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雄獅之冠(下)

“扶我起來,我還要繼續作戰!”魯本王子悲憤的呐喊響徹整片河川,但是侍從將他架起,扶上了另外匹戰馬,拍馬便朝著出發的方向疾走,因為高文舉著長矛的步兵集群,已經殺來。

背水的魯本軍隊的箭手,射出了紛飛的箭矢,不過這輪射擊也和山丘上的戰鬥相同——紅手旅團的矛手們跑動起來,根本無懼在頭上飛過的遠程武器,直接用手裏的大步兵矛,捅穿了亞美尼亞輕兵的防線,接著劍盾手、戟手、荊棘槍一擁而上,在淺瀨和岸邊和亞美尼亞的矛手奮勇格戰,各種武器揮動著,許多人被推搡重創,倒在了河中的浪花裏,有的被矛刃刺中,有的被荊棘槍砍掉了脖子,有的被長戟削去了肩膀,以各種淒慘的死傷姿態,將河水浸染成一片血色茫茫。

飛濺的水花裏,魯本王子的大氅已經裂開,伏在馬鞍上,穿過己方士兵猶在奮戰的行列,倒著朝自己營地奔去,在他身邊滿是精銳騎兵們,但是沒有衝擊敵人的陣勢,反倒將己方的步兵線踐踏得亂七八糟。

三支班達支隊全線撲上後,亞美尼亞來自各個山區的步兵支受不住,一段段的戰線被貫穿、撕扯、屠戮,他們開始揮動丟棄戰旗、兵器,投向水中或泅水,或跋涉,喊著互相護持,對著營地潰逃。

“敵人剛才的長矛突擊,自山丘直到河川邊,也把氣力給消耗殆盡了吧?”魯本的士兵們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紛紛遊回營地的,強烈的山民自尊還驅使著他們,不能輕言徹底的失敗,我們不過是脫離戰線。重新組織防禦而已。

果然,先前奮戰過的班達支隊,便拄著長矛。立在原地休息起來,並未有涉水追擊。但是。自馬米斯特拉城趕來的三支步兵班達支隊,在悠揚的長笛聲裏,齊整整地來到了河川邊,高文騎著馬在他們麵前縱了兩個來回,而後各支隊旗官將方旗和三角旗揚高,幾位鼓手走了出來,“咚咚咚”擊響了鼙鼓,“呼喝”聲裏。後繼步兵們挨個將十二腕尺的長矛給端平穩住,列著隊形,衝著費拉米斯河激起的浪花,接替著衝上來。

這個“二段雷擊”,徹底讓魯本的軍隊崩潰,他們有馬的騎馬,步行的步行,再也列不齊任何陣形,朝著後方的亞美尼亞隘口左右的群山逃去,連大營和輜重都沒來及帶走。

那邊。坦克雷德的騎兵們也被鮑德溫擊潰,諾曼人遭受了為數不多敗戰的屈辱,但坦克雷德依舊沒有放棄。“去伊蘇斯城,把隊伍重新集合起來!”敗而不亂的諾曼騎兵,簇擁在統帥的四周,而帕克阿德父子則統率著相對輕裝的仆從騎兵,成群自坦克雷德身旁掠過,要先去伊蘇斯城“落腳”,做好迎接坦克雷德的準備。

鮑德溫卻注定不想給諾曼人任何機會,下達了“所有的騎士、騎馬軍士,包括紅手旅團的騎兵連隊。衝過費拉米斯河,追擊到日落時分。遇到落單的敵人,殺無赦”的殘酷指令。

背著鳶盾、圓盾的法蘭克、紅手騎兵們。扔下了騎矛,舉著長劍、斧頭和鐵棍,像昔日於尼西亞城對待異教徒那樣不留情麵,沿路劈殺追襲,高呼著複仇的口號,血肉模糊的屍體倒滿了草地和河川間。

右翼方向,亞美尼亞統領官費拉、庫蘇斯見勢不妙,也縱馬朝著伊蘇斯城逃奔,奧森和卡列戈斯兄弟指揮騎兵,同樣窮追不舍!

其時已是晌午時分,日頭當空,坦克雷德剝下鎖子頭巾,滿額頭都是汗水,但還帶著聖旗騎兵連隊,一次次回身奮戰,和理查德伯爵的騎兵交替掩護,並保護著己方營地的軍仆攜帶輜重逃走,所以這邊的戰局,還要比倉皇而走的魯本要強得多。

“集結起來,別胡亂再追了!”喬瓦尼拉住了舉著戰旗的木紮非阿丁,指著後撤有序的諾曼騎兵,“跟在他們後麵,是突破不了這群精強武士的殿後防線的。”

突厥軍仆喘著氣,汗水都把他的小辮子給絞住了,扛著染滿血跡的旗子,頭發亂糟糟地堆在脖子上,停下了腳步,等著喬瓦尼的指示,後麵的紅手騎兵們也陸續放緩了腳步,他們的戰馬已太疲累,“怎麽辦啊,軍法官?”

“回去掃蕩敵人的營地,繳獲輜重,隨後讓將軍與鮑德溫爵爺的步兵,進發到伊蘇斯城,敵人膽氣喪盡,是不會固守下去的。”

此刻,高文已經騎著馬,來到了到處是火光燃燒的魯本軍營裏,布蘭姆森躍下馬,指著繡著雄獅圖徽的處營帳,“這就是那條鬣狗的帳篷,裏麵的吃食和酒水還溫熱呢!他的奴仆,還指望鬣狗對我軍卑劣的偷襲,能取得成功,提前擺下了慶功宴。”

高文掀開了帷幕,走了進去,幾個瑟瑟發抖的男女奴仆,挨個將餐盤裏的美食切下小塊,滾動著喉嚨吞咽下去,以表示沒有下毒,而後奉到了斯特拉提哥斯將軍的麵前,高文拔出匕首,割下了塊炙烤的滴著油的鹿肉,擺在嘴裏嚼動有聲,隨後在魯本王子奢華的座椅上坐定下來,挪動了兩下臀部,愜意地說,“把戰俘和繳獲,全部送到馬米斯特拉城裏,交給歌德希爾德夫人過目清點。”

說完這話,他看到了在座椅邊,堆著個精美的上鎖匣子,旁邊的一位白皮膚的沒胡子的少年,掛著金色項圈,穿著刺繡的絲袍,那項圈上懸著鑰匙,看來是保管這個匣子的陪酒官。

高文繼續把鹿肉擺在了口中,對著這少年使了個眼色,意思叫他把這匣子打開。

一會兒後,驚呼聲裏,這少年被幾名撲過來的奴仆壓住,但還是掙紮著,將取下來的鑰匙吞入了腹中,接著蜷縮著,痛苦地在地毯上顫抖,這巨大的黃金鑰匙會讓他的腸胃爛掉的,並且死亡的過程是緩慢的。

巨大的劈砍聲響起,飛濺出來的碎木塊和金邊,砸在了這少年的臉上——立在他前的高文麵無表情地,將一把戰斧拋還給後麵的衛隊武士,接著將被砍開的匣子一腳踢開,首飾和冠冕滾動著到處溢出,整個帳篷裏滿是奪目的色彩。那少年,最終隻能閉上雙眼,伏起來嘶喘著。

高文眯著眼睛,提起了其中最醒目的一個大冠冕,鋸齒形狀的,纏繞著燦爛的金葉,及雄獅的浮雕,“這是主人要加冕時刻使用的!”那少年低聲喊到,但顯然他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