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丘(下)

雙方馬頭交錯在一起,奴兵鋒利彎刀的弧光,在布蘭姆森的腰部鎖子甲打了個滑,如彗星般擦過,帶著幾段斬斷鎖環,接著那奴兵的額頭,被刺過來的斯瓦比亞雙手劍的劍芒抵住,韁繩飛散,頭盔嘭地自後麵裂成了幾瓣,身軀倒著從馬鞍上飛了出去。一縷鮮血,噴到了布拉姆斯的臉頰上,讓他的眼睛猛地縮了下,一股血腥臭味湧入鼻腔,側腰的輕微劃傷自此露在寒冷的風中,生疼生疼的。

他身邊的兩位軍旗護衛騎兵,也是二話不說,直接揮著長柄鐵蒺藜錘,將數名拉弦舉刀的突厥騎兵砸得鮮血狂噴,墜落馬下,“加把勁,突破過去,就能看到敵人那邊的陣容了!”布蘭姆森見到山頂上的幾名突厥奴兵轉身就走,也放鬆了自己的韁繩,他身邊的旗手緊緊握住了戰旗,和其他騎兵追隨而上。

忽然,“船長”在天空裏轉動了身軀,呼嘯著俯衝下來,撞入了布蘭姆森麵前的灌木叢裏,草屑飛舞當中,一個手持著弓箭的突厥小兵,被這隻凶猛的獵隼啄擊抓撓,慘叫著蹦躂出來,狄奧格尼斯轉眼間縱馬趕來,射出一箭,那埋伏的小兵仰麵被射斃當場,雙腳舉起擺動了兩下,就伏倒在地,再也不動。

但後麵的長草裏,受到驚嚇的“毒蛇”們,一群蒙著獸皮鬥篷,光著腦袋的其餘突厥士兵,有的舉著長的橈鉤,有的拋著套馬索,也有的背著箭箙握著彎刀,紛紛奔了出來,他們是預先在己方三十名騎兵重新奪取這山丘後,跟上來埋伏伺機截殺的。

一根橈鉤對著疾馳的布蘭姆森刺來。饒是劍術教習官的騎術和坐騎本身都不俗,稍微側著跑了兩步,就避開了。後麵的旗手跟來,將帶著戟枝的戰旗。倒過來刺入了那小兵的脖子,血噴染到了旗幟的半麵。

這會兒隨著聲突厥話的咒罵,另外名突厥人避開了布蘭姆森的劈砍,步伐朝著馬頭的右邊歪斜過來,橈鉤恰好抵到了他的馬脖子,戰馬悲鳴聲驟起,蹄子狂躁地打著滑,那突厥人麵部都扭曲起來。張著嘴巴大喊著,他看得出布蘭姆森是這支斥候隊伍裏領頭的,手裏舉著撓鉤,將已經發狂的戰馬給拚死抵住,布蘭姆森在馬背上被顛得上下不穩,鼻梁和護鼻猛烈碰得吱吱呀呀,麵前的景象都變成了幾層殘影,在不斷篩著,手舉起長劍待要將這位給劈死,但是擺動下。居然劍柄脫手,長劍猛然墜地!

“可惡!”布蘭姆森幾乎要喊起來,這時自各個方向。幾個突厥人叫喊著,揮刀挺矛,要置他於死地。身後的紅手通用騎兵,和狄奧格尼斯接連發箭射來,從布蘭姆森的後背兩邊呼嘯而過,三名企圖靠近布蘭姆森的全部被射穿了要害,在保持奔襲的姿態時翻滾倒地,另外一支箭還紮穿了那個舉著橈鉤的家夥的腰部,那人的嘴角都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了。但還是咬著血糊糊的牙齒,死命不肯鬆手。布蘭姆森的戰馬也失去了理智,負著痛發了狂。再想駕馭它改變方向不可能了,現在隻是拚著蠻勁衝,被橈鉤死死給抵住,人和馬都在靜態當中拚命角力,傷痕不斷在冒血。

那邊,原先撤走的十餘名突厥騎馬奴兵,再度回轉過來,射殺射落了幾名紅手騎兵,開始重新搭弦,對著布蘭姆森。

布蘭姆森咬牙,手顫顫悠悠,從懸袋裏拔出了手弩,輕聲喊到聖主聖母聖子聖靈和聖使徒保佑,弩機響動了聲,那突厥士兵雖然命不久矣,但頭腦還很靈光,頭往下縮了下,弩箭紮入了他的帽纓處,平斷而過,橈鉤依舊堅挺不拔。

“完蛋了。”這是布蘭姆森最後的念頭,但他沒想到生死瞬間,人的記憶容量會一下子擴展那麽多:要命的,大公爵還差我座城堡呢!安德奧達特、蘭伯特什麽的都有了,我這個劍術超卓、清正高尚、外貌舉止出人拔萃的貴族(雖然是破落的),卻還沒有這樣的待遇,卻要戴罪戰死在安條克這座無名的小山丘之上了嗎?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從軍也好,加入錦冊兄弟會也罷,明明是我先來的啊,為什麽多魯斯.蘭伯特都會後來者居上,不服氣啊!

布蘭姆森帶著悲哀,仰起脖子,看著無遮無攔旋轉的天空,上麵根本沒有了陽光和碧藍,烏黑色的、半黑的、灰白色的雲完全聚攏遮蔽在這片天際上,就像個巨大的慘淡的漩渦,愈發低沉起來,“迎接死亡的箭矢吧!”

“砰”的聲,橈鉤猛地折斷了,那突厥士兵搖晃著,脖子和胳膊上帶著強勁貫穿進去的箭矢,而後被布蘭姆森**因流血而憤怒的戰馬直著撞翻在地,骨骼和軀幹被踐踏著,發出了一聲聲爆裂的聲音。

這邊,凝目看著天際的厚雲,和小丘上來回各一次的爭奪搏殺,高文將懸著小金鏈子的日晷板繞了兩繞,擺入了自己鞍上的懸袋裏,接著在快銀的背上欠了欠身,舉起馬鞭抽了下湊過來啃咬快銀的薩賓娜,“喂,你這位女士矜持大度些,離馬上主人要騎的戰馬遠些,快銀害怕被你咬傷。”

而後,高文將胳膊彎曲,往回收了下,旁邊的木紮非阿丁會意,便揮動起了紅手小旗:號角聲當中,受洗者騎兵連隊其他的所有八支中隊,列成了魚鱗的陣形,浩浩蕩蕩,在木紮非阿丁的引導下,朝著小丘的方向而去。

接著,高文再度回身,對後麵站立不動,密密麻麻的紅手旅團大步兵矛手們擺動下手臂:

“所有的士兵們,幾乎可以確認,敵人的主力就在前方那座小丘之後,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要放他們回安條克城去。異教徒已經有膽量出來,何必遮蔽在我們的視線後呢?我們前進,找他們的晦氣。看著我頭盔上的紅色羽毛,跟著它,不允許任何鬆懈,此外德西烏斯指揮的二支步兵班達支隊,必須在得到訊號後,完成指定的戰術,不然的話可就不是鞭刑那麽簡單了!”

站在陣頭的喬瓦尼,接過了魚龍戰旗,仰麵撲來的風灌入了鍍金沉重的魚龍長滿“利齒”的嘴裏,把後麵的布袋牽拉的強勁舞動,“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