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死亦無悔

我真想讓淩無殤把關於淩邪的一切都講給我聽,但是理智告訴我,現在可不是聊這些的時候。就算要問,也得先把淩邪的屍身帶走了再說。否則一旦被道宗搶了先,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我隻能把所有問題全都壓在心裏,用最快速度進入古墓,直奔淩邪的墓室。

古墓中似乎又添了不少被進入過的痕跡,但我心急之下並未注意。

淩無殤一路沉默地跟在後麵,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古墓內部,也不時打量我的背影。我雖然沒有回頭,卻能清晰感覺到他的目光,一時間隻覺得如芒在背。

但我忍了,假裝毫無所覺地繼續帶路。眼下保護淩邪的屍身才是最要緊的,不能在這種時候生出枝節來。

“……我哥沒給自己設置屏障嗎?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被盜的痕跡?”這一路走來,光是盜洞就見到三四個了,甚至還有盜墓賊自相殘殺後留下的屍骨橫在甬道上,也不知道究竟多少年了。淩無殤一路上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以後再糾結這種問題吧,馬上就到……”

繞過最後一個轉角,終於到了古墓最深處,前方就是淩邪的墓室。而我口中的話卻生生止住。

墓室石門,關得嚴嚴實實。

可我明明記得,上次進入墓室的時候,是被諸葛踏星綁進去的,還差點被他的保鏢給……幸虧淩邪最後趕到把我救走,不然那次我的小命就留在這兒了。

那天死了很多人,直到淩邪趕來救我的時候,我都還陷在巨大的恐懼中,而他就一直抱著我、安撫我。那種情況之下,他怎麽可能還有心思特意關閉墓室石門?

這可是石門,半米厚、四五米高、重量得以噸計算的玄武石門!可不是尋常房間那種出入時隨手就能帶上的普通房門。若是不靠機關,普通人根本推不動它。淩邪雖然可以,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沒理由特意做這種吃力的事。

所以,即便當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我也依然肯定,這石門是後來關上的。

又有人進過古墓了。

或者是……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快步走向石門,抬手便要觸動機關。

“等等!”淩無殤一把擒住我的手腕。

陰氣透骨,他的手竟比淩邪的還要涼,我被激得抽了口氣。淩無殤趕忙放手,十分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那個……墓室裏有道家真氣波動,我們恐怕來晚了。”淩無殤說。

我心一沉,果然怕什麽來什麽,最糟糕的狀況,終究還是出現了。

厚重的石門幾乎隔絕一切,我凝神感應也沒能察覺到淩無殤所說的真氣波動。但我相信他既然如此說了,就肯定是有,因為他沒理由在這種問題上騙我。

道家真氣波動……那必定是真一和道宗各派的掌門了,與他們正麵對上,我沒有絲毫勝算。

不過有淩無殤在,或許……

“你有把握拖住他們嗎?”我問。

“沒有。”淩無殤回答得幹脆利落。

最後一線希望,落空。

淩無殤又說:“這扇石門幾乎能隔絕所有聲音和法力波動,我們很難感應到裏麵的情況,裏麵也是一樣。要不趁著他們還沒察覺,我們趕快原路返回?”

“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淩邪的親兄弟,你怎麽能說得出這種話來!”我憤怒了,卻愕然發現淩無殤眼中毫不掩藏的審視之色。

他是故意這麽說的。

這算什麽?考驗?

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玩這套!我更生氣了。

然而淩無殤卻似乎打定主意要對我考驗到底:“實話告訴你好了,我身份特殊,不能輕易對活人出手,更不能直接取人性命。所以我能給你的幫助非常有限,你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說:“我沒心思跟你玩什麽考驗的把戲,我隻知道現在晚一秒種淩邪都有可能屍骨無存!你如果能幫我那自然最好,就算不能……我也絕不會改變主意。”

即便救不了淩邪,我也不可能任由他的屍身被毀掉,複生的希望被斷絕,更不可能若無其事地就這麽走了!

懷著必死的決心,我再次按向機關。

淩無殤又一次抓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你想清楚,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真的幫不了什麽忙……現在闖進去,你隻會死在裏麵!”

“那你有別的辦法保護淩邪的屍身嗎?”

淩無殤啞口無言,臉上的神情更加複雜了。我說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緒,隻覺得他的眼神似乎已經穿透了我,亦穿透了不知多少年的歲月,直接落在了虛無中的……另一個人身上。

或許,他先前的傷心和怨恨,也都不是衝著我,而是透過我看到了另一個人。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沒有時間去分辨它的對錯。

“放開我。”我沉聲說:“我沒時間跟你耽擱,你要麽幫我,要麽就閃開別攔著我!”

淩無殤克製著劇烈的情緒,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他終究還是默默地放了手,什麽話都沒有再說。

我毫不猶豫按下機關。

石門在我麵前緩緩開啟,透過縫隙,我看見一個滿頭白發形容枯槁的老人。

哦不,其實不是老人。

定睛細看,我才發現對方竟然是現任玄清門掌門,真一。

不過才一天工夫,他怎麽變成了這般油盡燈枯的模樣?!我心中驚疑不定,但還是稍稍鬆了口氣,因為墓室中隻有他自己,並沒有道宗的其他人。而他正盤坐在地上,似乎正在苦苦支撐著某種法術。

淩邪的屍身,應該……應該還沒有被毀掉吧?

真一就坐在淩邪的棺槨邊上,麵對著墓室大門,見到我打開石門,臉上瞬間閃過驚慌之色。這讓我愈發肯定,他還沒有成功。

不過穩妥起見,我沒有貿然上前,而是選擇分出一縷神識探入棺中——淩邪的屍身完好,至少表麵上是完好的,這讓我懸著的心又稍稍落下幾分。

神識探查自然瞞不過真一的感知,但他施法到一半,身不由己,也隻能幹瞪眼,拚命地念誦咒語。然而每念一句,他就蒼老一分,仿佛整個人的生命力都在被所施展的術法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