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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兩人無話不談,知心朋友似的。談得最多的一是公司的張長李短,二是人間的男男女女。中午暴熱,電扇對著吹也不行。阿雨把襯衣脫了,隻戴了乳罩躺在床上說:“依依你也學我。”柳依依說:“對麵辦公樓中午可能會有人呢。”阿雨說:“他要看那是他不道德。他也看不掉我一塊肉去。”柳依依沒那麽大的膽量,說:“我還沒那麽熱。”這時住在樓上的公司職員小孫推門進來說:“打牌去嗎?”阿雨坐起來,用蒲扇遮在胸前說:“有沒有搞錯?”小孫笑著說:“什麽寶貝疙瘩,誰沒見識過?”依依著急地揮著手說:“你出去,你出去!”小孫走了,柳依依跳下床把門關好,說:“我講了危險吧。”阿雨用力搖著蒲扇說:“打牌?裝什麽傻?占本小姐的便宜,哪天我叫他啞了還不知吃錯了什麽藥!”

罵了一通,阿雨說:“睡不著了。”又說:“依依反正你也是有點經驗的,我這裏倒真有副牌,從來不拿出來打的,你看看嗎?”柳依依說:“我不太喜歡打牌。”阿雨說:“還是我去年去深圳出差在中英街買的呢,帶色彩的,有各種各樣的姿勢,你也學學,將來你男朋友就更喜歡你了。”說著拉開抽屜摸出一副牌扔了過來。柳依依看著包裝上的照片,心裏直跳說:“怪不好意思的,下次我一個人了再看。”阿雨說:“淑女吧,做都做過,看到不敢看。”柳依依打開抽屜把那副牌收進去說:“想起來也挺沒意思的,有些男人在別人那裏什麽醜態都做出來了,心裏透亮的,又跑到你麵前表演純情。不想就算了,想起來挺沒意思的。”阿雨說:“那就不想好了。女人吧,她不能不想,又不能細想。不想吧,那她真的就成了一堆肉,細想吧,那也是一堆肉。你看得太清楚,一點都舍不得騙騙自己,那就沒法在這世界上混了。愛自己就要舍得騙自己。”

柳依依想,這話簡直沒有道理,再想想,沒道理之中卻有著大道理,是悲痛過的人才說得出來的話。她看著阿雨閉眼靠在床上,有點可憐她,又有點可憐自己。因為不願騙自己,跟夏偉凱分了手,又跟郭治明分了手。兩次分手,都是因為認真,因為理想,因為不願騙自己。現在想起來,這理想真有些不合時宜。因為認真,自己無法像阿雨那樣灑脫,可是,在以後走來的男人眼中,自己跟阿雨會有什麽差別嗎?一步是走,一百步也是走,一步與一百步是不同的,可這不同又是講不清楚的。柳依依覺得非常委屈,這委屈又無處傾訴,就更加委屈了。

晚上阿雨不在,柳依依沒地方可去,在街上走了一圈,回到宿舍看電視。她把所有的台搜索了一遍,沒有好節目,硬著頭皮看下去,越看心裏越空,越虛,漸漸凝成

了一個結,空洞的結,一定要吸攝一點什麽東西進去才填得滿似的。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喜歡逛商場,哪怕沒錢也喜歡逛,為了追尋那一點瑣屑的刺激,來填補那個空洞的結。她盼著阿雨快點回來,講一講今天又跟哪個男人發生了什麽故事。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越想她回來,她就越是不會回來,一定如此。

有人敲門。柳依依心裏得救似的跳了一下,可馬上又失望了。從敲門聲中她聽出,這又是小孫來了。她本來還歡迎他來說說話,可一察覺他的真實意圖,就不想理他了。她聽說過他的一些緋聞,沒有那些故事她也不會理他。自己前不久連博士都放棄了,還會理他?敲門聲一下又一下,很文雅,又很執著。柳依依隻好開了門,把倦怠的神情顯在臉上。小孫沒看見似的說:“又是一個人在家!”好像知道她的痛處在哪,就直戳過來。柳依依認真地望著屏幕,被電視劇吸引住了似的。小孫沒話找話說,從單位的事情說到電視裏的人物。柳依依一句都不應,他也不惱,頑強地說下去,胸有成竹的神態。就這麽過了一個多小時,柳依依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想著,這也是一場博弈,這是他的既定策略。下了決心,柳依依說:“我想睡了。”小孫說:“你睡你的,我把這一集看完。”柳依依想,還有這麽臉皮厚的人!這臉皮厚遇上別的女孩也許是一個法寶,在自己這裏隻能有更大的反感。她說:“有聲音我睡不著。”小孫說:“那我就看啞巴戲得了。”他的頑強超出了她的意料,她幾乎氣憤了,壓低聲音說:“門關好我才能安心睡的。”小孫說:“我走的時候給你關上門。”柳依依沒辦法了,隻好說:“你回樓上看去,你那裏又不是沒電視機。”小孫隻好站起來說:“一定要趕我走,沒一點感情。”柳依依做出到門口去關門的姿態說:“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感情?”小孫一隻手扶著門說:“追求一個人是我的權利,沒有人能夠剝奪的權利,你不同意,那是你的權利。以後我們各自行使自己的權利好了。”柳依依氣得咬牙,在他出去以後,用力把門關得砰的一響。

柳依依氣得睡不著,打電話給苗小慧,不在,也不知她在薛經理那裏還是樊吉那裏。再打,還是不在。又給聞雅打,接通了說了幾句,還沒說到今晚的事呢,聽出她口氣不那麽從容,就問她是不是現在有事。聽到她說是的,柳依依就掛機了。平時不管怎麽寂寞,打電話總是她在無奈之中的一條退路,今天特別想找個人說一說,可連這點退路也沒有了。失望,這失望漸漸彌散開來,成了一種絕望。柳依依跟自己賭氣似的,熄了燈,用枕巾蒙了臉去睡,越想睡著就越睡不著。突然,門響了,燈亮了,阿雨回來了。

柳依依支起身子說:“你總算回來了!”阿雨有點緊張說:“許經理打電話來了?”柳依依就知道她今晚跟袁總在一起,又想著人總是本能地關心自己的事情,小孫的事跟不跟她說呢?柳依依忍著沒說,等阿雨磨磨蹭蹭洗漱好了,上床了,還是忍不住說了。阿雨說:“你以為把門那麽摔了一下,他明天見你就慚愧了?以後就不敢來了?那你是想錯了。他明天望著你還是笑嘻嘻的,你信不?”柳依依說:“沒見過皮這麽厚的人,他總要有點臉吧。”阿雨說:“現在有一批這樣的人,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麽都無所謂。”柳依依說:“他還真的想在我這裏達到什麽目的吧!”阿雨說:“怎麽不是?說穿了就是有朝一日把你弄到床上去,隻跟你玩一下感情遊戲對他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柳依依氣憤地說:“想吃天鵝肉呢。”阿雨說:“撬開一條縫鑽進來,再鍥而不舍一點點往深處打,他們有蚊子嗜血的執著。”柳依依說:“以後不敢跟他說話了,說句話他就當作一條縫。”

說完了小孫,柳依依見阿雨並沒有什麽睡意,就說:“晚上太沒有意思了。”這一次阿雨馬上就領會了說:“你把自己這麽包在繭裏,也不是個事。”柳依依不好意思直接提到男朋友的事情,繞著說:“苗小慧她們都忙得很,一個月也難得來看我兩次。”阿雨說:“人家在忙啥呢?她忙啥你也忙啥就對了。人家在你這個年齡青春都不夠用,一天要一刀劈成兩天才好,你閑過去就太可惜了。”阿雨不繞,阿雨直接說到事情的核心,這讓柳依依感到了輕鬆。柳依依說:“沒碰到合適的人。”阿雨在那邊咯咯地笑。黑暗中柳依依看不清她的表情,就問:“你笑什麽?是沒有合適的人。”阿雨收了笑說:“如今還有這麽認真的你!合適的人三年以後才出現你就等三年?永遠沒有呢?就不能先掛著一個,一邊等著找著?麓城今晚有多少男男女女在一起,都是合適的人?”柳依依說:“那遊戲就玩得太過分了。現在又不像以前,太開放了,雖然是遊戲,事情卻是來真的,那樣不好吧!”阿雨說:“你別認真就完了,到該認真的那天再去認真。你知道是遊戲,心裏千萬別認真,你認真你就慘了。”柳依依聽著這話,知道她也是傷過心的,也不好細問,說:“我們吧,女的吧,這個事都不認真,那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值得認真呢?”阿雨說:“人生是一段一段的,先把這一段安排好了再說,到哪天你覺得應該結婚了,再去認真。”柳依依聽著這海外奇談,也竟有點道理似的,說:“也是個辦法啊。”心想,在愛情遊戲中浸泡了多少年的人,像酸黃瓜,在鹽水中浸透了,沒一點新鮮感了,真到了那天,誰還會認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