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孤鬼蘭兒

“那個男人當著我的麵打過一個電話,但他好像有意壓低了聲音,再加上我當時也沒注意,隻依稀記得說什麽魂魄一定要到手。老法醫繼續回憶,“本我也是不信什麽魂魄之流的鬼神之說的,但是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

事情到這裏的時候似乎是有了些許的眉頭,在聽著老法醫的話時,杜思林的那墨黑的眸中時不時閃過思附。

原來,在那件事發生之後的大約兩年後,老法醫父親的一位來家中做客。他是一名著名的考古學家和曆史學家,那一次是因宿縣附近發現了一座古墓才到的這出差,許是出於保護這位已逝世多年的長者的緣故老法醫並未將其名字說出,隻是用了個尊稱也便帶過了。當時,那位考古學家還隨身帶了一組圖片,是他在另一個古墓中發現的,因了宿縣又發現了古墓還不曾來的及整理便隨身帶了過來。其中有一張,便是老法醫八歲那年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黑色玉柱,巧之又巧的被老法醫瞥見,當時便開口問了關於玉柱的事情。考古學家的回答並不詳細,隻依稀提了一句與魂魄有關,說話時那有些冷冽的表情讓還是十歲孩童的老法醫心沒由來的一緊,可到底也是孩童,過了一段時間也便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了,於是乎關於這神秘玉柱的記憶也被塵封在了曆史的長河了。

“與魂魄有關……”杜思林低聲重複著老法醫的話,再一次舉起物證袋,那一雙墨黑的眸子忽的似是泛起了一層層微微泛著乳白色的光,見的董雙河心中一驚,輪天眼的傳說她自是有所耳聞的,隻是不曾想到杜思林竟能達到這樣的高度了。

自古往往最為至高的東西均是如凡物一般,謂之返璞歸真。因而杜思林的輪天眼泛起乳白色的光,是她成就了千光之眼的征兆。

這一切,老法醫卻是肉眼凡胎,觀看不到。

“有什麽發現嗎?”何陽領了幾個手下將那具男屍抬了進來,隨口問道。

杜思林將心中掀起的波浪掩在了眼底,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的搖了搖頭:“沒有。”

何陽對於這個答案並不奇怪,他本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未期待能得到有叫他驚訝的答案。

而叫人奇怪的是,在方才詐屍的男屍身上,沒有找到玉柱。

杜思林盯著兩具屍體沉思許久,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最終她收斂起了思索的眸光,重新化為尋常的清淡表情,同何陽說道:“如果可以,盡早將這兩具屍體火化了。”

“這怎麽能行?!”對此何陽表現出了極大的抵觸,言語之間夾雜了些許憤憤,“屍體是最重要的證據,火化了這案子的線索就斷了!”

杜思林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已清冷了不少,不再似方才那般說話時眉眼總是含了笑意:“那便隨你,隻是我與十七近日就要離開宿縣,如果再炸了屍,希望你依舊福大命大。”

對於杜思林這突如其來的態度間的改變,何陽怔了一怔,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說些什麽來應答,最終還是緘默了。

杜思林轉了轉眼珠,眉頭微鎖,轉身再一次拿起了物證袋,在何陽眼前晃了晃,“對了,這玉柱我們想要帶走。”

“不行!這是本案的重大發現,怎麽能交給你們?”何陽不曾多做思慮下意識的便開口拒絕,默了片刻,又極小聲道:“更何況你們沒有上頭的文件……”

雖是極小聲,卻足以叫現場的人聽見。

“剛剛也不知是誰求著我和十七來幫你,現在態度轉變的這麽快,難不成還怕我和十七搶了你的功不成?”杜思林的臉拉了下來,稍稍勾起唇角,有些不屑的嘲諷。

見著杜思林有些陰沉的臉,扭頭又看見董雙河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恍惚間他似乎瞧見杜思林的眼中有過一閃而逝的戾氣,可等他回過神來卻又什麽都捕捉不到了。

“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他定了定心神,壓下心裏浮現出的莫名情緒,解釋道,“我相信你們是特派小組的人員,但我相信歸我相信,你們到底還是沒有上頭的文件。我帶你們來這裏已經是違反了規定,自然是不可能再讓你們把這重要的證物帶走。除非你們能出示文件,那麽把證物給你們則是合理的交接。”

“何組長。”聽了何陽的一番話,杜思林冷凝的臉卻忽的緩和了些許,眸光閃爍望著何陽,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好似在諷刺又好似不屑,“在你眼裏,規矩這個東西永遠都不可打破麽?我們走罷。”

最後一句是同董雙河說的,這突如其來的低氣壓叫董雙河也有些不明。杜思林像是對這何陽極為不滿的模樣,但其中原因董雙河卻是不得而知了。

停屍房內,氣壓有些低。

“何組長,依著你的話,是否隻有我們出示文件,這證物才能交給我們?”在走之前,董雙河緊了緊眉頭,那一雙深邃平靜的眸子似有一絲思索的光。

“是的!”何陽挺了挺脊背,企圖驅散那若有若無泛起的涼意。

下一瞬卻覺得更涼,目光從董雙河的身上移開重新落在了杜思林的身上,杜思林似笑非笑,但不知為什麽他的內心卻不斷浮現出一種情緒,像是慚愧。以致於他有些不敢直視杜思林犀利明亮的眸子。

董雙河得到了答案之後,不再多說,隻走到杜思林身側,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側輕輕語了一句。

杜思林眼中一亮。

隨後,她同老法醫道了句謝,便同董雙河離開了。在此期間,她都沒有再看何陽一眼。

直到兩人的腳步徹底消失在了耳中的時候,何陽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丁點。下一瞬,他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後背心竟是被汗水打濕了。

真是個喜怒無常的女人阿,何陽心中暗自歎道。

“你似乎很討厭何陽?”路上,董雙河問道。

杜思林別過頭去看她,隻見她雙手插兜,表情散漫,語氣尋常的就像在問你吃飯了沒。

“你似乎並不是很想知道?”杜思林微微一笑,帶起一絲玩味的反問。

董雙河的眉頭往上挑了一挑,“你非我,你怎知我不想知?不過是對於你的解釋不作滿心期待罷了。”

杜思林笑著別過臉,繼續同董雙河漫步在宿縣街頭,並未立刻回答董雙河的問題。

董雙河也不再問,畢竟此事也不過是她的閑來八卦,知與不知都可。

“那黑色玉柱,你可有瞧出什麽端倪來了?”董雙河回想起杜思林眼眸泛起乳白色光暈時的情景,心中暗自感歎,千光之眼阿,想不到她竟是能有幸遇到。而這時,她亦是別過了頭目光不自主的落在了杜思林墨色的瞳孔上。

“有,”杜思林點頭,想起那玉柱的事,連帶著臉上的神情也稍稍嚴肅了不少,“其實當我在看那玉柱的時候,千光之眼什麽都沒看見。而這也正是我懷疑的地方。”

董雙河一怔,竟是連千光之眼都看不出那玉柱暗藏的蹊蹺。不過很快她也便從這毫無蹊蹺中得出了蹊蹺:“完美的太可怕了也正是它最不完美的地方。”

日落之後,天黑的速度驟然快了起來。黑暗似是等的煩了張開一張墨色的大口吞噬了一片青天,隻留下繁星點點,以及些許散碎的雲朵。

霓虹燈開始在宿縣的夜空中閃爍,家家戶戶也亮了燈,屬於夜晚的獨特氣息在街上的嘈雜聲中彌漫開來。

杜思林二人隨意尋了家小店吃了晚飯,仍是不緊不慢的模樣。

“確定要這麽做嗎?”杜思林問道,隻是她的心裏早已認同了董雙河的提議,表麵上也不過是想借機揶揄董雙河一番罷了。

董雙河倒是對杜思林的惡趣味絲毫不放在心上,淡淡的瞥了一眼杜思林,“你也可以不做,如果有別的更好的辦法的話。”

杜思林聳了聳肩,看向前方,眼中一道精光閃過,像是鎖定了自己的獵物。

而事實上,也正是這樣。

在警局的停屍房內,董雙河在杜思林耳畔隻輕輕吐了一字:竊!

杜思林曾給耗子打過一個電話,問及是否有文件一類的東西。那時陳周贇已酒醒大半,表示確有文件,但卻無法作為案件證物交接的憑據。因為他們這個特派小組被派下來的旗號不過是交流訪問。

他們必須要得到這個玉柱,其實杜思林的心中是有一個模糊的猜測的,但在沒有被驗證之前,她也便將這想法壓在了心裏。

眼中一瞬間似駭浪驚濤,下一瞬卻被垂下的睫毛掩蓋的片刻不留。

因此杜思林便選擇了董雙河的提議,竊。不過實施這個行動的人不是杜思林或者董雙河,而是杜思林如今鎖定的獵物!

這是屬於宿縣中較為偏僻的地區了。沒有街上的熱鬧氣氛,偶爾可見到一隻野貓從頭頂的屋簷上飛躥而去,唯有那詭異的眸子在夜色中顯得愈發分明。

杜思林二人在這條看似沒有盡頭的巷子裏走著,周圍的一切都寂靜的可怕。

猶如一汪涼水,清冷刺骨。

杜思林帶著玩味的笑意被昏暗的光線掩蓋,那一聲淡淡的話語夾了一絲慵懶閑適劃過空巷:“我不過是來跟你談筆劃算的交易罷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我的對手。”

黑暗寂靜所帶來的緊張氣氛似是沒有對她產生一絲影響。

隻是,許久沒有回應。

杜董二人也不心急,隻是靜靜的在原地等候。有杜思林那一雙傳說之中的千光之眼在,又怎會怕獵物跑掉。

巷子顯得空蕩,原本偶爾走過的醉漢此時也是消失的毫無蹤影。就像是一座轉身沒有退路前進沒有盡頭的迷宮。

夜色又是沉了幾分。

“唉……”終是有一聲歎息想起,在這空巷裏久久不散。

女子的聲音淒長悠遠,含了些嗔怪,也夾了分無奈:“蘭兒不過是一孤鬼,二位又何必要跟我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