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不用幫了吧,那來幫我一下唄。”

中下兩路打的如火如荼,上路的穆挽離淒淒慘慘戚戚,“我剛剛E閃才打斷tp,豬妹還來抓我,再不來我要崩了啊。”

中路兩次單殺,下路兩次越塔,OG的打野自然也不會隻眼睜睜地看著,在穆挽離E閃打斷掉皇子閃現之後,也很果斷地交閃gank了一波,穆挽離雖然沒死,血量卻被打得很低,連兵線都不敢吃就趕緊回家。

然後傳送回線後,豬妹又來了。

有點絕望的穆挽離隻得請求張恒幫忙,不過話說出口,他自己卻愣了一下。

加入sky一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要求支援。

正如林軒那天在出租車上偶遇的那位貴州老鄉所說,穆挽離的出身家庭境況並不好,或者在外人眼裏看來,有點慘。

老媽精神不太正常,妹妹是個藥罐子,一家人全靠老爹掙點力氣錢養活,姐姐倒是早早地輟學打工去了,錢沒掙多少,倒是墮過兩次胎,被老爹打一頓後賭氣跟人跑了,一年多沒見人影。

sky不缺錢,隊員待遇比LPL選手也不差多少,他確認位置後,每個月的工資就漲到了一萬,跟張恒與任帆兩位元老自然沒得比,而像江映雪或者薛雲琪,更是連買件衣服都不夠。

但已經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老爹每個月累死累活的加班,每天十個小時十二個小時,把自己當牲口一樣拚命掙錢,每個月也才不到五千塊錢,負擔一家人的生活開銷還有妹妹的醫藥費常常入不敷出,不敢在醫藥上省錢,就隻好盡量在吃住上節省。

老爹在工廠裏幹活,夏天熱的渾身都跟水裏撈出來一樣,從來連瓶一塊錢的冰水都沒舍得買過。

然而就這,所說的沒敢在妹妹的醫藥上省錢,也是買的最便宜的國產藥他不懂國產進口有什麽區別,但知道老爹說外國的更好。

可是也貴。

妹妹常常會忘記吃藥,挨了罵也從不覺得委屈,她成績很好,他挨多少打怎麽都記不住的單詞、課文,她看一遍就差不多能背下來。

她那麽好的記性當然沒那麽笨總是忘記吃藥,她隻是怕藥太早吃光了又要花錢買了,老爹老媽又要發愁吵架發脾氣。

他也曾混賬過,打架逃課跑網吧偷東西,偷別人家的,也偷過自己家的。

最後一次偷東西,是把老爹留給妹妹買藥的錢偷走了。

早上回到家的他被老爹踢到牆角,從眼淚鼻涕完全不受控製的疼痛,到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幾乎以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

哭成了淚人一樣的妹妹被老爹推開趴在地上哭喊著她不吃藥了。

陽光從破舊的窗口照耀進來,並不溫暖的家庭裏,時光好似被記憶凝固,那些不斷滾落的晶亮淚珠,聲聲悲戚的嚎哭,似乎就那樣被埋藏到了他腦海深處。

再也趕不走,抹不掉。

職業選手訓練很苦,基地生活很枯燥?

偶然從網上看到這類評價的時候,他幾乎以為世界顛覆了。

很苦嗎?

跟每天把自己當成牲口一樣使喚掙錢的老爹相比,跟每天擔驚受怕連吃藥都要小心計算的妹妹相比,跟當年老媽一個人在家照顧著姐弟四個,活生生毒死一個害殘一個相比,哪裏苦了?

每次打電話,不管是老爹還是老媽,對他叮囑最多的都是“要聽話,人家讓你幹嘛你就幹嘛”,他們唯恐自己做錯了什麽,唯恐那一萬塊錢拿不到。

他們沒有問過他過的好不好,累不累,他們不覺得每天住在這麽好的房子裏打遊戲有什麽可累的可苦的,連飯都有人給你做好,你還有什麽可苦的?

他從沒怪過什麽。

因為他也是這樣覺得的。

跟以前的生活相比,這裏簡直是天堂。

老爹每天還在拚命的掙錢,還能幹得動的時候多掙點錢,老了人家就不要了,這是他自己的說的。

他對此沒有辦法,每次打電話都是爹媽說,他隻負責答應就好,但妹妹明顯過的開心起來了,他每個月都會按時打錢給家裏。

妹妹不用再忘記吃藥了,甚至有錢可以去醫院看病,可以買更好的外國藥,不用為學費發愁,不用撿他和姐姐剩下的衣服穿。

長到現在近二十歲了,這是他覺得自己活的最有意義的一年。

所以他願意玩自己以前從來不用的坦克上單,所以他願意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打遊戲,哪怕有時候他都快打吐了,別人在訓練,他也會繼續訓練。

讓我玩什麽我就玩什麽,讓我幹什麽我就玩什麽。

他曾把劍姬視為本命,拎著一把劍從河道追上高地五殺逆天。

他曾用銳雯打爆過巔峰時期世界頂級上單的本命鱷魚,雖然他那時候已經在退役直播了。

他曾用船長一個全家桶翻盤打贏王者晉級賽,他曾用傑斯十五分鍾推上地方高地,他也曾看著自己兩秒五殺的天使,在網吧裏興奮狂妄地大喊一個天使頂三個ad……

不過自從打職業後,他就基本沒再碰過那些英雄。

劍姬換成了大樹,銳雯換成了大蟲子,天使換成了慎,亞索換成了泰坦,傑斯換成了波比……

sky的粉絲罵他是混子,不會用克烈,不會用青鋼影,把把抗壓,局局被壓。

他不在乎。

粉絲這種東西距離他太遙遠了,工資才是最重要的。

隻要發工資。

隻要不扣工資。

沒有人幫我無所謂,我在塔下等著,我不死,不把對麵送起來,我出肉,幫你們抗傷害……

什麽都無所謂,比賽輸掉也無所謂,雖然我不想輸,但更重要的是不要讓我背鍋,不要讓你們討厭我,因為那樣的話,我可能沒辦法,沒有辦法拿到這麽多錢。

他從來不開口讓打野來幫,沒有哪個打野喜歡被別人指揮來指揮去。

你來我配合你,你不來我發育,吃不到兵我吃經驗,反正坦克裝便宜,等級起來了,控製給到了,我盡力做到我一個人能做到的一切。

加入sky以來,他一直是這麽做的。

話不用說太多,你們讓幹嘛我就幹嘛。

英雄不用練太多,你們讓玩什麽我玩什麽。

薑景白加入後,隊內氛圍明顯融洽了很多,他的話也變多了不少,不論是平時還是比賽,甚至在打團的時候,有時也會跟著複讀機一樣喊起來。

但那樣是為了告訴隊友自己會控製誰,為了交流與溝通。

在其他方麵,他依舊恪守“本分”,剛剛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會直接說讓張恒過來。

最近這些天,張恒與薛雲琪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但前段時間兩人爆發衝突的過程與緣故,穆挽離卻沒有忘記。

心內有些忐忑的他就要開口,卻聽張恒帶著笑意的話語在耳機裏麵響了起來:“ok,我先回家,等我一下。”

穆挽離微微頓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正常一些,“嗯,我現在死不了。”

不論林軒還是張恒顯然都不可能注意到穆挽離的心裏波動,回到泉水更新了裝備後,林軒與江映雪一前一後地往下路走去,他看了下中路的狀況,問道:“琪琪你中路不用幫忙了吧?”

薛雲琪道:“不用,我六級還能殺他。”

“那我就不過去了。”

“嗯。”

江映雪轉頭看了眼林軒,不明白這個混蛋口中說著不過去了,又忽然掉頭往中路走過去是什麽意思。

江映雪的話太少,所以林軒時常會留意她這邊的動靜,瞥見她在看自己,於是回頭跟她對視一眼,露出一個笑臉:“隊友都想不到,對麵更想不到。”

江映雪在他看來的時候就收回目光,一個人來到下路。

林軒來到對方的野區,在紅buff前麵的草叢裏做了個真眼,然後掉頭來到中路。

盧錫安很可憐地躲在塔前,連續兩次單殺,妖姬已經馬上六級了,而他此刻還沒到五級。

兩個小兵已經殘血。

盧錫安慢慢地往前走了兩步,借著麵前的一個小兵按下Q鍵,角度很巧妙,耀眼的聖光延展而出,將後方的兩個殘血小兵給收掉。

在盧錫安技能抬手的時候,妖姬就已經走了上來。

已經被單殺兩次的盧錫安等待技能釋放結束,毫不遲疑地滑步逃向己方防禦塔,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明明是個男人,卻跟朵花似的,也難怪是整個聯盟裏唯一一個整天跟媳婦秀恩愛的不要臉混蛋。

耀眼的光華升騰而起,盧錫安如同剛剛的韋魯斯般,也成功地被一個男人勾引成功,冷酷的麵容上表情明顯變得柔和起來,在浪漫而絢麗的光華裏跟著洛一同飛了起來。

“砰!”

後方的薛雲琪踏空掠了過來,普攻、鎖鏈、發球接連丟出,雷霆與被動接連觸發,再跟上兩個普攻,配合林軒的傷害,盧錫安第三次倒在了地上。

“哇,這遊戲沒法玩了!”

解說台上,那位男解說已經看的忍不住笑起來,“這盧錫安有點慘啊,都0-2了,你輔助還來gank,過分了吧?”

辛鑫也有點忍俊不禁,道:“盧錫安再次陣亡,而妖姬已經到達六級了,中路基本可以說是已經崩盤了,接下來就看OG能不能穩住局勢吧,有點難打。”

“確實有點難了,這妖姬戒指已經有四層了,雙多蘭,六級,一套技能肯定可以秒人了。”

現場很多sky的粉絲已經在興奮地歡呼了,開局5-0,尤其是三個人頭還是中路妖姬拿到的,接下來的時間會是怎樣的狀況,差不多是完全可以預料的。

張恒來到上路並沒能再取得擊殺,中下兩條線上的優勢已經足夠讓他們滾起雪球,沒有必要在上路冒險。

當然,這其實也與sky一直以來的定位有關,上路並不需要arry,保證不被對方當成突破口就夠了。

接下來的局勢發展其實有點無聊。

當然,現場或者直播前的sky粉絲看的還是很開心的,因為完全就是一場屠殺,一個開局不到五分鍾兩個人頭的霞,一個不到六分鍾三個人頭的妖姬,加上原本實力的差距,OG並沒有能夠組織起有效的攻擊。

哪怕是延緩sky的攻勢也沒能做到。

這從連林軒也開始努力搶人頭就能看得出來。

推掉OG最後一座二塔時,林軒一共搶到了兩個人頭,當然作為搶人頭的代價,殘血還往前衝的他很快也被對方的韋魯斯給殺掉了。

一換三後,活下來的四個人掉頭去打大龍。

“等我複活等我複活,你們打慢點,他們沒人來,我要buff啊啊啊啊!”

沒人搭理林軒的話,已經馬上就能做出三件套的江映雪輸出很高,大龍血量飛快地下降,隨著張恒懲戒按下,伴隨著“嗷吼”的淒厲慘叫,大龍應聲倒地。

帶著大龍buff的sky再次推進。

“砰砰砰砰砰砰”

盧錫安直接大招清兵,流水般的銀彈耀眼而迅疾,可惜看著氣勢如虹,1-6戰績的盧錫安發育實在說不上多好,麵對著有大龍buff加持的小兵難以造成有效傷害,尤其是還有個大炮車,並沒有能夠將這波兵線全部清掉。

下一刻,一抹魅影從旁邊的野區裏麵跳了出來。

有法球伴隨著鎖鏈閃過。

與卡爾瑪一同躲在盧錫安後麵不遠處的韋魯斯應聲倒地。

林軒直接跳了出去。

洛R閃開團連招,直接衝進塔下。

盧錫安、豬妹與卡爾瑪三人在耀眼的光華裏升騰而起。

慎從天而降。

妖姬再次跳出來。

皇子大招轟地蓋了下來。

湛藍羽刃漫天貫穿而出,又漫天倒卷而回。

林軒給殘血的豬妹盧錫安掛上點燃後,就回頭撲到了江映雪身上,然後頭也不會地遠離了正在打他的防禦塔。

“dinating!”

妖姬主宰比賽。

“You-ave-slayed-an-enemy!”

洛擊殺了盧錫安。

然後再下一刻,響起一陣恢宏威嚴的“triple-kill!”

江映雪的輸出非常高,然而拿到了三殺卻是薛雲琪,這家夥殺人書都快疊滿了,爆發簡直不要太高,江映雪把人打殘都還沒來得及收人頭就全被他給收割掉了。

殘血的皇子沒有再去看倒下的四個隊友屍體,頭也不回地逃向己方泉水。

酒桶抗塔,慎與妖姬直接追向了逃過水晶的皇子。

人頭被穆挽離讓給了薛雲琪。

一聲讓人熱血激昂的“qultra-kill”響徹召喚師峽穀。

“nie!nie!”

“有五殺嗎?有五殺嗎?”

喊五殺的是穆挽離,喊nie的是張恒,不過他最後一聲喊到一半就被防禦塔給射殺了,隨後才聽到四殺宣讀,以及穆挽離的五殺喊聲,眼睛一瞥,就見對方五個人都已經死掉了。

“最後一個被誰殺了?”

說話的時候,就瞥了眼屏幕裏的霞,顯然此刻最容易搶走第五個人頭的就是ad了。

卻聽耳機裏麵忽然有人喊:“誰搶了我的五殺?誰搶了我的五殺?”

五殺被譽為整個英雄聯盟裏最少見的,也是每個召喚師都夢寐以求的榮耀,何況還是再職業賽場裏麵,激動一點很正常,哪怕是薛雲琪……

張恒想到這兒,忽然愣了一下,因為剛剛那個聲音明顯不是薛雲琪啊!

讓霞自己點塔的江映雪已經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林軒。

旁邊的薛雲琪也伸著腦袋看過來。

那個恬不知恥的聲音還再耳機裏回蕩:“誰搶了我的五殺?”

張恒終於反應過來,“我靠,是你搶的啊?”

“我的五殺好不好,琪琪是不是你搶了我四個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