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君士坦丁堡的日常(中)

前列的射擊軍排射完備好彈丸的一輪後,他們長銃機關上的銅質簧片啪啪啪彈動如驟雨聲,將原本下垂點燃藥室的鉤機火繩迅捷彈回了原位,接著眾士兵按照操典要求,回抽下來火繩,夾在槍柄的卡筍間,嘩啦啦退後重新裝填火藥與彈丸。

後列的射擊軍則邁步穿梭上前,繼續端平了手裏的火銃,做出待發的狀態。

這下,拉努斯宮街壘上的亂民們被打蒙了,他們有的還躲在聖像畫後,有的則躍到後街和宮殿裏去,還有的爆發出來作死的勇氣——舉著鐵棍、燒火叉和投石器,對著他們眼前的射擊軍陣營,自三個方向撲來。

而射擊軍的陣形,也是麵向三麵的:拉努斯宮、梅斯大街的十字路口,還有側邊的拉努斯宮蓄水池。

可憐的綠黨和白黨,他們實則大部分是這座都城裏的最底層平民,大部分是自小亞、色雷斯、馬其頓的鄉下來的討生活的,在君士坦丁堡的生態圈裏向來處於下遊,平日裏也主要靠做力工、小販或給官衙、貴族家當自由仆役糊口,並且很多人的信仰還和小亞地區的相差不大,受保羅派、亞美尼亞教義影響很大,他們舉著聖像畫作掩護——一來恰恰是因為他們對這東西根本不在乎,二來他們聽說高文的軍隊有不少是來自西方的基督信徒,對聖像也是非常崇拜,故而希望他們投鼠忌器。

而藍黨大部分則為工商主和有技術工人,在高文這段時間指令伯裏爾整頓此領域,並頒布了較以前更為優渥的薪資表格下,大部分都被收買了,哪怕他們的信仰多是正教——安娜前四日,在聖約翰大教堂的正廳大理石內門前,親自授予五十七名藍黨頭目以各等“榮耀者”頭銜、勳章,讓他們擁有元老資格,並宣布隻要有了品階,即能享受“貴族祿金”(品階取祿金,官職取官俸)。

“射殺這群侮辱聖像畫的混蛋雜碎!”後列上前的射擊軍士兵們反其道行之,在旗官喊出口令後,集體捏動扳機。

三麵射擊出的焰火軌跡,掃蕩了逼近的亂民,把他們悉數打翻在地。

而後還未等第三輪排射開始,高文即揮動環甲包覆的手臂,呼然有風!

無數散兵即持著雪亮的殺人武器,直衝拉努斯宮的街壘,專攻一處,他們踏著亂民橫七豎八的屍骸攀登而上,將躲在其上的其餘人驅趕劈倒。

那麵,在博塔尼亞斯宮前,布拉納斯的守衛者旅團也投入恐怖的攻擊當中,火銃、輕炮打出的彈雨硝煙,瞬間將這座宮殿吞沒掉了——散兵就像攻堅那般,自宮殿兩側的林苑小路迂回包抄,到處堵截追殺往聖保羅大救濟院奔逃的門徒食客們,一些正教的教士混雜在亂民隊伍裏,他們的念珠和十字架也保護不了自己,守衛者旅團裏哪怕是出身色雷斯的軍士們,素來也憤恨這群看不起他們的經文階層,下手之重可想而知:許多教士雙足雙手被鋒利的小鐮削斷,倒在石板道路上鮮血四溢著哀嚎,慢慢死去。

這麵一刻後,紅手旅團的先手散兵即掃蕩了整個拉努斯宮,處決殺死了數百亂民,屍體和頭顱滾滾擲出,鋪滿了街壘和宮殿間的道路上。

”梅洛,你指揮所有人繼續前進!”高文對著“戰地指揮官”喊到。

梅洛隨即下令:紅手旅團第一、第三支隊,在四輛覆甲戰車的掩護下,順著梅斯大街繼續前進,目的地是大皇宮和聖智大教堂;

第四、第五、第六三個支隊,穿過拉努斯宮,突入大賽馬場內,殺死裏麵聚集的所有人;

第二支隊和三百名附屬騎兵,遊走堵住大賽馬場的外門,即通往布克萊昂皇室海港的通道,將自大賽馬場裏逃出的人堵住。

附屬匠師隊先上去,將亂民在門前用木梁、家具和亂石搭建的街壘清除幹淨,掃除了了各處通道,而後一、三兩個支隊的旅團士兵,以一輛戰車打頭,列著縱隊,緩緩沿街朝大皇宮的方向攻去。

打先手的戰車是沒有自動力的,而原本拖曳的馱馬也不能上陣,因為它們隨時都可以被暗處躲藏的亂民殺掉。於是十六名強壯的士兵在後用木杆推動著它,兩側靠後各有排士兵舉著羊毛盾,擔當掩護。

車輪粼粼,輪軸上插著的鐮刀翻動如電,車廂木板和鐵盾後,其中隱藏的車中士兵鐵盔閃閃發亮,他們手中掌控著迅猛的火器,其中正中的蝦須炮裝填了霰彈,炮口正在輕微的吱吱呀呀聲裏,微微搖晃,對著十字街口的另外處橫斷的街壘,周邊的環境暫時安寂下來,反倒蘊藏著更大的不安。

忽然一聲炸雷般的呼嘯,接著無數聲音應和,街邊長拱廊的暗處,湧出許多亂民來,他們都舉著削尖的木棒,立刻自前頭堵住了戰車。

“開炮。”

車廂正中的蝦須炮立即被點燃,“嘭”聲所有霰彈劈頭蓋臉被打出去,當先的數排亂民被當即掃倒一大片,但其後的同夥仍不畏死,憤怒嗥叫著各自壯膽,接著鐵叉、木棒和橈鉤紛紛打在戰車的廂板上,發出讓人膽寒的瘋狂響動。

車廂裏的數名戰士站起來,有的射箭,有的抬起大火銃。當大火銃發射時,恰好一名亂民爬到了廂板上,堵在了銃口前,巨響裏他的頭顱立即就像個被擊碎的雞蛋般,膨脹飄灑開來,屍體也自戰車上滑下。而持大火銃的兩名士兵也慘叫起來,一名肩膀受傷,一名則被迸出的火藥星灼傷了眼睛與臉龐,都倒在了車廂當中。

越來越多的亂民爬上了車廂上,僅存的三名士兵使用佩劍和連枷,四麵刺動揮舞來抵禦。

戰車兩邊,越來越多的散兵連排舉著羊毛盾支援而來,接著翻平了盾牌,使用長劍在其下突進猛刺,擋在前麵的亂民有的肚腸流出,有的胸口遭受重創,不斷哀叫倒下。又有後續的士兵繞入了拱廊後,到處劈砍,和更多的亂民廝殺在一起。

整個街道圍繞著這座先手戰車,到處都是切齒咒罵砍殺搏戰的人頭、鐵盔,就像兩股決堤的河水洪流,對衝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