觸感,似乎正被念念的小手抓著。她不斷地用力搖晃我的手臂,一遍遍鍥而不舍地叫著:“娘親你醒醒!”

我也努力地試圖讓自己清醒,漸漸地,眼前的幻影開始變淡。然而半麵女鬼的幻影還在重複:“……請主人責罰!”

我真是聽夠了這句話,忍無可忍地衝著那幻象吼道:“閉嘴!”

這一次,我竟然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與此同時,手臂上柔軟微涼觸感也消失不見。

我終於睜開眼睛,在一片暖黃色的光線中,看到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牆紙……陌生的一切。

以及,站在床邊的,滿臉委屈小心翼翼望著我的,念念。

她見我醒了,小小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不敢,隻能繼續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我。那眼神,瞧得我心裏直發疼。

我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剛才在夢裏喊的那句“閉嘴”,可能真的喊出來了,而當時念念正在叫我,就以為我是在嗬斥她,所以才嚇成這樣。

想清楚緣由以後,我心裏頓時充滿了愧疚,趕緊拉著念念的小手跟她說:“念念別害怕,娘親剛才不是凶你的,隻是說夢話而已……”

“夢?”念念眨眨眼睛,問:“什麽夢啊?”

我倒還真的被問住了。因為在醒來的一瞬間,我似乎什麽都忘了,隻記得半麵女鬼不斷重複的那一句話。

明明在那之前,還有很長很長的一串夢境,但是我全都想不起來,腦子裏能記住的隻有那一句。

哦對了,我還記得她像倒帶似的一直一直重複,我都快聽吐了。

以前上學的時候,英語老師就總是說,背單詞重複才是王道,要一直不停地重複重複再重複,聽得滾瓜爛熟了,自然就能記住,想忘都忘不掉。可惜當年我太懶,從來沒有去實踐過這種方法,這回倒是在夢裏“實踐”了一回,想想也真是有點好笑。

念念見我不回答,又問了一遍:“娘親你到底做了什麽夢呀?”

她好像對此格外好奇。

我也沒多想,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剛才的那場夢,就隨口敷衍道:“沒什麽,隻是夢見了有個人一直嘮叨而已。”

“哦……”念念垂著眼睛,似乎有點失望。

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回憶昏睡之前的經曆,再觀察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不難得出結論——自己應該是被北冥耀用法術弄暈之後,帶到酒店裏了。

酒!店!

我炸毛似的彈起來,飛快檢查身上的衣服,確認都還好好地穿著,也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還是不覺得不夠放心,又掀開被子去看床單,確認雙人大床上的床單上雪白一片,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心裏這才算是踏實了。

呼……算他還有點底線。他要是敢動我,我就算是拚著同歸於盡,也非得弄死他不可!

重新放鬆下來,我才開始感覺格外地疲憊,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我軟軟地靠在床頭上,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是剛剛夢境裏北冥耀似乎也是用差不多的姿勢,靠坐在醫院裏的病床上。

果真是重複得多了,就會印象深刻,不光是忘不掉,還會自己從腦海裏冒出來。要是以前讀書的時候,也能這樣就好了,那我肯定能考上更好的學校……

我胡思亂想著,轉瞬又想到,自己曾經有多麽信任北冥耀。我無數次地去過他家裏,與他共處一室,甚至還在拜托他幫忙尋找念念的時候,放心地讓他抽出我的一縷魂魄,讓自己在他麵前陷入毫無意識的狀態,卻根本沒有擔心過,他會不會趁機對我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那樣的信任,大概永遠都沒辦法恢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