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四周開始出現一片廣闊的荒原,深黑色的土一直蔓延到天邊,遠遠望不見盡頭。 比之前的灰色天空,更加荒涼無比,寂靜得令人空虛。

極目遠眺,八麵茫茫,看不出有任何生物出現過的痕跡。連一棵雜草也沒有。

我突然好想就這麽和石三生一直走下去。不去管外麵的風風雨雨,不必擔心生命大起大落,不用去看人們是否為生活瑣事勞累奔波,也無須理會渾渾噩噩一日複一日的光陰蹉跎。

可是,我還有楚臣。我搖了搖頭,甩開剛才心中的想法。

我是楚臣的母親,不能不管他的安危。若如此自私,怎能擔得起他喊我一聲媽媽

閉了閉眼,又深呼吸幾下,我的心又恢複了平靜。睜開眼一看,卻發現剛才蒼茫的世界已經變了一個樣。

這真真是眨眼之間

轉生輪裏的景像變化之快,真是難以捉摸。

若不是事先告知我這是在轉生輪之中,我根本就以為這隻是一棟再普通不過的民居。兩層的灰瓦白屋的樓房,在上海郊外隨處可見。

房子的門是敞開著的,微微露著一道縫隙。

石三生去敲了敲門,等待了十來分鍾,一點動靜也沒有。我不覺奇怪石三生的異常舉動。難道在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麽

又候了大約小半個小時,石三生直接帶我推門走了進去。

這棟房子在外麵看起來不過三層模樣,可裏麵卻顯得高大無比。因為它把整個空間,都化作了一層。三層高的民居,從地麵到天花板,數十米高的距離,僅僅隻有一層。像個超寬敞的客廳一樣。

天花板是羅馬式的穹隆,顯得非常宏偉壯麗。其他沒有任何的擺設,連一具家具或插花都沒有,唯一的裝飾物品就是地麵上的黑色泥土,牆壁也是純黑色的。

我不禁想,能造就這麽大一座房子,卻為何連個像樣的地板都不鋪

細看這房子,竟沒有燈,也沒有窗戶,亦不像別的房子一樣是個四四方方的形狀,而是八邊形的。加上我們進來的那一扇門,一起剛好八扇門。平等分布在黑色牆壁的四周。

麵對這樣一棟特殊的房子,我卻並沒有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相反,竟覺得它十分的親切,好像我曾經在裏麵生活過一樣。

我看著石三生,道:這房子看起來,怎麽這麽奇怪我的話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擊起無數回聲,一層一層蔓延開去。

石三生搖頭,上回我並未見到有何屋子。

我見石三生都不知道,便有些小緊張起來。四處看了看,就想退出去。心說我們不是要進來找景蟲的麽到這房子裏來幹嘛呢難道景蟲躲在門後麵不成

可當我將來時的門打開時,卻並沒有看到外麵灰蒙蒙的天,隻是一片純黑色的牆壁。

我的心猛地一緊,朝石三生望了一眼,見他正附身看我,眼中有些許詫異。於是問道:怎麽回事

石三生道:小靈,這是你的心境。

我睜大眼睛,琢磨了老半天他這話的意思,可還是猜不透。世人常言相由心生,難道這轉生輪裏的景象還會因我的心改變不成我靈力真有那麽強我可不信

石三生轉身向另一扇門走去,將那門微微敝開一小道口子,但是當門完全被拉開的時候,我頓時傻眼了。仍然沒有灰色的天空,後麵還是一堵黑牆。

我從頭上拔下簪子,欲劃開自己的掌心,卻聽到一聲清亮亮的聲音:主人,靈血寶貴,莫再亂使用,以免傷了身子。我盯著手上的那串茶晶,愣了兩秒。

是九尾。

它要是此刻不說話,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

主人,這地方古怪得很,根本使用不了法術。九尾道,我隻不過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被困在珠子裏出不來了。這是什麽地方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麽的

九尾,你知道景蟲麽我道,景蟲被九殿帶到人間來了。

九尾立即驚訝道:什麽景蟲陰木藤中的景蟲

我問:陰木藤難道不是兩生花裏長出來的麽

才不是。九尾提起陰木藤似乎有些忌憚,可又藏不住對之深深的恨意,於是加重了語調,道,幽冥花如此癡情憐愛,怎會生出那般凶殘之物

那你的意思是,陰木藤很邪惡咯

九尾剛準備再說什麽,被石三生打斷:九尾,千兒殿的宮門還住得慣麽

我有些不滿,同石三生道:喂你不要每回關鍵時刻都打岔好麽九尾,你別理他,繼續同我說說,那陰木藤怎麽個惡毒法

我我九尾支支吾吾,轉了個話題,那個主人,我被封印在門內一千多年,你莫要再害我了。

說完,便再也沒了聲音,不管我怎麽逼問,甚至威脅,它都不肯再告訴我陰木藤的事。

因為我之前有聽時銘說過我是陰木之靈,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會不會跟這陰木藤有些關係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我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一棵樹投的胎,那多掉輩兒啊。

我知道此刻問石三生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訕訕地繞過他,去連開了三四扇門,門後頭都是黑漆漆的牆。石三生在我開門的期間也沒有停下,他打開了另外幾道門,結果跟我的一樣,也是黑牆。

這可怎麽辦又不能使用法術,難道出不去了

我看到還有最後一扇沒有開,於是趕緊跑過去,先用拳頭在牆壁上敲了敲,手搭上門的把手,輕輕一擰。門開了。不是牆壁,而是一道細長幽深的甬道。

我下意識地朝石三生望去。他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進去吧。撫了撫我的頭發,又道,別怕,我在。

我們隻這樣對望了幾秒,可當我回過頭,再進去那條甬道的時候,卻發現門後仍是濃黑的牆壁。

顯然石三生剛才也沒有注意到,那條道為什麽突然不見了。

這時,一縷亮眼的白光從樓頂上射了下來,剛好照到我的腳邊。我抬頭看去,卻發現那裏有一塊透明的玻璃,玻璃外麵,漂浮著朵朵白雲。並且,有一朵血紅的兩生花橫斜在那裏,被玻璃外麵的風吹得輕輕搖曳。

一開始我並沒有看到那裏有朵兩生花啊難道剛長出來的景蟲會不會就在花裏麵可是這個高度,我跟石三生疊起來也夠不著。

我細細地打量那朵花,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這塊玻璃就是這房子的天窗的話,那麽這個位置明顯是不合理。因為它並不處於屋子的正中間,這種設計違反了常理。

為什麽設計者當初會這麽設計呢就跟蓮溪庵藏經閣的屋頂鎮獸一樣,都是不合理的。

就這麽看了一陣,我漸漸發現那兩生花有了些細微的變化。縱使那花的花瓣如此細長並且紛繁,我還是看出來,這朵花的形狀發生了改變。確切地說,是應該是花在慢慢變換著角度,就像是在緩慢地旋轉一樣。

這時,又一個發現令我驚訝了一下。

當我跟石三生就這樣站著沒動時,我背部的那扇門居然已經移到了我的右手邊。我不可置信地盯著那扇門看了看,把手中拿著的簪子往門縫裏一插,然後人站到那門的下方,不動。

等了許久,我看到原來跟我處在同一條線上的發簪,現在正以微不可見的速度遠離我。

難道這房子除了我們腳下的黑泥巴之外,其他部位都在旋轉中

我望著離我越來越遠的發簪,腦子裏有些混亂,一時又沒了主意,隻眼巴巴地去看石三生。卻見石三生隻是含笑著道:如此淺顯之事,你何不自己做主

如果不是我現在已經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我肯定覺得察覺不到這房子是在非常緩慢地旋轉著的。就算是知道,也一定會亂了套,哪裏還能自己拿什麽主意

我搖了搖頭,看著發簪就那樣插在門縫裏,離我遠去。嘻笑著道:你是老大,我還是聽你的吧。

正此時,那簪子突然咚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我拉著石三生飛速地跑了過去,用力扭開那道門,隻見一道長長的通道延伸在黑暗中。不多想,兩人就鑽了進去。

我有些得意:肯定是牆壁與牆壁之間的縫隙,讓簪子受到了碰撞,這才夾斷了,掉到了地上。門後有縫隙的,便是有通道的。石三生,你說我分析得對不對不等石三生點頭誇我,我驚道:不對這牆把我的簪子硬生生夾斷了,而不是折彎我這簪子可是硬鐵。

房子的旋轉速度很慢,根本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衝擊力將一根幾毫米粗的鐵弄斷。最多隻能順著牆壁的縫隙,慢慢被折彎,然後卡死在門縫裏。

大家見過衝床衝鐵皮麽那就是靠的刀口鋒利以及速度快。可這牆壁和門的邊角如此圓滑,怎麽能把我的簪子折斷了

門後的通道空空的,非常的黑,讓人心裏莫名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