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相同的感情

話音落,我隻覺得眼前一花,脖子就被“淩邪”的大手死死扼住。

“小爺憑什麽要聽你的?”他麵容冷酷,眼中滿是嘲弄。

他連淩邪的本體魂魄都能長時間壓製,可以說法力水平比淩邪還要略勝一絲,殺死我簡直就想捏死隻螞蟻一樣輕鬆。

我想說剛才那不是命令,隻是個弱弱的建議而已。但喉嚨被掐住,我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肺裏殘存的氧氣越來越少,我的身體本能地劇烈收縮,想要吸入新鮮的空氣,然後卻隻換來撕裂般的痛。

或許是我瀕死的狀態又一次激發出了淩邪的潛能,讓他近乎油盡燈枯的狀態下,再次強行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他飛快地縮回手,連半秒鍾都不敢停留,就帶著無盡的愧疚化作了煙霧。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給我安慰,而是真的支撐不了。方才那一瞬的強行奪權,於他而言已是極限。

所以他不敢有哪怕一絲的多餘停留,因為身體的控製權會再次被奪走。他用最快速度消失,才是對我最大的保護。

我懂的。

我本能地大口呼吸著,空氣嗆進肺裏,火辣辣地疼。我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滿眼都是淚。

但這眼淚跟情緒沒有半點關係。

我不覺得難過,一點也不。

我知道真正的淩邪是愛我的,他對我的感情從來沒有改變過。無論處境多麽艱難,他都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來保護我。

所以我怎麽可能會難過呢?我心裏滿滿當當的全都是幸福和感動啊……

……

一旁的白無常自從黑無常說出那句“要報複就衝著我一個人來,別傷害小白”以後,就哭得滿臉血淚,毫無形象地衝著黑無常嚎叫:“你逞什麽英雄!你以為這樣就是保護我嗎!沒有你我日子怎麽過!”

“嗚嗚嗚,你要殺就一起殺!嗚嗚嗚,爺爺我也是個爺們兒,你以為我會怕嗎!你來啊!來啊!”

後麵的那些話當然是衝著淩邪喊的。

隻不過那時的淩邪剛剛轉變狀態,根本沒空搭理他。而他哭得眼睛裏全是血,看哪裏都紅彤彤一片,自然也不知道淩邪發生了變化。而且,由於他光顧著哭喊了,也沒聽見我和淩邪之間的那幾句對話。

被他吵得,黑無常也沒聽清我和淩邪之間到底說了什麽。

但是黑無常至少視力沒受影響,所以完整地見證了淩邪突然掐我脖子,又突然放手自己原地消失的整個過程——雖然看的一頭霧水。

這番轉變來得實在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黑無常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樣的情緒了。

他運了半天氣,才終於提起嗓子衝著白無常吼了句:“別嚎了!人都已經走了!”

“……嗯?”

白無常這才愣愣地擦了擦眼淚,環顧四周,發現淩邪果然不見了,頓時開心地直往黑無常身邊……爬。

其實用“爬”來形容都有點太快了,更精確的用詞或許應該是“挪動”才對。別看他剛才嚎的時候氣力挺足,聲音挺大,到了真需要用勁兒的時候,還是四肢酸軟連挪動都費勁。

黑無常一臉黑線地說:“停停停,別折騰了,你趕緊恢複。”

白無常立刻乖乖地吸收陰氣。

陰氣入體,他頓時感覺傷勢減輕了不少,原本隱隱呈現離散之勢的魂魄也重新變得穩固起來。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睜開眼睛望向黑無常。

一看之下,黑無常果然跟他想象中一樣,並沒有跟他一起吸收陰氣療愈傷勢。

“你也趕快恢複啊……”白無常出聲催促,語氣中難掩擔憂。

黑無常看也沒看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口中淡淡地回了句:“我不急,你先恢複。”

這裏畢竟是人間,再怎麽用風水術法聚斂陰氣,也不可能達到跟幽冥鬼界一樣的程度。他擔心這裏的陰氣不夠濃鬱,不能讓他和小白兩人都完全恢複,所以才讓小白優先。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我了。

我咳了許久終於緩過來,掃了一眼,就看出了黑無常目光中的防備。

他怕我偷襲。

我悄悄捏住攝魂珠,思量著是否應該趁這個機會,報剛才的折磨之仇。

黑無常敏銳地看穿了我的打算,飛快地吸了一大口陰氣,竟強撐著站了起來!並且走到白無常身前,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我曾學過幾招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法術,如果你不怕魂飛魄散,大可以來試試。”他盯著我冷冷地說出了這番話。

其實剛才的那一口陰氣並沒能讓他恢複多少法力,他此刻也跟方才的淩邪一樣,完全是靠著臨時激發出來的潛力強行支撐。

但我太知道這種被激發出來的潛能,可以迸發出多麽恐怖的力量。

哪怕時間短暫。

哪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甚至,哪怕是拚上自己的性命。

也,

一定要保護那個對自己而言至關重要的人。

何其相似……

不,這就是同樣的情感。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放開手中的攝魂珠,看著黑無常的眼睛平靜地說:“其實你我之間根本就沒什麽深仇大恨,一切都是誤會引起來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對你們沒有敵意,也對你們的秘密沒有任何興趣……所以我們就當互相沒見過,各走各路,以後也不必再見麵了。你覺得如何?”

“……當真?”黑無常將信將疑地問。

“難道還要我發誓麽?”我輕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我沒回頭,但是依然能感覺到黑無常的目光始終黏在背後。他並沒有完全相信我,事實上,我也確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這麽灑脫。

我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後,做出了自認為最恰當的選擇罷了。

是“最恰當”,但不是“最想做”的。

畢竟被黑無常用拘魂鉤折磨過,承受過那般非人的劇痛,我怎麽可能真的心無怨恨?不動手,不過是因為沒有十足的把握罷了。

雖然有攝魂珠在手,但我並不確定它是否也能在鬼差身上發揮作用——雖然有些懷疑那兩個鬼並非黑白無常,但也隻是懷疑而已,仍不能完全排除他們就是黑白無常的可能。

如果出手的話,除非一擊秒殺,否則我將要麵對的就是一對二的局麵。雖然他們兩個都有傷在身,但是白無常正在飛速恢複,黑無常又正處於潛能被激發的狀態,如此算下來,我的勝算連五成都未必有。

而我一旦失敗,下場很可能就是魂飛魄散。淩邪已經榨幹了自己最後一絲潛能,絕不可能再趕回來救我了。所以我失敗就必死。

隻為出一口怨氣,就冒這麽大的風險,未免太不理智,也實在得不償失。

所以,權衡之下隻能這樣了。

我又一次深刻地意識到,實力究竟有多麽重要。如果我可以足夠強大,那我就不需要做什麽權衡,隻管依照本心去報複、去加倍折磨敵人就好了……

不,如果我實力足夠強大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會受到折磨。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還不夠強。

雖然我已經在很努力地提升自己了,也確實跟剛開始學習馭鬼術時的自己有了很大進步,但,這還遠遠不夠。我還得變得更強才行。

隻有更強,我才能運用馭鬼術鎖定淩邪的位置,才不用像現在這樣,隻有瀕死的狀態下才有可能見到他。

隻有更強,我才可以不受欺辱,也不用再顧慮任何事情,可以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也隻有變得更強,我才能不用總是被動等待淩邪的救助,才能跟他攜手作戰,一起打敗敵人,一起擊碎擋在前路上的所有困難。

然後,一起享受靜好歲月,一起看花落花開,雲卷雲舒。

我已經見過淩邪,今天的最大目標已經實現,也知道念念已經消失,不需要我去保護。那麽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盡全力去修煉,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擁有更強的法力!

我歸心如箭,剛轉過彎甩脫黑無常的視線,就撞見了縮在陰影裏的朵雅。

先前被打散又重聚的那些神識,也懸浮在她身邊。

我瞬間明白,她見到那些神識之後就知道我有危險,馬上就趕過來了。隻不過到了這邊以後,發現敵人太強大,所以根本沒敢露頭,一直縮在這裏暗中觀察……而且,我估摸著這可能還是看到淩邪出現,發現局勢很可能逆轉,她才會留下來觀察的,要不然可能直接就腳底抹油跑路了。

但她畢竟不是我的鬼仆,我與她之間的約定也確實並不包括必須舍命相救之類的內容,所以我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批判她的這種行為。

“走吧。”

我沒有多說別的,徑直走向她女兒的病房。我答應了她會救她女兒出去的,再說那孩子那麽可憐,舉手之勞而已。

朵雅十分不好意思地跟上來,小聲囁嚅:“那個……我、我……”

“不用解釋了,我明白。”我頓了一下,說:“如果易地而處,我也未必會願意上去送命,所以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