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傻丫頭

北冥耀絲毫不慌,冷靜地拉著我往回走:“我記得上個路口邊有家網吧,我們去網上買票。”

到了網吧,他用自己的身份證開了一台靠角落的機子,登錄鐵路局網站買了兩張去上海的機票。隨後,又訂了兩張從上海飛尼泊爾的機票。

“做戲做全套。”他說。

“你好像很有經驗。”

他笑了笑沒接話,關機拉著我出了網吧,路過體育用品店的時候他讓我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去轉了一圈,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兩個鴨舌帽,背後還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大號登山包。後來我才知道,包裏裝的全是衣服,各種不同的顏色款式,從裏到外都有。

而買齊這些東西,總共隻花了不到五分鍾。他根本就沒做挑選,完全是隨手拿的。

我又一次被他的“專業”和熟練給驚呆了,忍不住想問他到底跑路過多少回,他卻隻是把鴨舌帽往我腦袋上一扣,簡潔明了地說了句:“走。”

他帶著我走街串巷,專挑攝像頭的死角走,而且還時不時地變裝,老練得像是完全變了個人。我開始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真正地認識過他。如果不是他今天主動向我展現,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知道,他還有著這樣的一麵。

他豐富的反偵察技巧讓我很有安全感,確信即便是在警方已經暗中幫助道宗的糟糕狀況下,自己仍然是安全的。但同時我又很不安,我不知道自己如此信任這樣一個從未看透過的人,究竟是對是錯。

但不論對錯,眼下我都沒有別的選擇。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光憑我自己,根本躲不開警方的天眼係統,更逃不過道宗的氣息追蹤——北冥耀貼在我身上的符,完美地斂藏了我體內的陰氣,讓我變得跟普通人幾乎沒有區別。如果不是因為這張符,恐怕道宗早就循著氣息找過來了,哪還有時間容得了我們這樣四處準備。

北冥耀又順路買了一些零碎的小東西,最後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見了一個跛腳的中年人。中年人身上有著非常濃重的江湖氣,一看就是混過的。北冥耀見了他也不多說話,直接把身上的現金全都給了對方——挺厚的一疊錢,目測應該有幾千塊,真沒想到北冥耀竟然會隨身帶這麽多現金。

中年人接過錢也沒數,隻捏了捏厚度就隨手揣起來,又從另一邊的衣袋裏掏出足足有一紮厚的身份證遞給北冥耀。

“自己挑吧。”

那一大摞身份證裏麵,男女老少全都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來的,反正看起來都挺真。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北冥耀從裏麵挑了四張出來,兩男兩女,臉型和年齡都跟我倆比較接近。他把剩餘的身份證還回去,說:“我還需要兩個手機。”

“等著。”對方返身回屋,很快又出來,丟給北冥耀兩個老式的諾基亞。

北冥耀接住,帶著我離開,一刻都不停留。他邊走邊擺弄手機,把兩個電話的號碼互相存好,備注姓名寫的都是跟假身份證上對應的,謹慎得不放過任何細節。

存好之後,他才把手機和身份證一起給我,說:“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叫蘇筱恬,生日是95年10月16號。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把這個身份證號碼徹底背下來。”

我緊張地點點頭:“好,我、我盡量……”

他又說:“你那個朋友是特殊部門的人吧?打過去探探口風。”

我照做,這回電話才響一聲,風揚就接了起來,急急地問:“哪位?”

“是我……”

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他飛快地打斷:“你先聽我說,別去車站!警方已經把你們的出行信息通知道宗了,茅山掌門親自帶人去了,你們千萬別往槍口上撞!還有,一切公共交通都會留下身份信息,你們最好都別坐,如果要打車也最好找那種黑車……”

他劈裏啪啦說了一大串,還是覺得不放心,改口道:“算了,你還是原地等著吧,我想辦法托朋友帶你們出城。”

我真的打心底裏感動,真的是遇著事才能看出來誰是真朋友。風揚跟我接觸的次數其實也不算很多,我一直覺得自己跟他不算特別熟,真沒想到他在組織不允許的情況下,仍然願意這樣幫我。

但是感動的同時,我也暗暗心驚,因為我注意到他話裏的措辭是“你們”。這就意味著,他知道我現在跟北冥耀在一起。而這個訊息,肯定是從警方那邊得到的。

警方不光知道我想“逃去”上海再轉機尼泊爾,還知道北冥耀跟我同行。

北冥耀聽我沉默,有些不悅地問:“你是不是信不過我?”

“沒有沒有。”我忙說:“謝謝你一直幫我……但是我們自己也能想辦法出城,你就別冒險了。”

“什麽辦法?坐火車?”風揚顯然還帶著氣。

“不是,我們……”我忍不住想說我們隻是故意誤導警方而已,根本從沒想過要去車站。可是才一開口,北冥耀就猜到了我想說什麽,立刻將手指壓在了我的唇上。

他眼神嚴厲地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說。

我隻好點點頭,用眼神表示自己知道錯了,他才把手放開。我含糊地說:“總之你放心,我們不會被抓到的。”

來不及說更多,電話就被北冥耀輕輕拿走,掛斷。

“不要相信任何人。”北冥耀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我或許可以不信任別人,但是風揚……我對他的信任其實並不比北冥耀少。我知道北冥耀在擔心什麽,風揚畢竟是隱盾的人,他有足夠的立場和理由騙我或者套我的話。可是我不願意相信他會那麽做。

因為我始終記得,當初在隱盾總部裏,我受到折磨的時候,是他幫了我、救了我。那雖然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但我心裏的感激,對他最多。

北冥耀看出我的抗拒,無奈歎氣:“你啊,太容易被人騙了。”

我忍不住說:“既然你認為風揚不可信,為什麽還要讓我探他的口風?”

“我沒說他不可信。隻是你要記住,無論對任何人都要有所保留,真正的底牌更是不能給任何人看。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以北冥耀的經曆,這樣的思維其實才是正常的。或許在他看來,我就是沒經過風雨的溫室小花吧,完全不知道世事險惡。

至少跟他相比,我確實像溫室裏的花。

我不再跟他爭辯,悶悶地說:“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向任何人透露我們真正的計劃。”

但是風揚在我心裏,始終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在別人真的傷害到我之前,我不願意把別人當成壞人。尤其是在對方曾經幫過我的情況下,更加不願。

風揚找了個提款機,大大方方地進去把卡裏的錢全都取了出來,取錢的時候一點都沒避諱攝像頭,我甚至覺得他是故意讓攝像頭拍到自己臉的。取好錢他又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拉著我上去,跟司機說要去火車站。

我被他的這番操作完全給弄糊塗了,再也顧不得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小聲問他:“不是說不去嗎?”

風揚隻是笑了笑,卻不回答。我心裏又有點難受,他連我也開始防備了嗎?

還是他覺得我是個豬隊友,怕告訴我以後我順嘴說出去?在他心裏我就那麽笨嗎……

正鬱悶著,眼前忽然多了個手機。老式諾基亞小小的屏幕上,顯示著“把戲做足”四個字。

原來他不是防備我,隻是不想讓司機聽到。心中小小的情緒散開,我對著他笑了笑,心底裏有一絲絲的歉疚。

我不應該質疑他的。他或許對全世界都抱有防備,但是在我麵前,他並沒有設防。否則他完全可以把自己俊逸溫柔的人設維持一輩子,沒必要向我展露這些灰色的技能。

隻是我需要,他便毫無保留地全都展現出來,甚至哪怕是預想到了我知道後有可能會嫌棄他、厭惡他、從此跟他疏遠,他也還是選擇了用這些本事幫我。

隻是為了幫我。

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被誤會豢養僵屍的人是我,被真一怨恨針對的人也是我,道宗的誅邪令上也隻有我一個人的名字,這一切都跟他毫無關係。如果不是他主動牽扯進來,道宗根本不會找他麻煩,警方也不會把視線關注到他的身上,他完全可以太太平平地過日子。

但是為了我,他甘願放棄所有一切,帶著我躲躲藏藏,帶我去浪跡天涯。

這樣的深情厚誼,我已經無法報償了,怎麽還能懷疑他呢?

我在手機上編輯短信給他看:“我真的是有天大的福氣,才能有你這麽好的師兄。”

都說天乙貴人福運深厚,我卻一直感受不深,但我現在真的相信,自己有著逆天的福運。因為有他在身邊,就是最好的證明。

“傻丫頭。”

北冥耀在我的短信下麵,添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