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靴子

結果不問還好,問過了,那執事一看到狄奧格尼斯,就劈頭蓋臉地訓斥下來,“凱撒閣下因為你沒能盡到職責,任由人犯公然在官邸犯下殺人的罪行而雷霆震怒。”

這話嚇得狄奧格尼斯麵如土色,牙齒都打架起來,不敢多言多語,隨後執事又逼問說,“那個用劍殺人的女子呢?”

“逃跑了,我在未來定會將她給抓住。”守捉官信誓旦旦。

“那你還回來做甚,凱撒閣下根本不再想見你了。”執事很冷淡。

“可是,博希蒙德還在官邸當中,我要押解他去都城覲見陛下,他是陛下索求的最大敵人。”

結果那執事的答複,讓狄奧格尼斯頓覺五雷轟頂,“什麽博希蒙德?我警告你,別再繼續這種有辱凱撒聲譽的玩笑。”

這下,守捉官乃至高文和彼得等人,都目瞪口呆:這麽個大活人,走入了堂堂副皇帝的宅院,而後就這麽無影無蹤了?

狄奧格尼斯盡最大努力,壓住了情緒,他勸誡那位執事,“請允許我再說一下,這個博希蒙德是禍害帝國海疆和城鎮多年的要犯,諾曼匪徒的頭領之一,圭斯卡特的兒子,也是皇帝陛下畢生的宿敵,我不在乎凱撒希望取得俘虜他功勳的想法,但是一定要交給我把他押解去皇都,不然這位狡猾的匪酋是很難控製得住的。”

“守捉官,我也再次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你就當沒有看到,以前的事情也是一樣,那就是凱撒的官邸裏,從來都沒有博希蒙德這號人物來過、逗留過。”那執事神色嚴肅地如此回答,“即便你和凱撒,在皇帝陛下麵前當麵對質,也改變不了這個論斷——可是,難道你還真的想對凱撒如此做嗎?我的朋友,你得好好休息休息,別再犯失心瘋般的錯誤了。”

聽到這話,狄奧格尼斯立在原地,呆了半晌,忽然他察覺到了什麽,便怒吼著,自城牆下的梯道,迅速登了上去,如同一頭發怒的豹子般,而後他在岩石和磚塊混砌而成的城堞後,居高臨下,海洋上波流湧動,自加利波利的小港處,駛出了艘揚帆而出的快船。

在那艘船的甲板上,博希蒙德,紅胡子的博希蒙德赫然而立,帶著挑釁般的笑容,同樣遠望著站在城堞上的守捉官,並向他揮手道別,很快那船越行越遠,迅速消失在天際之間,朝著希臘的方向而去了。

狄奧格尼斯扶著城堞的手,在顫抖,他實在是無法想到,擔當一個偌大帝國凱撒的麥考利努斯.杜卡斯,他的功勳頭銜如此之榮耀,他的地位和財產如此之卓越,他的家族傳承如此之悠久,而他的職責義務又是如此之崇高,居然會將禍害國家疆域這麽多年的匪酋,就這樣給放走了!難道他的眼中,根本沒有民眾,沒有國家,更沒有皇帝?

“混蛋,到底在想什麽!?”守捉官悲憤地大呼起來,聲音幾乎要蓋過了洶湧的海浪,他的拳頭一下一下,擊打在斑痕累累的古老城牆上,直到流出鮮血而至,他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他不知哪裏來的怒火和勇氣,竄下了塔樓邊的梯道,重新走到了凱撒的官邸門前。

“凱撒這樣做,是在玷汙和損害皇帝陛下的事業。”

“你瘋了,小小的守捉官,膽敢如此出言不遜,哪怕我現在去匯報凱撒,他也是有權力將你處死當場的。”那執事聽到狄奧格尼斯如此激憤的話,怒氣不可名狀。

結果狄奧格尼斯敲打著自己的胸膛,“我追捕了博希蒙德三個月,我得到的是皇帝的敕令,現在麥考利努斯卻直接將他給放走了,也許再過一年,二年,博希蒙德就會糾集更多的諾曼匪徒,來侵害我們的國家,我倒想詢問下,麥考利努斯如此做的理由能不能說服我,說服皇帝?”

“滾開,卑微如螢火般地家夥,從凱撒的官邸前滾開,裏麵如雲的官僚與將軍都能也都願意證明你所言是子虛烏有,乖乖閉上嘴巴吧,那樣你的頭顱明日還能在脖子上自由轉動——凱撒沒有任何的理由向你這樣的人解釋。”執事說著,護院的衛隊也紛紛上前,要將守捉官和高文等人給推走。

守捉官被推來搡去,脖子上的青筋都因為憤怒爆出,“我十三歲就在安納托利亞的邊境要塞裏服役,我父親在十二年前的都拉佐戰役裏為掩護皇帝陛下陣亡,而追襲陛下的正是不共戴天的諾曼匪徒,小亞的所有河流都流著如同我這樣螢火般卑微戰士的血,卻將你們這些蠹蟲養得滿腦腸肥——如果我能再來一次,當年在薩卡裏亞河,我就該興高采烈旁觀著,看著麥考利努斯和他父親的頭顱,被突厥異教徒的馬刀給砍下來。”

衛隊的伊蘇裏亞傭兵鼓噪著,毆打著還在怒罵不休的守捉官,直到把他揍得口鼻出血。“夠了!”那執事輕描淡寫地下達了終止所有的命令,接著他把一雙靴子和一個匣子,咕咚扔在了官邸前的行道上,“這雙新靴子是凱撒慰問你的,這匣子裏裝的是過境的路引,而今你可以離開了,凱撒對你的恩義到此為止,他不喜歡忘恩負義的家夥,真是的,下等人永遠體會不了高尚的精神與追求。”

接著,官邸的大門闔上,殘陽下狄奧格尼斯擦拭著鼻子裏流出的血,撿起了靴子和路引,慢慢走到行道對麵的矮牆下,與高文和彼得坐在了一起,隨後他將路引掛在了腰帶上,再將滿是破洞的舊靴子脫下,扔在一邊,將凱撒恩賜的新靴子給套上了。

“你還願意接受那個凱撒的饋贈?”高文好奇地問。

“凱撒永遠是帝國的副皇帝,是陛下親自指認的共治領袖,是羅馬公民公選的引路者,我可以質疑他,但最終不能違逆他。”這是狄奧格尼斯的解釋。

“你們希臘人都這樣?”

“閉嘴,不允許你稱呼我們為希臘人,我們是羅馬人,羅馬人!”守捉官懊惱地說到,接著他站起來,“我要回小亞細亞去了,現在博希蒙德被放走,我既無力申訴凱撒,也沒有顏麵去見皇帝陛下,這個路引毫無作用了,從此我喪失了守捉官的身份,要消失在安納托利亞的荒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