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黴運纏身之人

“凝魂玉符?!”

真一見到這枚玉符,便明白淨心和淨思曾經魂魄離竅,去過陰間。估摸著應該就是在走陰的過程中出了意外,才雙雙魂飛魄散,假死變成了真死。

至於為什麽要偷偷走陰下黃泉,恐怕就隻有已經死去的淨心淨思兩兄弟才知道了。

真一在心中暗歎自己的這個師兄實在是太寵徒弟了,竟然連凝魂玉符這樣貴重的門中寶物都能隨隨便便交予徒弟使用。可是看著師兄馬上就要油盡燈枯的樣子,這些埋怨的話又如何能說得出口?

千言萬語,最後隻能化作一聲長歎。

真陽雖然無法下床,親自過來查看,但他的聽力可沒有受損,真一方才的驚呼他聽得清清楚楚。真一能猜出來的事情,他自然也同樣能猜得出來。

“怪我不好,是我害了淨心……”真陽懊惱自己沒有妥善看管好門中寶物,讓徒弟悄悄偷走了他都不知道。要是自己能早點發現寶物失竊,早點開始尋找,或許一切都能有機會挽回……

他越想越懊惱,覺得是自己的過度寵愛和信任,間接害了徒弟。他越來越難受,不由得老淚縱橫。

真一見他這樣,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覺得師兄是在懊惱不該把門中寶物輕易交給徒弟。但現在事情已經發展成了這樣,責怪沒有任何意義,相反,他還出言安慰了師兄幾句。

他覺得這事確實不能全怪師兄,淨心確實是個修道的好苗子,師兄挑挑選選十幾年才遇到一個那麽有天份的孩子,當然會當成寶貝疙瘩一樣。而且淨心那孩子以前一直很聽話,也沒犯過什麽錯,師兄信任他也是正常的。

可是誰能想到,淨心那孩子平時不犯錯,平生頭一回犯錯就是把自己命都搭進去了的大錯呢?

罷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再想這些也是無用。

真一壓下思緒,對掩麵流淚的真陽說:“師兄,等處理完喪事之後,我會沿著他們曾經走過的路線,重走一回黃泉路。如果他們真是在黃泉路上碰上了什麽厲害的對手,我重走一遍應該也能遇到,我會給他們報仇的,你放心吧。”

真陽點頭,驀地一口逆血倒湧上來。太上清心咒的效果徹底消失,先前被強行壓製的情緒全都千百倍地襲來,已經油盡燈枯的他根本無力抵擋,不過瞬息間,便已經道心崩散,徹底咽了氣。

其實,要是沒有最後的這番懊惱,他或許還能多活一時半刻。隻可惜,這種強烈的情緒衝散了太上清心咒的最後一點威能,也加速了他的死亡。

真一原本也以為,師兄至少能夠支撐到自己把葬禮的種種事宜準備完畢,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氣絕身亡。他也隻能歎了口氣,吩咐弟子去做準備,把兩件喪事並在一起辦了。

不多時,真陽的魂魄便慢慢從肉身中分離出來,但樣貌仍然是加速衰老之後的樣子。

經曆過死亡之後,真陽的心境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雖然依然為愛徒的死而悲痛,但是至少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再落淚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和愛徒的屍身,便對真一說:“師弟,把凝魂玉符給我吧。我去找淨心。”

雖然他已經法力全無,但至少還可以幫師弟先探探路,看看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反正他已經死了,黃泉路無論如何都是要走的。

真一不放心:“師兄你且等等,等我辦完了喪事,跟你一起去。”

“這不是我想就能等的,恐怕黑白無常很快就會來了吧。”

“無妨,他們若來了,我親自跟他們商量,定能讓他們多寬限兩天。”

真一心想自己好歹也是道門八大派之一的掌門,陰差多多少少會給自己點麵子的。自己隻是想讓師兄的鬼魂在陽間多逗留兩天而已,又不是強行攔著不讓師兄下黃泉,這種要求應該算不得過分吧?

真陽到底還是沒拗過他,隻好暫時逗留人間。但是考慮到玄清觀中有不少弟子都開了天眼,為了避免尷尬,他並沒有去參加自己和徒弟淨心的葬禮,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便回到自己生前居住的廂房中靜靜等候了。

然而黑白無常並沒有出現,也沒有別的陰差來勾真陽的鬼魂。

真陽覺得這事很蹊蹺,就算自己不是正常死亡,可畢竟也是死了呀,地府那邊怎麽都不該沒有反應才是?他們怎麽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似的?

真一也覺得這事有點奇怪,但並沒有深想。接連發生這麽多事情,他已經心力交瘁,沒有精力再去糾結這種“小事”了。

葬禮一切從簡,翌日早上便下了葬。在此期間,八大派的掌門趕到了兩個(是為聯手誅滅千年僵屍而來),真一還得盡地主之誼,安排接待等等事宜,忙活得腳不沾地,恨不能一分鍾掰成兩瓣用。

匆匆主持完下葬儀式之後,他便以“八大派還沒有聚齊,等人齊了再商討對策”為理由,隻讓已經來了的青城、崆峒兩派先安頓下來,自己則陪著師兄的鬼魂悄悄上了黃泉路。

淨心淨思兩兄弟雖然都魂飛魄散,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但是凝魂玉符卻留下了一些獨特的氣息。

隻是時間隔得太久,這份本就微弱的氣息已經近乎消散,真一隻能憑借斷斷續續的氣息勉強追蹤。他和真陽在黃泉路上兜兜轉轉,到最後竟然又繞回了陽間,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眼前的村子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太冷清了。站在村口放眼望去,竟然連一個村民都看不見,可是家家戶戶的院子裏都有著明顯的生活痕跡,能看得出來確實是有人住在這裏的,並非荒村。

雖然現在的許多年輕人都喜歡進城打工,但是老人和孩子基本都還是留守在村子裏的,再怎麽樣也不該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連個勞作、曬太陽的人都沒有,也沒有小孩子打打鬧鬧……

也沒有雞鴨鵝狗之類的動物發出聲音,這未免也太奇怪了,難道這個村子裏的人都不養家禽,也不養狗看門嗎?

真一和真陽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狐疑和警惕。

這個村子,未免安靜得過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師兄,咱們你在這裏幫我望風,我先進去看看。”

真陽聽了這話臉色就有點不好,但還是點點頭沒說什麽。他知道所謂望風隻是個借口,其實師弟是怕帶自己一起進去以後,萬一遇到危險顧不上自己。他當了大半輩子的天才,什麽時候被這樣當成過累贅?他心裏能好受才怪了!

可是他也同樣清楚,道心崩潰畢生修為盡數潰散的自己,現在跟普通的新鬼沒有任何區別,要不是有師兄用法術幫他遮擋,他現在就連行走在陽光下都很困難,還談什麽其它的?

罷了,反正他也隻是想弄清楚寶貝徒弟的死因而已,等調查明白了,也就徹底沒了執念,可以安安心心地喝孟婆湯轉世投胎去了……

這番思量描述起來漫長,實際上也不過一個轉念而已。真陽目送著師弟進入村中,自己獨留在村口,細細打量周遭,希望可以看出點什麽來。可惜他如今修為盡失跟普通鬼魂無異,即便真的有古怪,他也未必能看得出來。

就在他懊喪地想要放棄時,忽然見到一對中年夫妻帶著個年輕男孩朝著這邊走來。他一眼就看出來,那個男孩印堂發黑,眼眶深陷,兩側臉頰也深深凹進去,明明不到二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卻比他還要衰老頹廢,這分明就是被陰魂纏身,即將耗盡精血的表現呐!

再看那男孩的父母,真陽又是一驚,因為他發現男孩的父母也同樣滿臉黴相,顯然是黴運纏身,已經到了折福折壽的地步!

尋常人就算偶爾時運低,也大多有祖宗福德庇佑著,很快就能時來運轉,不會一直走黴運。但是這對夫妻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祖宗的福德庇佑,亦或者是已經將祖上積累的福德徹底耗光了,才會這樣渾身上下都透著倒黴氣。真陽修道半生,還從未見過黴運如此強烈之人。

他下意識地迎上前去,想要詢問一番,結果對麵的一家三口直接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根本就沒看見他。

真陽這才懊喪地再次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這一家子都是普通人,既沒開天眼也沒有天生的陰陽眼,當然看不見他。他方才準備的滿肚子話,也都不用說了,因為人家根本聽不見。

既然無緣,那也隻能作罷了。

真陽如此想著,便聽見那男孩的母親問:“小天……你確定那丫頭的鬼魂說的是這兒?”

孟天苦笑,啞著嗓子說:“她隔三差五就給我托夢,回回都說讓我來這兒救她,我能記錯麽?”

“可你啥都不會,能怎麽救?”

孟天不說話了,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

是的,這一家三口不是旁人,正是我的養父母和我名義上的弟弟。前些時日養母就因為孟天被鬼纏身的事情糾纏過我,但我沒理。這段時日,他們著實被那女鬼折磨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