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路上,晴姑姑都有些欲言又止。

方才香蒲等人都在殿外候著,唯獨她跟著進殿侍候了,所以傅皇後的話,她都聽在耳裏。

直到回到院子裏,盤兒才對晴姑姑說:“行了,那話聽聽就罷,確實於我有好處,但別忘了前提。”

是啊,前提是盤兒能替太子誕下一個康健的小皇孫。

傅皇後也是病急亂投醫,急得有些失態了。盤兒隱隱感歎。

“這話別傳出去,要不繼德堂那邊恐怕不好想,咱們自己心裏有數就成,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

晴姑姑點點頭,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至於盤兒,前世見慣了大風大浪,自然能夠安之若素。多年的宮廷生涯告訴她,人的得失心不要太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過如此。

晚上太子來了,來之後看了盤兒好幾眼。

當時正在用膳,盤兒被看得一頭霧水,摸了自己的臉好幾下。

怎麽了?難道是她吃胖了,還是又瘦了?

沒鬧明白,她就看回去,兩人在膳桌上用眼神你來我往的看,旁邊奴才們都是心驚膽戰的,生怕出了什麽岔子,這兩個人倒是一點覺悟都沒有。

用罷膳,去炕上坐下。

“殿下看我做甚?”

“不是你總看孤,孤才看你?”

見她似乎要惱了,太子清清嗓子轉移話題:“對了,聽說母後今天召了你去說話?”

盤兒眨眨眼,難道太子今天來了就看她,是因為這事?

“皇後娘娘召妾身去也沒有其他事,就是想看看妾身。”

顯然這種說法無法瞞過太子,他看了盤兒一眼,摩挲著腕上的佛珠盤玩著。

“好吧,其實皇後娘娘還跟妾身說了一些話。”

太子挑了挑眉。

盤兒看了福祿一眼,福祿忙做個手勢把所有人都揮退了。

她往太子跟前挪了挪,小聲道:“皇後娘娘跟我說,若我能給殿下生個康健的小皇孫,就封我當良娣。”

嘖。太子忍不住嘖了下嘴,是因為傅皇後的話,也是因為盤兒小心翼翼這樣兒。

怎麽說呢,她這樣就像個小童想分享玩伴秘密,一定要找個背人的地方,還要神秘兮兮的。

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

當然,這句並不是貶義,反正太子是挺無奈的,既為她如此上不得台麵,自己非但沒覺得小家子氣,反而覺得挺好,又為傅皇後的病急亂投醫而無奈。

其實來之前太子心裏就有數,他母後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把人折騰過去。既然召去了,必然有原因,恐怕當眾給她撐腰,警告繼德堂是一回,許諾良娣又是一回。

他母後肯定是想著怕他顧忌繼德堂顏麵,有些事不好撕擄開了說,怕太子妃揣著明白當糊塗再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所以寧願自己當這個惡人。至於病急亂投醫這個,則和最近中宮一係的處境有關。

“行了,你也不要太有壓力,母後說著你聽著,別多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孤該給你的肯定給你。”

這是當娘的前頭許諾,當兒子後頭打包票?

盤兒心裏高興得很,傅皇後那麽跟她說,她都沒有這麽高興。

“真是個沒出息的。”見她樂成這樣兒,太子忍不住道。

盤兒嗔了他一眼。

嗔完,她揚聲叫香蒲,讓給她備水沐浴。

雖然已經進入八月了,但天還是悶熱,尤其她是仨身子,隨便動一下就是一身汗。

“殿下你坐會兒,我去沐個浴。”等水備好後,盤兒就讓人攙著去了。

如今盤兒這樣,頂多也就隻能給自己解個衣裳,其他彎腰伸胳膊之類的,都比較困難。每次沐浴時,至少得三四個人服侍她,現在她也不用浴桶了,而是用澡盆。

方圓兩米的一個澡盆,盆沿很低,中間放著一把縮小加改矮版的椅子,盤兒坐在裏頭,讓人舀水往身上澆。

這樣洗的快,反正是夏天,也不用進出浴桶,省得腳滑出了什麽意外。

進來時青黛在泡茶,就換了白術。

香蒲和白術給盤兒解著衣裳,隨著一件件衣裳解下,露出盤兒有些臃腫的身子。她如今看似胳膊腿兒給以前相差不大,也就腰腹脹起來了,其實不止,胸也像吹了氣似的,變大了很多。

晴姑姑蹲著看了看她肚子下方,又伸手摸了摸,道:“潤膏還是得每天擦,主子您要是感覺肚皮哪兒癢了,就一定記得跟奴婢們說,多擦點潤膏,也免得以後生了留下紋路。”

盤兒點點頭,伸手給白術,想讓她扶著進澡盆,誰知白術卻沒動。直到她轉頭,白術才反應過來。

“怎麽了?”

“沒,奴婢有點走神了。”白術說著,眼睛卻放在盤兒頸子上。

那裏,戴著姚金枝給盤兒那塊兒玉玨。

很不起眼的一個東西,以如今盤兒的身份戴這樣一個東西,倒是讓人有點詫異。

之後等盤兒坐好了,白術一麵拿著水瓢往她身上澆水,一麵道:“以前好像沒看見主子戴這個。”

盤兒拈起那玉玨,漫不經心道:“這是我這趟回揚州,我娘給我的,說是我小時候經常戴的,我見玉質雖不好,但總歸是個念想,就戴上了。”

她說著,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看著白術。

白術一愣,低頭道:“奴婢說以前怎麽沒見著主子戴。”

之後沐了浴,盤兒去**躺著,讓晴姑姑幫著塗潤膏。

“姑姑,等會下去了,你讓香蒲多看著些白術,看她最近跟誰有來往。”

晴姑姑當即正色道:“你是覺得白術有問題?”

“倒也不是,姑姑你知道這東西的來曆,”盤兒將頸上的玉玨拿起來,之前在揚州時,盤兒就把這事跟晴姑姑說了,“這麽久了,你應該了解白術的性格,她從來不會對多餘的事好奇,卻突然問起我頸子上的玉玨,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沒說我還不覺得,這麽一說——你的意思是說她見過這塊玉玨?”

“應該沒見過,但她既然留意上這塊玉玨,肯定是有原因,總而言之先讓人看著,再探探背後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其實今日突然叫白術進來侍候沐浴,就是盤兒有意為之,她前世一直有個猜測,可惜還沒等她印證,白術就出宮了,自那以後再未見麵,事情自然就成了一個謎。

“奴婢知道了,奴婢讓青黛和香蒲都看著些。”

“看著什麽?”太子從外麵走進來。

他走得無聲無息,人進來了才吭聲,嚇了盤兒一跳。她忙拉過旁邊的被子,將自己遮了起來。

“殿下,你怎麽進來也不說話?”她嚷著。

“怎麽?你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妾身現在身子腫成這樣,哪能給你看見。”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太子沒忍住,笑了兩聲。剛好這時晴姑姑也見勢不對退出去了,他來到床前坐下,扯了扯將自己裹成一個蠶繭的盤兒。

“行了,你什麽地方我沒見過,快起來,別壓著肚子了。”

盤兒磨磨蹭蹭地坐起來,臉紅紅的:“那你先出去,等我穿了衣裳你再進來。”說著,她又指使太子去浴間裏給她拿香蒲她們備好的寢衣。

太子輕車熟路的往屏風後麵去,不多時拿著衣裳出來,遞給盤兒。

盤兒還是推他:“那你去帳子外麵,等我穿好了再進來。”

太子隻能去帳子外麵,挺無奈的。

不多會兒,裏麵傳來一個說我穿好的聲音,太子撩了帳子進去,差點沒把他再驚回去。

無他,盤兒穿得衣裳有些不對。

自打有了身子後,盤兒的寢衣就全部換了個遍,以前都是掐腰的,現在換成腰腹處都是放鬆。

這寢衣大抵是新做的,反正太子以前沒見盤兒穿過。

煙紫色的薄紗,倒是不透,有些仿古唐時的樣式。

寬鬆大袖,抹胸式的裙,齊胸以下都是寬鬆的,但偏偏在胸那處包裹得極好,露出一道不淺的溝,外麵罩了一層淡紫色的輕紗。

太子輕咳了兩聲:“你什麽時候做了這套衣裳?”

“好看嗎?在杭州那會兒已經做好了,隻是我沒穿。”這樣的衣裳自然有特殊的用處,尋常時候怎麽會拿出來。

“挺、咳、挺好的。對了,孤想起書房還有些事……”

話還沒出口,她就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殿下今晚不留下了?可是媛媛舍不得你走。”

太子頓了頓腳,無奈又回到床前,將她的手抓在手裏揉了揉:“你可真是個磨人精,孤還不是……罷,孤先去沐浴。”

等太子沐浴出來,盤兒已經躺得好好的,等著他呢。

她現在肚子太大,不能平躺,隻能側臥。

這身衣裳很好的將她的肚子都藏了起來,若是不細看,還當是個絕世美人正等著人來采擷。

自然是想多了,太子就算再急色,也不至於急色至此,所以兩人躺下後,還是以說話為主。

盤兒也沒瞞著太子,把白術問她玉玨的事告訴太子了,隻是略過了前世的事,就是覺得有點好奇,好奇白術怎麽會問這種事。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說不定就是隨口一句話,不過反正也沒事幹,白術素來少出門,讓香蒲她們看著也不費什麽事。”

“你倒是不傻。”

本來太子回來後就打算把盤兒身邊篩一遍,不過也就這麽幾個人,太子見她回來後也一直沒動靜,正想著怎麽跟她說,沒想到她不忙著篩身邊的人,反倒對宮女一句好奇的問話上了心。

但如果白術真是她說的那種性格,倒是挺可疑的。

“你既然吩咐了晴姑姑,就讓她辦去就是。”

盤兒嗯了一聲,有點心不在焉。

須臾,太子一把按住被子,呼吸不穩了起來。

“孤就知道你不老實!”

她就側在那兒對他笑,臉紅紅的,聲音小小的,“妾身不是怕殿下憋久了對身子不好,以前不也是這樣,又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