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獻祭清竹

杜思林雙拳緊握,看著肖清竹閑庭信步,一點一點向她靠近,胸膛因為內心的洶湧而起伏。

“百寶囊!”隨著荊芥的一聲驚呼,頓時被收入百寶囊的散魂又再次被放出。

散魂無意識,隻是受祭壇的影響,圍繞著彭昊天所在的高台。

肖清竹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似是嘲諷,就在她距杜思林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卻瞬間出現在了荊芥和董雙河二人戰鬥圈裏,手持靈力所化之劍,毫無保留的,瘋狂的攻擊她們二人。

董雙河說到底隻是凡人肉身,且又不願真的和肖清竹動手,很快便抵受不住肖清竹淩厲而充滿殺意的攻擊,處在下風。

“吼——!”荊芥被逼的化出了原形,九彩斑斕的巨蟒張著血盆大口,對著肖清竹衝了過去。

肖清竹身形靈巧,麵對體型龐大的荊芥反倒占據了更大的優勢,她揮舞著靈力之劍,在荊芥的身軀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思林,你是不是喜歡看著你最想保護的人一個個離你而去?”她笑著說道。

“你說,如果防風看到荊芥這樣痛苦的模樣會是什麽表情?”

肖清竹的語氣平靜卻又隱隱透著股瘋狂,她悠閑的舉動仿佛荊芥隻是砧板上任人刀俎的魚肉,而不是她的家人、朋友。

“住手——!”杜思林怒吼一聲,心中真正升起了一團火。

她不再猶豫,靈力化作一柄金色長劍,阻擋住原本要在荊芥身上留下傷口的黑色長劍。

這不是她認識的肖清竹,不是。她在心中一遍遍的重複,手上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快。

“嗬嗬,這才是你應該有的樣子,思林。”肖清竹笑了,深邃的眸中似是有著些許亮光,微微彎起如同月牙。

杜思林畢竟是戰鬥經驗豐富,不多久便找到了肖清竹的破綻,一劍刺了過去。

“清竹回來!”彭昊天見狀不對,急忙出聲,但他正處在關鍵時刻而不能抽身。

說時遲那時快,高昇和石頭二人出現擋在了肖清竹的麵前。

這讓杜思林心中最後的猶豫都消失殆盡,她知道這一劍縱然刺去,清竹也會沒事的。

但事情往往不遂人願,肖清竹推開了高昇和石頭,散去一身靈力,張開雙臂,任杜思林的那一劍,刺進了胸膛。

“不——!”杜思林聲嘶,她雙目圓睜,親眼看著自己所化的靈力一點一點,沒入肖清竹的心髒。

她的耳邊,仿佛響起了破裂的聲音。

那是肖清竹的心。

肖清竹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徑直落下。杜思林以最快的速度在她落地之前接住了她。

“清……清竹。”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甚至連眨眼也不敢,生怕隻這眨眼的功夫,她懷中的人,便消失不見。

肖清竹伸出手,想要去觸摸杜思林的臉頰,卻終是沒這個氣力。杜思林一手抱著肖清竹,一手抓住肖清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肖清竹的手是溫熱的,指尖卻帶著清涼。

“抱我去台上。”肖清竹說。

杜思林點了點頭,抱起肖清竹,躍向高台。

肖清竹很瘦很輕,猶如一片羽毛,隨便一陣風就可輕易將她帶走。

鮮紅的血液從肖清竹的心頭落入高台的血槽之上,盛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這是曼珠沙華。

“清竹,你這又是何苦?”彭昊天歎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蘭兒的仙氣已全部被抽離,如今他在做的,是剝離蘭兒的仙識。

肖清竹笑了,她已不想再和彭昊天多說什麽。她剩下的時間已然不多,她隻想全都留給,這個給她溫暖懷抱的人。

杜思林看著肖清竹,她蒼白的臉讓她不由的緊了緊箍著肖清竹的手臂,心中縱然有千萬個為什麽想問,也全都梗在了喉嚨裏。

“思林,原諒我的私心,隻想死在你的懷裏。”肖清竹的腦袋枕在杜思林的胸膛,她好像聽見了杜思林的心跳聲,那是如此叫人留戀和不舍。

杜思林搖頭,她吸氣,努力讓眼睛睜的更大,才不會那麽模糊。

肖清竹的血,如何都止不住,血槽仿佛有一股吸力,將她的血一直向外吸引。

盛開的彼岸花搖曳,杜思林的眼前是無盡的紅。那種紅色妖豔詭異,耀眼奪目。

傳說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讓人覺得這紅,紅的悲清淒涼嗎。

“空揚,你們杜家的人,還真的是……”這時,一道聲音響了起來,宛若天籟。

但杜思林的心思,卻落在了“空揚”二字身上。

“姑姑……”她喃喃喚道。

是的,杜空揚來了,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杜家上一代傳人。

今日的杜空揚,一身道袍獵獵,她的身後,站了楚楓和防風二人。

而就在這時,彭昊天也出了變故。

肖清竹的血落入血槽,本是洗淨了那些散魂斑駁的雜質,化作最為精純的魂力去滋養蘭兒遺留下來的無主魂魄,但卻不知為何,無論魂魄吸收多少能量,都沒有朝著彭昊天所預想的那樣發展。

“胎光,清竹這樣是以自己作為獻祭,想要封印不化骨,你還在做什麽?難道是想讓清竹白白犧牲嗎!”杜空揚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杜思林的心頭。

以自己作為獻祭?

“清竹,是天道?”杜思林問。

肖清竹並未回答,但她的眼神,卻給了杜思林答案,她明白了,她一切都明白了。

“清竹,你撐住,我不會讓你死。”她在肖清竹的嘴角印下一吻,將肖清竹放在彼岸花的花海之中。

“麻煩花姑姑照顧清竹片刻。”她說。

彼岸花輕輕搖曳,在肖清竹的周身盛開。

杜思林一步一步走向彭昊天,她的氣勢變了,殺意在此刻沸騰。

“天道?你竟然和天道融合了!”彭昊天看著杜思林,驚呼。

是的,正如他猜測的那般,杜思林在當日炸毀了肉身之後,魂魄與天道融合,不,更確切的說,應當是天道與她的輪天眼融合,化作了她的眼。

所以她一眼便可望盡過去未來,因果循環。

“嗬,天道?”杜思林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他們杜家,世代為天道的執法者,為天道清掃人間妖邪,可最終他們得到了什麽?是陰陽天師家族沉重的擔子,還是曆代先祖的英年早逝?

杜思林口中低聲吟唱著,手上結出繁複的手印,霎時之間,她的眼中瑞氣升騰,黑白變幻。碩大的汗水從她的額頭落下。

“你要做什麽?”彭昊天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恐懼起來,他看了一眼仍在不斷吸收能量的魂魄,似是馬上要成功的樣子,他不甘心。

他壓下心中的懼意,低吼一聲,露出尖銳的獠牙,而他的雙眸中,原本墨色的瞳仁竟是消失化作了和眼白一般的灰白色,叫人看了心驚的緊。

“誰都不可以破壞我的計劃,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一起上!”他的言語之中,有些怒意,對於想來喜怒不顏於色的他來說,可想而知他的內心有多不平靜了。

如今還活著的紅僵加上高昇石頭共有六個,對於彭昊天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昊天,你覺得現在,他們還能幫上你什麽嗎?”杜空揚冷笑一聲,說道。

杜空揚帶來了防風和楚楓,荊芥雖然受了不小的傷,但都隻是皮肉之傷,肖清竹表麵功夫做的狠,並不表示她真的下的了狠手,董雙河經過片刻的休息早已恢複了體力,如今,五對六,彭昊天哪裏還會有什麽幫手?

彭昊天見高昇石頭已不能再幫忙,便自己向著杜思林衝了上去。

杜思林不閃不避,但此時,她的身體周遭已經出現由天道形成的護體結界,她的眸中,黑白變幻越來越快,快到已讓人無法辨識。

彭昊天一拳轟出,打在杜思林的護體結界上卻發現,他的力道被天道所分解。

“彭昊天,不化骨終究隻是承天地之氣運才誕生的,天道造就了你,所以你,鬥不過天道。”杜思林淡淡的說道。

話音剛落,她的一雙眸子驟然爆裂,化作血霧。

“陰陽結界,開!”

“胎光!你!”

“胎光——!”在場眾人都在關注高台之上的戰鬥,見杜思林以自身雙眸為引,祭練出精血的時候,他們都被震住了。

杜思林的身後是被屍山血海所填滿的陰陽界,陰陽界一出現,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血的腥味,氣溫又降了一降,讓人從骨子裏便覺得涼。

“以天道為引,以我之目為火,今以咒毒誅妖邪,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神神自縛,咒鬼鬼自殺,咒禱禱自斷,咒癰癰自決,咒毒毒自散,咒詛詛自消……”

杜思林的聲音猶如催命符一般,每說出一字,彭昊天的臉便是多了一分蒼白。

“這是……”杜空揚看著杜思林的背影,她竟是想如此做嗎?

“胎光竟然想……”董雙河捂著被肖清竹打傷的胸口,無奈的笑了,“杜思林,果然是杜思林。”她說。

“以天道為引,以我之目為火,今以咒毒誅妖邪,咒金金自銷……”

陰陽界中的大量引起向著杜思林匯聚而去,在杜思林手上又化作純陽之火,她睜開空洞的雙目,指著彭昊天,嗬道:“不化骨,縛!”

純陽之火化作一條繩索頓時向彭昊天纏繞而去,彭昊天想閃躲,卻沒有成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純陽之火所化的繩索纏住。

“杜思林,你以天道為引,不怕遭天譴嗎?”彭昊天心中已然明了,他輸了。

“天道被毀,自有新的天道取代。如今我做的,不過是遵守因果循環,新天道又怎會降下天譴?”杜思林道。

天譴?她連天道都可以毀,還怕什麽天譴?

彭昊天看著杜思林,這個女子,出塵絕世,千百年來不可見,終究是他小覷了。

“不化骨,鎮!”伴隨著話音落下,又是一團純陽之火化作一方山海印,鎮向不化骨。

“可有遺言?”杜思林的手印結的越來越快,她淡淡的問了一句。

“並無。”彭昊天答,多年之後的洛謙,他見到了,重生當年的洛謙,他盡力了,若真的還有什麽牽掛,便隻有他的女兒,洛飛。

但洛飛如今很好,他知道。

所以,還會有什麽遺言呢?

陰陽界內最後一縷陰氣都已經在杜思林的手裏,而她雙目所化的精血也在這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裏消失殆盡。

“臨、兵、鬥、者……”

“別殺他——!”

循聲望去,那喘著大氣趕來的人,不是彭洛飛又能是誰?她的身側,並肩沾著有著相同容顏的彭洛離。

周圍早已封了結界,尋常人無法進入,顯然,是彭洛離為她打開了結界。

“胎光,別殺他……”彭洛飛大聲的喊著。

杜思林卻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她朝著肖清竹所在的方向看去,是漆黑一片,但她能感受到肖清竹的氣息,心又是抽了一抽。

“洛飛,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已經活了千萬年,早已足夠。”言罷,彭昊天不再看彭洛飛,閉上了眸。

“爸……”彭洛飛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皆、陣、列、在、前,”杜思林的氣勢在這一刻攀升到極致,身化神龍,向著彭昊天咆哮而去。

“誅邪——!”

濃鬱的金光,被驅散的黑色,這樣的場景,任何人隻需看上一眼便刻在心裏,永生不會忘記。

外界忽然一陣地動山搖,似是地震了一般,而原本晴朗的天竟烏雲密布。

“胎光……”杜思炎的心中猛地一陣抽疼,他走到窗前,看向杜思林所在的方向。

“她們會回來的。”慕容潞羽牽起杜思炎的手,靠在他的肩頭,靜靜道。到的現在,以慕容潞羽的能力,已經不能夠參與進去了。她能做的,就是在心中默默的為杜思林祈禱。

“媽媽。”小家夥抱著蛋撻乖巧的坐在家門口,難得的安靜聽話,她在等她的兩個媽媽回家。

“思林媽媽和清竹媽媽會一起回來的。”葉浣溪從身後抱住小家夥,柔聲安慰道,小河,你也是,她心中默念道。

“姐姐,胎光,你們可都要平安回來。”丁一樂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抬頭望天,喃喃道。

“師父……”警局裏,耗子雙拳握緊,為杜思林祈禱著。

……有太多太多的人在為她們祈禱著,等她們回家,飲未盡的酒,說未說的話,續未完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