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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是浪漫的,又是現實的;在浪漫中想著現實,在現實中想著浪漫。柳依依覺得自己跟郭博士來往是太現實了點,他是博士,他有前途,而他的前途就是她的前途。柳依依總是有點遺憾,在博士那裏沒找到理想的感覺。她在心中反複說服自己:“認真都不敢認真了,還談理想?”說是這麽說了,似乎也想通了,可遺憾還是像夏夜的雌蚊子,在心裏嗡嗡嗡嗡嗡嗡的,趕也趕不走。

這天,博士帶柳依依到校園附近一家小飯店吃晚飯。他們點了水煮活魚,十二塊錢一斤。老板說沒有了,到對麵賣魚的那裏去抓,博士就跟著老板去了。柳依依從窗口看見博士挽了袖子到池中去抓魚,又湊上去盯著秤,看重量是否有錯,心中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天天說自己是個大人物,她也因此把他看成了一個大人物,大人物還這樣?博士回到桌邊,得意地告訴她抓了一條最活的,魚老板想少秤也沒能少成。柳依依一聲不吭。博士說:“你什麽事情又不高興?”柳依依還是不做聲。吃著魚柳依依說:“你說你畢業了去銀行會當上高管,那是給自己貼金吧?”博士說:“泰山不是壘的。我這樣的不當高管,那還誰當?我導師還想要我留校呢,總是拿當博導來引誘我。”柳依依說:“當了高管那些鋼鏰你數不數?”博士說:“那是手下人的事。百元大鈔也不用我數,我還數那?”柳依依說:“那你怎麽放得下心呢?”博士笑了說:“繞了半天你笑我剛才看秤!我閑著也是閑著,為什麽要被別人溫柔一刀呢?”又說:“看不出你要錢沒錢,眼珠子倒有這麽大,”他雙手在眼前比劃出乒乓球大小,“這麽大。”變成了鴨蛋大小。

柳依依把這件事在宿舍說了,一邊比劃著挽了袖子去摸魚的樣子。苗小慧說:“他家可能是農村的,吃點小虧心中就有一個大窟窿。”柳依依說:“跟了他我將來會有好日子過?”又說:“他家真的是農村的,他說過。”苗小慧說:“那你不早告訴我?我媽媽說我找誰她都不管,就是不能找家是農村的,提隻雞一家人就到你家過年來了。”柳依依說:“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伊帆說:“這都不想那你想什麽?是結婚呢。我家裏也不準我找家是農村的。”柳依依說:“他真是個人物那就不算什麽了吧?”苗小慧說:“你跟他是來真的呢,你真的不想想?”柳依依覺得苗小慧雖是這麽親近的朋友,有些地方還是難溝通。男人跟幾個女人有過親密關係她無所謂,家是農村的卻是嚴重的問題。柳依依說:“懶得想這麽多呢,反正我家裏也是那麽窮。”苗小慧說:“所以更得想想。”柳依依笑一笑:“我主要是看不慣他那個沒有氣概的樣子,還挽了袖子去摸魚呢,我的感覺又矮掉一截了。”伊帆說:“他要是有小夏那麽陽光就好了。”柳依依心裏被撞了一下,覺得伊帆很懂自己的心

,望著她笑了一笑。伊帆說:“臉也有點像個勺似的。”柳依依一想,果然是有那麽點意思。

博士去安陰市講課,要柳依依陪他去。博士說,聽課的都是市領導,他導師對他充分信任,才讓他去的。柳依依想起前年跟夏偉凱去廬山,隻要一出去,有些事情就難以避免。可她又經不起出去走走的誘惑,就說:“還是不太想去。”博士說:“陪陪我嘛,我一個人在外麵孤魂野鬼,你想著不心痛?”柳依依說:“省市領導陪你。”博士說:“晚上沒有人陪。”柳依依說:“那我就更不去了。”博士說:“請她去玩還要做思想工作。”又說了當地幾個好玩的地方。柳依依說:“那說好了。”博士說:“說好了——什麽事情說好了?”柳依依說:“你說呢?”博士說:“不知道。”柳依依說:“那你再想想,想好了我才去。”博士說:“知道,你早就說過了。”柳依依說:“那你把我說過的再說一遍。”博士笑笑說:“你畢業之前不能碰你,不能碰。聖旨。我不碰行不行?我二十九年都過來了,還過不了這兩個多月?”柳依依答應去了,博士說:“找女孩就是麻煩,找女人心又不甘。”又說:“我還是麻煩點算了,不然就更麻煩。”

到了安陰,博士去上課,柳依依在賓館等他。下午五點多博士回來,帶她去吃飯。吃飯時博士很興奮,說自己講課怎麽精彩,市領導怎麽看得起他,還想要他畢業後來安陰任職,有重要的崗位等他。柳依依想說,那麽看得起你怎麽不請你吃飯?看他那麽得意,沒掃他的興。博士喝了一小瓶椰島鹿龜酒,臉上紅了,更加興奮起來說:“我們財大有人分三等的說法,你聽說過沒有?男人,女人,女博士。”柳依依說:“我聽說第四等是男博士。”博士哈哈笑說:“我們是第一等中的尖尖頭。如果有四等我們就是第一等。”又說:“都是博士,男女差別大得海了去了。女博士,特別是那些沒結婚的,個個都是問題人物。”他說到有兩個女博士住一套間,怎麽都處不好,你死我活。有一個在另一個睡著時,把尿倒到她臉上。又有一個很會打扮,今天說要跟某局長結婚了,過一段又說要跟某經理結婚了,總是結不成。博士說:“有一回好像似乎真的要跟某大款結婚了,大款在情人節還送了她一枝藍色妖姬,據說花了五百塊錢,她還特地給大家看了那妖姬的殘骸。我看她那麽興奮,心裏想這婚恐怕是結不成的,果然就沒結成。”他說的這些柳依依都相信,相信了之後又很悲哀。同樣是努力,是成功,男人和女人的成功在情場的意義卻如此不同。人生的本質是生存,生存的本質是博弈,在戰場,在商場,在官場,也在情場。她覺得“博弈”這兩個字非常準確,非常真實。她看著博士那紅紅的臉,想著這個人就是自己博弈的對手。博士沒意識到柳依依情緒的變化,還是很

興奮地講著,把“六不想”也講出來了。他說:“依依你最大的好處,就是讓人放心。你沒有那些鬼鬼祟祟的行為,不然怎麽找得到愛的感覺——不,說錯了,愛的感覺總是找得到的,隻要他需要她,自然就會有感覺,我說的是結婚的感覺。誰能在一個要時刻監控的女孩身上找到結婚的感覺?”柳依依說:“你是在說我隻能安分守己吧?那什麽時候我也調個皮給你看。”博士連連搖頭說:“你不會,你不會,有了我你還不夠嗎,我?”

吃完飯逛了一會兒街,回到賓館,博士黏到她身上來,柳依依說:“你答應了我的,你沒忘記吧?”博士說:“一百步不讓我走,走五十步也不行嗎?”折騰了一會兒柳依依覺得情緒沒上來,敷衍著他。博士說:“沒事情做,擺在眼前一件能做的事情又不讓做。”晚上在柳依依的堅持下,一人一床睡了,熄了燈講話。說著說著博士爬過來說:“我不做別的,讓我這邊躺躺行不行?”柳依依讓出半邊床讓他躺下。博士躺下後,她又覺得應該表現出一種羞澀,不讓他這麽輕易就躺下來。又感到打破羞澀感,事情是多麽容易。博士說:“我真的被自己的克製感動了。”邊說邊脫柳依依的內衣。柳依依把手腳抱緊,博士還是很執著,說:“我承諾的事情我肯定會做到。”柳依依就不再堅持。被博士摟著柳依依想,這種堅持其實毫無意義,但卻沒有感到那種不可扼製的激情。在黑暗中她努力去回憶當時跟夏偉凱在一起的情景,許多畫麵重疊著,雲遮霧罩似的,記不清哪一次有什麽特別的印象。但這模糊之中,忽然有一種感受閃出來,像一個火把被點燃,在無邊的黑暗之中熊熊燃燒,那就是自己曾被激活的情緒。博士撫著她,讚美她身體的勻稱,該有的地方有,該沒有的地方沒有,都恰到好處。他說:“這樣我就很滿足了。”也不知他是對身材還是對撫愛感到滿足。柳依依突然想問問那個叫曾芸的女孩身材怎樣。她忍住了,那太難堪了。博士說:“我獨享這一種美好,也是人生一大幸福。”手又遊走起來說:“其實早晚就是那麽回事,何必不趕早呢?”柳依依按住他的嘴說:“不討論這個問題。”

博士睡著了,柳依依卻格外清醒。夏偉凱在她心中留下了身體的記憶,這種記憶自己以前沒有明確的意識,今夜卻如此清晰,如此強烈。女人憑身體的直感去感受男人,這種感受指引著她選擇的方向。無論如何,這是兩個不同的男人,差別很明顯,無法找到確切的表達,但是很明顯,如此明顯,像黑和白一樣明顯。這種感覺是一種力量,強大的無可抗拒的力量,可以把自己牽引過去,也可以把自己推開來。柳依依感到自己正在被推開,這種力量如此清晰,如此強烈。這樣想著柳依依把身體從博士身邊移開,輕手輕腳摸索到內衣穿好,睜了眼,奮力地盯著眼前的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