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求救的女孩

老頭和村長兒子都出去了,外麵一下子變得喧鬧起來,似乎街坊四鄰都在這時出了門,還用本地土話大聲地聊天談笑,一片喜氣洋洋。

在持續響起的喪鍾聲裏,這份喜氣格外詭異。

堂屋裏的煤油燈兀自燃燒著,不甚明亮的火光映照著破敗的土屋。我心有餘悸地望向角落,那所謂的“佛母”雕像靜靜地立在供桌上,沒有任何異樣。

我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壯著膽子推門邁進堂屋裏,盡可能避開那尊雕像,繞到大門邊向外看。

外麵果然十分熱鬧,周圍的幾戶人家似乎都全家出動了,聚在一起浩浩蕩蕩地朝著某個方向走。遠處,還有其他村民也攜家帶口地出了門,提著燈籠或者煤油燈,腳步飛快地朝著相同的方向趕去。

他們是趕去給村長家道喜的麽?我暗暗思忖。

添丁是喜事,道賀也是情理之中的,可是大半夜的全村出動一起去道喜,就未免太奇怪了。

還有那喪鍾,一直在不停地敲,緩慢,但是有這一種古怪的節奏,像是……召集令?

我忍不住想起剛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組織軍訓,為了培養我們的紀律性和服從性,好幾次半夜裏突然吹集合號,讓睡的正香的我們從床上爬起來到操場上集合。而且還規定了時間,去慢了就得受懲罰。後來我們都被逼得不得不穿著衣服睡覺,而且即便是睡著了也必須得保持三分驚醒,一有動靜就立刻彈起來……

但那畢竟是特殊時期、特殊情況下,我們才會那麽驚醒。可是這裏的村民們呢,他們有什麽理由保持這樣的警醒?象征新生命誕生的鍾聲才敲響不過幾分鍾,這麽短的時間裏麵,全村人都從被窩裏爬了出來,而且穿戴整齊走出家門,就連小孩子都不例外——

而這僅僅隻是為了去說一聲恭喜麽?

我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驀地,一股涼意從背後緩緩靠近,我驚悚地擺出防禦姿態,才發現靠近自己的並非是那雕像裏的東西,而是淩邪的幽精之魂。

“你怎麽還沒走?”我脫口而出,隨後就恨不得抽死自己,這話聽起來未免也太像攆人了吧?人家特意來救我,我不跟人家走也就算了,還說這樣的話,這不是讓人寒心呢麽?

可我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純粹隻是驚嚇後大腦還有點空白,沒多想就順嘴問了而已。真的!我沒想攆他走!

幽精之魂本就帶著氣,聽了這話臉色更加難看,氣場陰沉得嚇人。我趕緊賠不是,解釋說自己剛才腦子抽了,說話詞不達意,讓他別生氣。

他哼了一聲,語氣不善:“憑你也配讓本王動怒?本王跟著你,不過是為了取回印璽。若是取了印璽,本王即刻就走,你休想讓本王再多看你一眼!”

取得印璽即刻就走……所以意思是在拿回印璽之前,他都會一直跟著我咯?

為什麽好像突然很有安全感呢?

我壓下不相幹的思緒,認真地說:“等我逃出去,一定想辦法把那個什麽印璽還給你。”

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貪。

“哼,你不還本王也有辦法把它搶回來!”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行了吧?

他的法力水平確實遠超於我,我想占著黑龍印璽的力量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方才那麽認真的承諾瞬間顯得像個笑話,這讓我非常不爽。

就算是事實,也不要這樣說出來懟人好不好?我剛才就是想表個態,幹嘛噎我!

我覺得,如果“說話氣人的水平”也能跟英語水平一樣分等級的話,這貨的水平過四級肯定沒問題。

什麽你問淩無殤什麽等級?妥妥的專業八級好嗎!

我深深吸氣,告訴自己現在可不是鬥嘴慪氣的時候,眼下還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做呢。我得趕快找到田玲玲,然後趁著老頭子和附近鄰居回來之前,趕緊帶她離開這兒!要是拖得晚了,道喜的村民們又回來了,還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個合適的機會。

村長兒子明顯已經對我動了歪心思,要是今晚逃不掉,明天能不能平安度過還是個大問題。夜長夢多,要離開就得趕快!

強烈的緊迫感壓下了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我用最快速度奔向廚房,期待能看到正在熱酒熱菜的田玲玲。可結果之後失望,廚房是空的,灶台也已經涼了——她應該已經離開廚房很長時間了。

我又去老頭子居住的東屋裏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她。院子裏更是一眼就能掃個遍,除非這家裏還藏著什麽地窖、地道之類的,不然我能確定田玲玲絕對不在這——而我也留心觀察過了,院子裏沒有地窖。

至於地道?這種與世隔絕到連電都沒通的窮村子裏的破落戶,一不怕偷二不怕搶的,他挖地道幹什麽?吃飽了撐的?

根本不可能有嘛!

我十分焦躁。

明明說好了晚上帶她逃跑的,她怎麽不乖乖待在家裏等著我呢?就算有什麽必須出門去辦的事情,難道她就不知道眼下正是逃跑的最佳時機,就不能再趕快回來找我嗎?

她到底還想不想跑了!

幽精之魂背著手看我屋裏屋外地來回找,這時才略帶嘲弄地問了句:“你要救的人呢?”

他這是故意笑話我呢。我為了救田玲玲,拒絕跟他走,結果現在田玲玲卻失蹤了,可不就顯得我像個傻子麽?

我也懶得解釋自己為什麽非得帶上田玲玲不可,隻說:“她出去了,但是很快就會回來。”

他揚了揚眉毛,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很明顯是並不相信的。他雖然不知道我要找的人究竟是誰,才能夠推測出來,如果那人事先就跟我說好了會離開一陣子再回來,那我隻要安心待在屋子裏等著就行,根本沒必要這樣屋裏屋外地到處找。

他雖然一副事不關己、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實際上,早就已經把我的焦急看在了眼裏。

我確實不知道田玲玲會不會回來,可我覺得,她那麽迫切地想要逃離這裏,沒理由錯過這麽好的時機。

等著吧,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我如此安撫自己。

等了一陣,仍然沒見到田玲玲回來,倒是村長家那邊越來越熱鬧了,遠遠看去,燈火通明。

他們這是打算慶祝一宿?

再仔細一看,村民們好像都在忙活,來來去去地搬東西……好像是在搭台子。

這到底是要幹啥?搭台子唱戲?

大半夜的,伴著喪鍾聲搭台子唱戲??

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明白這村裏的習俗了。

不知為何,幽精之魂在看到他們搭起木台後,竟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再也無法保持高冷,不由分說地抓著我就要劈開空間。

“我還要等人呢!”

我使勁掙紮,他不管不顧,鐵青著臉劃破空間。

就在此時,一道微弱的呼救聲響起——

“救……救我、救我……”

顫抖得變了調的女聲,帶著哭腔,帶著極度的恐懼,聽得人心頭發酸。

幽精之魂抓著我的手不自覺地鬆了幾分。

我趁機掙脫,甩下一句“等我帶上朋友”就衝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聲音是從東邊傳來的,距離並不遠,我以為是東院牆那裏藏著什麽我沒發現的機關,奔過去以後根本沒發現任何疑似機關、暗道的東西。我屏息聽了片刻,想等那聲音再次呼救好重新確定方位,但是對方不出聲了。

我隻好試探著問:“你在哪兒?”

對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地回答說:“我在……我在柴房裏。”

柴房?

老頭子家可沒有柴房,柴火都是隨便堆在院子裏的,剛才我還翻過。

隨後我便反應過來,是隔壁!

沒時間多想,我衝進隔壁柴房,接著月光看見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孩子蜷縮在地上,手腳都被反綁著,一動也沒法動。

而她的肚子明顯隆起,看起來至少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

我這才意識到,這個女孩子不是田玲玲。

女孩楚楚可憐的望著我,小心翼翼地乞求:“帶我一起走好不好?求你們了。我爸媽很有錢的,隻要你們能帶我出去,我爸媽可以給你們很多很多錢的,求你們了!”

剛才我奔進來的時候,幽精之魂也跟來了,此刻就靜靜地站在門外,沐浴著清冷的月輝。他的臉背著光看不出情緒,但視線是落在女孩身上的。

我忍不住皺眉,這女孩為什麽能看得見他?是他有意現身,還是女孩天生陰陽眼?

女孩見我遲疑,絕望地閉上眼睛,濃黑的眼睫被淚水浸濕。她絕望地顫聲說:“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吧。你們可以放心,我不會喊,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曾經見過你們。我隻有一個要求,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不幸又被抓回來了,千萬別說我向你們求救過,可以嗎?我就求你們這一件事,可以嗎?”

從她滿含恐懼的語氣中,我意識到這或許並非她第一次向旁人求救了。她以前肯定被拒絕過,甚至是被告發過,所以才會大著肚子仍然被緊緊綁著,沒有絲毫行動自由。

她明明也是跟我差不多的年紀,可她經曆過的絕望,深到我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