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還是氐惆

這話剛說完,德西烏斯和布蘭姆森的身影都微微晃了下,看出他們的心情就像是從山巔上翻滾摔落下來般——大公爵明明把敘利亞門這兒的封邑賞賜給了我倆,現在卻立刻又要割讓給博希蒙德,簡直是“喪權辱國”啊!

但高文親口對他倆說要克服“封邑本位主義”,將來滅了魯本王國後,我將賜予你們雙倍的封邑田產,絕不食言。

“要是你哪天再割讓給了誰呢?”一下子變得更耿直的德西烏斯,挺著脖子質詢大公爵道。

不過高文還是沒有氣惱,他笑著對幾位說,“我為什麽一定要凡卡城?因為它是托羅斯山脈和亞美尼亞的關卡要隘,並且控製著兩道深入達尼什蒙德酋長國的河流,隻要取得此處,我的軍隊就能再進一步,攻陷真正的鎖鑰堡壘,梅利泰內。是的,梅利泰內(也即是法蘭克人和諾曼人所說的馬拉蒂亞)在幾個世紀前,始終是羅馬帝國最最重要的橋頭堡,如果說薩莫薩塔能掌控幼發拉底河和半個美索不達米亞的話,那麽梅利泰內便是能控製薩莫薩塔的要衝,得到他既能北上攻略達尼什蒙德,也能南下壓製諾曼人,並且其掌控的河流航道,可以徹底解決我方軍隊的飲水困難,還能使用小船運輸大量攻城器材,十分便宜得力!我方若是在卡帕多西亞北部長期和達尼什蒙德對峙,對方攻不來,我方也攻不去,徒徒耗費時間金錢而已。而隻要攻占凡卡和梅利泰內,那裏大片的牧場、田地,還不夠你和德西烏斯占據的嗎?你們又是未來對達尼什蒙德戰爭的先鋒,怎麽可能把你們的田產封邑再授予他人?”

“立下契約憑據!”德西烏斯雖然很興奮,但更耿直。

“可以。”

這會兒,布拉納斯則帶著滿臉的小心和困惑,舉手低聲詢問大公爵說,“您的征伐事業到底在哪裏,又會在哪裏停下腳步?”這個問題梅洛從不曾問過,而布蘭姆森和德西烏斯這樣的對此也根本不關心。

“我要奪取安納托利亞高原,然後......我將帶著你們從事更冒險但是更為榮耀的事業......”高文露出了瓦良格海盜般的笑,將手摁在了燭台邊,殘蠟不斷滴落,劈劈啪啪打在桌木上,外麵的風雨呼嘯淒厲無比。

“可,可是,您不應該挑戰皇帝的權威,學習那位喬治典廄長。”布拉納斯的語音顫抖。

“叛逆唯一該死的地方,就是它沒有成功而已。”高文盯住對方,將插在圖紙上的匕首拔出來,慢條斯理而又言之鑿鑿,“我的愛人和夥伴是安娜.杜卡斯,我有三翼旅團的軍力,我能死死占據高原,未來這裏所有的戰士,包括你們、突厥人、土庫曼人和亞美尼亞人都會集結在我的麾下,我從不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仁慈又冷酷,關愛又果斷,我愛所有的人才,讓所有敵人忌憚,所以別把我和喬治那個浮躁的蠢貨混為一談。這個帝國的天下,沒理由就應該是科穆寧家族的,我將從我嶽父那裏繼承我和安娜應該得到的所有,再把一些不得了的禮物分開饋贈給你們。所以追隨我,科穆寧給了很多人反叛帝國的理由,而我將永遠不會給你們叛逆我的理由,未來我和安娜的帝國也不會。”言畢,高文將手伸到了桌子和圖紙的中央,這是個合夥的邀請手勢。

梅洛當然毫不猶豫地握手,而後刀刃光芒一閃,高文用匕首割開了自己和他的手掌,血液互相交會,高文另外隻手的手指,將混雜起來的血,一下一下地抹在了鼻梁和胡子上,表示宣誓。

接著是滿臉興奮的布蘭姆森和德西烏斯,他們身為從德意誌和西西裏來討生活的傭兵,當然對高文的承諾,對未來的前途喜不可支。

布拉納斯咬著牙,猶豫了會兒,而後他看到高文滿臉熱忱,滴著血的手還在對著他伸著,心頭一熱,“那就搏一搏好了!”便也和高文交換了血盟儀式。

“剛才布拉納斯的第一個問題,魯本到底會不會龜縮在凡卡山堡裏不出來?對於這個問題我是這樣解決的......”血盟儀式結束後,高文站在桌子前,繼續指著地圖說到,外麵的風雨聲越來越大,遮掩了眾人的言語。

安條克亞吉原本的宮殿當中,博希蒙德爵爺剛剛從精美的絲綢床榻上醒來,打著哈欠,在鏡子前精心修剪了下胡須後,拍拍自己的臉頰,塗抹塗抹淡雅的香水,微笑兩下,給今天精神飽滿的自己打了高分,接著披上撒拉森式樣的寬鬆絲袍,這種服裝特別透氣避暑,踏著一塊塊晶石地板,緩步踱到了盥洗室前,他現在簡直愛死“黎凡特的生活”了,“誰願意在占據安條克後,還去那座聖城受罪征伐呢?大概隻有主本人能繼續召喚我離開這裏,踏上艱辛的新征途了。”博希蒙德在心中想到,結束盥洗後,他來到四邊都帶著小花園的主廳,在那裏一群撒拉森的醫師、樂手和詩人都鞠躬向他致敬問好,博希蒙德就舒口氣,躺在正中間的一座華貴的絲綢坐榻上,什麽都不去想,聽著這群人一個接著一個在自己麵前表演藝術。

“打賞。”博希蒙德最初是帶著愉悅的。

“打賞。”不久,博希蒙德臉色呆滯。

“打賞”,他重複著這樣的話語。

“打賞”這樣的喊聲,一下接著一下,直到半日的終結。

當那群人散去後,博希蒙德仰著頭,身後潔白的廊柱倒著印入他的眼眸,百無聊賴。

原來這就是王者的生活,真是虧了亞吉那個死鬼能忍受十多年,博希蒙德的心情從早上起來最初的開心,變為了而今的滿是煩躁:博希蒙德回想起年輕時,在色薩利戰場上,冒著希臘皇帝阿萊克修斯大軍如雨般的箭矢,縱馬衝鋒;也想起了在意大利,和高文鬥智鬥勇的種種;也想起了安條克,和敵人也和友軍“奮戰廝殺”的崢嶸歲月。

總的來說,還是這種歲月刺激啊,博希蒙德想到此,眼圈居然有些濕潤了。

這會兒,一名信差站在對麵的門廊處,輕聲告訴他,“安納托利亞大公爵高文閣下,有很緊要的軍陣文書要送給您,我的爵爺。”

“什麽,高文來信了!”博希蒙德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