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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柳依依有了足夠的時間來準備考研。整天不要上班,不必賺錢,不去想怎麽才能完成業績點,她感到了輕鬆、幸福。有了秦一星才有了這樣的好事情,這是真的。於是自己應該盡心盡意對他好,這也是真的。

看書看得發膩,柳依依覺得時間太多。每天除了去跳一個小時的操,就是一個人呆在房子裏看書看電視。女友們要上班,下班的時間不夠用來對付男朋友,難得有個機會見一次麵。她整天都在一種期待之中,盼秦一星來,來了就不讓他走。秦一星說:“你知道我,我不是自己的。說來就要來,來了要見得到你,說走就得走,走也要走得了。”柳依依抱著他的一隻胳膊說:“你走了以後的時間長得怕人,你可憐一下我吧。”秦一星說:“我不去忙怎麽會有錢呢?沒有錢我怎麽對你好?”柳依依就鬆開了手。晚上柳依依看書累了,躺在床上,熄了燈,體味著時間靜靜地流過。月光一點一點滲進來,滲進來,在桌子上留下一道鮮明的印跡,那是窗影。然後,那條印跡一點一點退走了,房子就墮入了黑暗,讓她想到史前人的洞穴。突然,遠處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是風吹動了誰家的門,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意味。體味著時間,柳依依想起了阿雨的話,青春就這幾年,一次性地流過,終究是要完結的。他是自己生活的全部,而自己卻隻是他生活的冰山一角,這不公平。她覺得非常清醒,阿雨是對的。可清醒之後仍是一個別無選擇,事到如今,隻能如此。甚至,有一個秦一星的出現,已經是很幸運了,不然還不知往哪走呢。如果自己選擇了退出,那麽,幾乎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另一個女孩出現在這間房子裏。這是一個山頭,自己不占,會有人來占,麓城有多少想占一個山頭的女孩?山頭比想占的人少啊!

想清楚了隻能如此,柳依依在黑暗之中用力地搖頭,想把這些想法甩開似的。世界上的事情,不能不想,也不能細想,細想之下,這個世界實在沒有詩意,更不用說浪漫。無論如何,自己還是希望有一點詩意,一點浪漫。如果秦一星現在竟然出現,那就是詩意,就是浪漫,就是意外的驚喜。這樣想著,她拿起手機,給秦一星發了信息。語言很克製,不詩意也不浪漫,完全不能表達自己此時的渴念,怕萬一被周珊看見了。不一會兒秦一星有了回信,告訴她,自己裝作解手在廁所回信。柳依依想像著他蹲在那裏的模樣,在黑暗之中偷偷地笑了。

這樣過了幾個月,十一月份,柳依依報了名。報名這天她對秦一星說想考到北京去,他堅決不同意說:“那我怎麽辦呢?”她說:“就每天給你發信息。”他說:“發信息能解決什麽問題?”她不高興說:“那你要解決什麽問題?”他笑了笑說:“你說呢?”她說:“我不知道!”他說:“北京太遙遠了,我身體沒那麽長。”柳依依說:“下流。”秦一星說:“機智。”又說:“說真的,北京太遙遠了。”她說:“我不會回來?”他說:“那太難等了,我犯了錯誤你別怨我。”她說:“不怨。”他說:“沒一點感情。”又說:“那我們還在一起幹什麽?沒含義了。北京那麽多優秀青年,實話實說誰放心?誰願當那個傻瓜?你那麽想去北京你去,我們就隻能畫一個句號了。”左手淩空畫了一個圈。這話說得有了硬度,可也實在,合情合理。沒有他的資助自己無法完成學業,想要他的資助又想違背他的意誌,那不可能。柳依依又感到了博弈的存在,也清楚自己在這種博弈之中的弱勢地位。情人之間的博弈,一旦超出了詩意的氛圍,就會進入危險地帶,現在已經走到邊緣了。意識到這一點柳依依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說:“北京是首都嘛,人家想去看看嘛。”秦一星說:“說看看下次帶你去看看,別的就算了,好嗎?”柳依依說:“那你答應人家了,你講的話要算數,你是男人。”秦一星說:“我是答應人家了,到時候我帶人家去。”柳依依把頭紮到他懷中說:“人家就是我,我就是人家!”

柳依依去上英語和政治的輔導班,八月份她已經上過一輪了,這是最後的衝刺。英語課在一個大禮堂上,上千人坐在裏麵,柳依依感到了競爭的激烈。旁邊坐的一個男生,手中的輔導教材正是北京來的老師講的那一本。柳依依問他在哪裏才買得到,他馬上說幫她去買一本來。下午她去的時候,剛走到門口,那男生正站起來向這邊張望,朝她揚一揚手。他給她占好了位置,並把教材給了她。柳依依拿錢給他,他用力推了回來。柳依依說:“你還沒問我考哪個學校哪個專業呢,萬一跟你撞車了,你就引狼入室了。”他說:“應該說多一個師妹。”又說:“美眉師妹。”柳依依問他哪屆的,回答是應屆的,就說:“那應該叫師姐。”男生

說:“是嗎?一點都看不出。我們班上的女同學看著都不比你小些。”柳依依心裏很是舒服,又想這男孩是應屆的,怎麽這麽懂得女人?這樣柳依依知道了男生叫劉明喻,麓城大學化工學院的。下了課劉明喻問她要手機號,她告訴了他,心裏動了一下,沒要他的手機號。

當天晚上九點多鍾,劉明喻發信息來了,說看書看煩了,想找個人聊一聊。柳依依回了信,說聊聊就聊聊。兩人你來我往,到十二點鍾才收了線。第二天去上課,他又給她占了位子,都不說昨晚的事,仿佛那是一個夢。晚上到了九點多鍾,柳依依一眼又一眼地瞟著手機,手機安靜地躺在桌子上,很孤獨又很期待的神情。柳依依把書推開,直起身子凝視著手機,看著它泛著紅色的光澤,抿嘴笑了一笑,再笑一笑,凝視著,表情就凝固在那笑中。

柳依依給劉明喻發了個信息,問他是不是還想聊聊?回信說,很想,又怕你跟你男朋友在聊,不敢驚動。他在捅破那一層紙,很含蓄,又很明確。柳依依想,是不是應該顧左右而言他?劉明喻高大的身軀在她心間一閃,就回信說,我沒有什麽可驚動的,隻要不驚動你就好了。按鍵的時候又猶豫了一下,那身影又閃了一下,就閉了眼,用力地按了鍵。那邊馬上回信說,我也沒什麽可驚動的,被你驚動非常幸福。這時秦一星來了信息,問她在哪兒,在幹啥。柳依依回信說,在康定,沒事,在想你。柳依依同時跟兩個人對話,手指按得飛快。劉明喻一條信息過來,問到康定是什麽意思?柳依依查了發出的信,問秦一星明天來不來,發錯人了。她身體聳了一聳,幸虧不是在秦一星那邊犯的錯。接下來每次按發出鍵,都把號碼多看一眼。秦一星那邊先收了線,她跟劉明喻對話到十一點鍾,他問是不是可以給打電話?她回信可以,他就打過來了,談經曆、愛好、處世方法,除了兩人的關係,什麽都談到了,十二點,才掛了機。

過了幾天劉明喻約她一起吃晚飯。正吃飯秦一星電話來了,不接。信息來了,也不回,再來,還不回,心中有點慌,說著話也有些答非所問。不到八點,柳依依就說要去複習,分手回到康定。躺在床上想著等會兒怎麽回答秦一星呢?想了想就發信給他,說他一天到晚陪老婆,對她好,對自己不好,一肚子怨氣。秦一星回信解釋,她就有了更多的怨氣,這怨氣也就成了真的怨氣,也是不接電話不回信的理由。他越解釋,她就越傷心;她越傷心,他就越解釋,總之是他對不起她。過幾天劉明喻又來約她,她忍不住又去了。去之前柳依依想,秦一星現在肯定不能來康定,就發信偏要他來。秦一星回信說來不了,柳依依就說他在陪老婆,對自己沒對老婆十分之一好,生了氣。晚上和劉明喻一起吃了飯,在麓大校園散步,秦一星電話來了,不接,信息來了問在哪裏,不回。不能接,也不能回,你說了在哪兒,他的車幾分鍾就到了,那怎麽辦?十點多鍾回到康定,秦一星電話來了,她接了說:“你那麽精心照顧你老婆,怎麽還記得我?”這一次秦一星不解釋,說:“你也學會了玩失蹤?”她回答說到苗小慧那裏去了,他說:“講故事吧。”就不再來信息。這時,劉明喻的電話來了。

第二天上午,秦一星來了,柳依依迎上去,感到他的手肘在隱隱地但卻明確地在擋住自己,問:“怎麽了?”秦一星說:“你說呢?”柳依依被他問得心虛,勉強笑了一笑,忽然看到手機就擱在桌子上,心想劉明喻來了信息怎麽辦?電話來又怎麽辦?又記不起昨晚的信息是不是還有一條兩條留在裏麵?她仿佛記得有幾條說得火辣,當時舍不得刪,留著慢慢回味的。這樣想著柳依依本能地一伸手,看見秦一星的目光正盯著自己,似笑非笑大有意味,就順勢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說:“你也口幹嗎?”秦一星不回答,眼睛仍盯著手機。柳依依拿起一本輔導教材,翻得嘩嘩地響說:“你是記者,給我講講時事政治吧,考試要占二十分呢。”趁秦一星在看書,右手胳膊擋著他的視線,輕輕把手機蓋揭開,按了靜音,塞到口袋裏,心裏一陣輕鬆。秦一星放下書,眼睛轉向剛才擱手機的地方,虛無地盯著,嘴角微微**幾下。柳依依指著書上一個標題說:“這一節你估計會不會考?”秦一星哼哼幾聲,頭湊得更近一些,研究似的去看那桌麵,敲著剛才放手機的那個地方,不說話。聽著那一下又一下響聲,柳依依有點心慌說:“怎麽剛喝水就要解手?”去廁所關上門,拴好,掏出手機,把那幾條信息刪掉,徹底放心了。她站起來,雖然沒解手,還是開了水衝洗。打開門看見秦一星站在門口,說:“嚇我一跳!你偷看?”秦一星說:“對你我還存在偷看嗎?”柳依依膽子大了說:“今天你怎麽了?像個

特務。”秦一星說:“我們誰像特務?”柳依依心中發虛說:“我看是你。”回到房裏柳依依看秦一星還目無表情坐在那裏,並不像平時一樣采取行動,說:“今天你怎麽了?”秦一星說:“你問我還是問你自己?”柳依依不敢再說下去,說:“那你先幫我輔導一下時事,你是名記,名妓,”誇張地笑了一笑,“比老師水平還高些呢。”

秦一星望著她,研究似的,微微含笑點頭,說:“好,也好。”柳依依避開他的目光,捧起書擋在兩人之間說:“怎麽就不給輔導輔導?”秦一星掏出手機,撥了號說:“你關機了?”柳依依說:“你又檢查我吧?我昨天睡覺按靜音了,忘記調回來了。”掏出手機坦然遞給他,心中緊了一下:“劉明喻不會現在來信息吧,上帝。”秦一星把手機放到剛才的位置上說:“現在還檢查什麽?”又說:“我可給了你機會了,我不是小青年哥哥,沒那麽好奇。”柳依依說:“什麽意思?”秦一星說:“你問我?”柳依依說:“不知你什麽意思!”秦一星說:“昨天晚上你跟誰通話那麽久?”柳依依心裏一緊說:“跟一個人。”秦一星說:“我知道不是一條狗。”又抓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劉明喻”三個字。柳依依心一驚說:“一個同學。”秦一星說:“你總不至於告訴我是個女同學吧?”柳依依說:“是男同學,同學。”秦一星說:“我這麽聰明的人,這點聰明都沒有?”柳依依覺得非常神秘,他怎麽就會知道這件事?她說:“是男同學,同學。”秦一星說:“同學深夜通話一個多小時?”又說:“我不想要你講太多故事,那樣我也難堪。我昨晚給你打電話,十多次都占線。我一早就去移動查了,就是這個號。還一晚發幾十條信息呢。”柳依依說:“是同學,同學,輔導班的同學。”又說:“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秦一星說:“你要想一想我是誰。”秦一星一早去移動打單查了昨晚通話的號,又裝作去交費,報了那個號,在電腦上看到了名字,說:“哦,還有錢。”就走了。柳依依說:“下次我換個卡,用自己的名字,不要你給我的卡了。”秦一星說:“你的意思是還想找別人?我不想當傻瓜,也不想跟自己無法預測的女孩來往,有什麽意思?”說著,手順勢往門口一指,“你找誰都是你的自由,你現在就去我也不會攔著你!”

柳依依的腦袋轟地炸響,像有無數的小金針向外噴射。她猛地站起來,抓起包就往門口衝去。擰開門鎖她心中晃悠一下,“到哪裏去呢?”瞟一眼秦一星竟坐在那裏沒動。她拉開門,停了一下,心裏有種想哭的衝動,又晃悠一下,快步地回到房子裏,找到一隻塑料袋,把衣服往裏麵塞說:“我的東西。”秦一星說:“真要走呀?”柳依依說:“真!”秦一星說:“硬是要走?”柳依依說:“硬!”秦一星一把將塑料袋搶下來說:“算了。”柳依依回身去搶,說:“我的東西,我要帶走,走!”秦一星笑著說:“算了。”柳依依站在那裏,盯著他,喘著說:“不算了。人家要我走我怎麽不走?走了給別人騰地方!人家的東西人家怎麽不能拿走?”秦一星摸了摸她的頭笑笑地說:“算了,算了。人家趕人家走了嗎?”摟緊了她的肩。柳依依拳頭捶他的肩說:“就是的,就是的,還想賴呢!”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嗚嗚地哭了。秦一星說:“算了,算了。”就來脫她的衣服。柳依依身子扭了扭說:“不。”秦一星說:“算了。”自己也脫了鑽進被子裏說:“男人嘛,愛你嘛,嫉妒嘛。不愛你我還不生氣呢。”柳依依身體貼緊他說:“你也不想想,一天在這間屋子裏轉二十四個小時,你來一次一晃就不見了,我會瘋的!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就是我了。”秦一星說:“你去找苗小慧玩。”柳依依說:“苗小慧每天接待男朋友都忙不過來,沒空接待我!”秦一星說:“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找別的男生?你那麽耐不住寂寞?”柳依依說:“那我找你,你又沒空理我,晚上短信都不敢發。你走了,你又趕另一場熱鬧去了,你想想我的處境吧!”秦一星說:“理由還很強大呀!”又說:“每月再多給你兩百塊錢,你閑得慌去美容洗麵好不好?街角那兒有一家叫靚典的,洗麵隻收十塊錢。”柳依依心想女人的事,他怎麽這麽熟悉?說:“你說了行,誰還敢說不行呢?”秦一星手緩緩動起來說:“我現在就想說行,行嗎?”柳依依說:“今天沒點情緒,你別招我。”秦一星加強了動作的幅度說:“情緒是可以調動的嘛。”柳依依說:“不喜歡這隻手,是隻老手!”推開他的手。秦一星說:“什麽時候有嫩手了再推開老手。”柳依依幾次推開,馬上又纏了上來。柳依依說:“賴皮,沒辦法。”秦一星說:“我說行就行,這話還是熱的呢,空頭支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