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兩邊接頭

高文話音剛落,十餘名兄弟會成員就把長劍入鞘,而後跟著大公爵的步伐,朝著高聳的羅塞倫塔而去,萊特和布蘭姆森也跟隨在後麵,再往後就是意大利老兵們,他們都將盾牌遮入布套當中,劍也嚴格地插入在黑色的鞘中,同樣不打火把,嚴禁說話,一個接著一個,盤亙著山路,手腳並用,抓著孤零零的鬆枝,翻過那些峭壁和岩石,風在他們耳邊掠過,就像是女巫可怕的嘲笑聲。

在路過被普拉吉特射了兩箭的樹幹時,高文稍微停留了下,看著黑色的夜中,拔出箭簇翻帶出的青白色樹皮,上下兩個瘢痕,而後便鼓起勇氣,在內心裏對自己說了句,“不要退縮。”

他也是在狂熱地賭博,並且明顯是在趁機爭搶博希蒙德的功勳:

原來,普拉吉特為什麽會選擇將箭射入高文的營地裏?在先前阿德爾貝羅和貝特麗絲被處死時,這位亞美尼亞傭兵出於正義感,再也忍受不了亞吉對基督教徒的殘殺了,他害怕亞吉下一步會把牧首給殺掉。而那天隔著塔樓的射擊口,明晃晃的夕陽下,他看到了好朋友多亞庫姆,也看到了朝聖者的其他爵爺,但所有人當中,隻有這個高大的棕發藍眼的將軍,在不斷用突厥語,企圖挽救可憐被俘男女的命,普拉吉特的眼神看著下麵走來走去的高文,即便對方還不覺得,但他認定這位就是降臨在人間的聖使徒,和其他人的冷漠相比,他更值得托付。

所以,普拉吉特決定向高文,而不是其他領主,出賣自己所據守的塔樓。

那天巡夜時,他帶著忐忑的心情射出了第一支係著布帛的箭,次日白天時他看到了箭矢已被取走,知道對方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心思,到了第二次巡夜時,他就再度壯起膽子燃起勇氣,對著同樣的樹幹射出了第二支箭,而後樹邊灌木裏走出個人影,像是等待在那裏般,將箭一下子取走了。

在第二塊係著的布帛裏,普拉吉特約定了時間和信號,幾乎和那邊“桑薩多尼阿斯塔”的叛徒同時。

所以,兩支精兵也在相差不遠的時候,同時朝著衛城不同位置的塔樓而進。

讓博希蒙德獨占功勳,開玩笑,高文怎麽可能甘心?就算能把衛城交給這位,但高文也要憑借著自己所立的功勳,博得心中三角宏圖的立足點,這可是他和安娜商議的心血結晶啊!

火鐮嚓的聲,焰火將高文堅毅臉龐照亮,也從捧著圖紙的安德奧達特眼前掠過,接著轉瞬即逝,留下了一道青黑色的殘影,還在兩人的視覺裏殘餘著,“沒錯,狄奧格尼斯在臨行前,扔給我的東西裏,果然有他事前繪製好的安條克衛城周邊的地形路徑圖。看來,守捉官的心中,還是傾向認同我的。”高文心中如此想著,貼在了塊岩石後,喘著氣將圖紙塞入了腰帶上的懸袋裏,“安德奧達特,傳令後麵的人們,我們走的完全沒錯,繼續前進。”

在那邊,博希蒙德等人已經走到了塔樓下的地方,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城頭打著火把的其他巡邏隊,已經繞到那邊去了,所有人都繼續蹲坐在城牆下的暗影、岩石後,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多亞庫姆慢慢站起身來,下定了決心,對著城頭上喊出了兩句希臘語,“我們是來送信物的!”

他很警惕地喊出這些話後,就重新伏低下來,狂風依舊,在所有人頭頂掠過,“可惡,會不會有變故?”臥在地上的沃納低聲說到,接著帶著長長低沉的摩擦聲,倒著拔出了劍身,折射出一閃閃的光芒,旁邊的戈弗雷急忙伸出手來,噌的聲將其給合了回去,“耐心等待,我的親人和戰友,沒有一場戰鬥不存在主對我們智慧和耐心的考驗。”

又捱了大約四分之一分後,塔樓窗戶裏才伸出個腦袋,用不甚流利的希臘話回答說,“那就交出信物來。”

博希蒙德眨眨眼睛,爬到了新博希蒙德那裏,接著伸出手指,咬牙從其上,拔下了始終戴在那裏的戒指,這玩意閃著微弱但美麗的光芒,在博希蒙德的指間轉動了兩下,“母親啊,在地獄裏幫襯幫襯你的兒子吧......”接著戒指被交到了他的突厥軍仆手裏,再擺到了從黑暗塔樓窗戶上垂下的繩索絞盤當中,一下下拉了上去。

“快點,快點......”旁邊的坦克雷德,抬起身軀,看到舉著火把的巡邏隊,好像開始折返了方向,重新朝著這邊塔樓走過來,不由得用劍鞘的末端不斷焦躁地擊打著腳下。

後麵,所有的騎士和軍士們,有的慢慢逼近著爬到,有的還在逡巡當中,但所有人焦灼的目光,都盯著博希蒙德爵爺戒指被收進去的那所塔樓。

輕微聲響,眾人嚇得朝後退了些許,城頭的暗影裏,一麵用藤蔓和繩索編織的軟梯被拋出了雉堞垛口,順著牆壁垂了下來,帶著上麵的聲音,“快點爬上來,馬上巡邏隊要來了,你們得起碼上來五十個人。”

“爵爺我先上。”新博希蒙德急於在基督徒麵前展示自己的忠忱,便將彎刀插在背後,第一個拽住了軟梯的末梢,晃晃悠悠地爬了上去,風是如此暴烈,讓人都覺得軟梯上的新博希蒙德要被刮墜下來般。

“舅父我跟......”忽然,博希蒙德拉著了同樣躍躍欲試的外甥,把坦克雷德推到了自己身後去——代替他的,是幾名諾曼軍士接著爬了上去。瞬間,其他爵爺的屬下都紛紛從黑影處走出來,也都朝著軟梯的方向迅速靠攏,腳步聲猛然急促起來,和每個人的心髒相呼應著。

大約三分鍾後,高文、安德奧達特、萊特也都翻過了一人高的拒馬牆,靠在了羅塞倫塔的牆壁下,在他們的旁邊,是同樣姿勢的二十名老兵,其餘的八十名老兵,布蘭姆森帶著,則全都伏低背靠在拒馬牆的那側,準備接應——或是接應進攻,或是接應逃走。

事先,高文和幾位商議過了——爬梯子上去,第一輪二十個人足夠了,多人反倒會誤事。

死的夜,狂的風,萊特抓抓後麵的磚石,看看是否牢靠,接著就舉起攜帶的小鎬,在其上連續擊打了七下。

這聲音在大風裏顯得有些薄弱。

但沒一會兒,有人也從塔樓的中間層射擊口裏探出頭來,喊了句“約翰.奧克希爾特”。

而這大牧首的名字,正好是約定好的接頭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