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邊一起動靜,殿中的目光都投注過來。

太子不喝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幼年身體不好,雖不至於多災多難,但也是小病小疼不斷。

傅皇後就著急了,後來尋到護國寺的高僧慧明大師,慧明大師看過太子後,說他與佛有緣,既不能出家修行,那就做個在家修行的居士。

居士自然不如比丘的忌諱多,但該戒的也得戒,像五戒之中就有不飲酒這一條,所以太子平時從不飲酒,這是宮裏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實在有躲不開的場麵,就以白水代之。

都知道的事,此時楚王故意糾纏,若說他不是故意的,誰也不信。不過他之前就喝了不少酒,方才還讓成安帝賞了酒,再看他眼珠子有些紅,也許是喝醉了?

下麵正有人心裏嘀咕著這個,就聽見成安帝在上頭說:“這個楚王,又喝多了,明知道太子不飲酒,還要糾纏他。”

好吧,這下楚王就算沒喝多,也是喝多了。

喝醉的人百無禁忌,於是一旁的宗親和皇子們都樂嗬嗬地看著楚王對太子胡攪蠻纏,非要讓他自罰三杯。

隻有五皇子似乎有些為太子著急,還上前攔了下,卻被楚王一把揮了開。

楚王臉頰微紅,呼吸之間噴灑著濃重的酒氣:“老五,我跟你三哥說話,輪得上你這個當弟弟的插嘴?今天難得兄弟們都在,父皇也在,還有這麽多宗親,都是自家人,都是姓宗的,老三你就不能破回戒?你再推下去,就是不給哥哥我麵子了。”

坐在上首處的傅皇後麵露一絲焦慮之色,攥緊了鳳袍的袖口。

她看向成安帝,啟唇道:“陛下,您也知道慧明大師說的話,再說琮兒確實不飲酒,這宮裏上上下下都知道。”

高貴妃聽了這話,笑了笑道:“皇後娘娘說的那都多少年的事了,太子幼年多病多災,慧明大師才讓他多研習佛法,尋求佛主保佑。至於那勞什子居士,咱們誰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不過就是做個樣子。再說太子現在已經成年了,都當爹的人了,男子哪兒有不飲酒的,楚王的脾氣誰不知道,他一喝多了就犯渾,連陛下都拿他沒辦法,您說是不是啊,陛下?”

話題繞來繞去,還是繞到成安帝身上。

成安帝捏著酒盞,對傅皇後笑道:“難得他們兄弟高興,別管他們鬧騰。對了皇後,這道荔枝肉還不錯,你嚐嚐。”

太監總管王瑾年做了個手勢,旁邊上來個小太監端了那碟荔枝肉,放在傅皇後的麵前。

皇帝賞菜,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必須要嚐嚐。傅皇後拿起筷子,夾了塊喂進嘴裏,待咀嚼完後對成安帝勉強地笑了笑,說了句味道不錯。

明明吃進嘴裏是甜的,此時傅皇後心裏卻充滿了憤怒。

從來就是這樣,嫡妻嫡子還不如做妾的和庶子,永遠是別人討他歡心,永遠別人都是對的。打從一開始她和成安帝的這場婚事就是個錯,人人都說她有福氣,一個不得寵親王的王妃,最後竟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可從來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

傅皇後心緒不平之際,下麵的場麵已經生了變化。

就在眾人都以為太子估計要發作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接下了那酒。

“既然二哥都這麽說了,孤就卻之不恭了。”太子嘴角噙著溫和的笑,飲完這一盞,又讓一旁的太監倒了兩盞,俱都喝了下去。

楚王一愣後,伸手想去拍太子的背,誰知太子往側裏讓了下,讓他落了個空。他眼中閃過一抹不悅,臉上卻笑著:“好好好,不愧是宗家的人,老三你好氣魄!”

開了這個頭,後麵就止不住了。

方才太子與齊王喝的是水,此時齊王自然要糾纏不能厚此薄彼,又是自罰三杯。再是燕王、六皇子,連五皇子都被推著讓去敬太子一杯,還有幾個宗室上來湊趣。

盤兒眼瞅著太子喝了那麽多酒,心裏十分擔憂,那酒盞看著就不小,也不知他會不會醉。

這不過是家宴中的一個小插曲,不過乾清宮的家宴並沒有持續太久就結束了,因為還有今日的重頭戲——賞月宴。

——

賞月宴設在禦花園的浮碧亭。

盤兒前世見多了宮裏各種大宴小宴,也就不覺得稀奇,反而有些無聊。

既然是賞月宴,自然要以賞月為主,這種場合少不了吟詩作對,不過這和她們這些內眷們沒什麽關係,都是那些在成安帝麵前得臉的大臣、宗親及皇子們表現的時候。

十二歲的七皇子當眾做了一首詩,迎來成安帝的誇獎和賞賜。連向來重武不重文的楚王都賦詩了一首,也博來了好彩頭。

太子表現的中規中矩,既不過格又不會太差。盤兒坐在角落處,往那邊的看著,也不過隻能看見太子的側臉。

整整一個下午沒出現的胡良娣,此時倒是出現了,大抵是休息好了,格外容光煥發,和旁邊的齊王妃楚王妃說著話。

太子妃沒出現,她儼然一副代之的模樣,不過盤兒看齊王妃和楚王妃那含蓄笑著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把她當成回事。

不過這種事就是當局者迷了,盤兒也沒有多關注,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後,又往太子那邊看了一眼。

那個楚王估計抱著想灌醉太子的打算,來到賞月宴上也不消停。盤兒在心裏咒了此人兩句,心想太子可千萬別喝醉,也免得當眾出醜就不好了。

等賞月宴快結束時,已經是亥時了。

成安帝先離了場,緊接著傅皇後就離場了,過了會兒有人過來請太子。盤兒一直瞅著那邊的動靜,眼巴巴地心裏念著什麽時候她們也能走。

正想著,傅皇後身邊一個叫臘月的宮女過來請她們。

出了天一門,就見不遠處傅皇後正與太子說話,因為離得遠,倒也聽不清在說什麽。

一旁早已備好了三台軟轎,兩台是宮裏的貴人們慣用的,還有一台稍微大點的,盤兒瞅著似乎是給太子準備的。

胡良娣上轎子走了,徐良媛跟著後麵也走了,倒是盤兒沒人安排。

過了會兒,太子走過來,拉著盤兒進了軟轎。

隨著轎子被人抬起,盤兒有些不適地動了動,打從上轎後太子一直沒說話,隻是捏著她的手。

“殿下,是不是胃裏難受?”盤兒問道。

太子身上的酒味兒很濃,隱隱還夾雜這一股奇特的濃香,盤兒嗅了嗅才發現是他那串佛珠散發的味道。這最上等的沉香金絲白奇楠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能根據人身上的溫度散發著或濃或淡的香氣。

可以相見,這會兒太子並不舒服。

盤兒有點心疼,將他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轎子很大,兩個人坐都有寬裕,盤兒就讓太子靠在她膝上,用手指給他揉著太陽穴。太子明明眼神很清亮,依舊聽從了,被按了會兒,他笑了:“怎麽?以為孤喝醉了?”

“難道沒有?平時不飲酒的人沾酒就會醉,尤其您今兒喝了這麽多。”

太子笑笑不說話,捏了捏她的手。

路上的時候,盤兒還心想,說不定太子天賦異稟酒量過人,畢竟他實在看起來不像喝醉了,等回到小院後她就知道,太子其實還是喝醉了,隻是他喝醉了和尋常人不一樣。

回去後,下麵奴才就是一通忙碌。

也實在是累得不輕,盤兒就把太子交給福祿幾個侍候,自己讓香蒲她們服侍著去沐浴了。

偌大的浴桶,裏麵撒滿了芳香四溢的花瓣,水溫剛剛好,不冷不熱,盤兒泡一下感覺舒服多了。

青黛給她捏肩放鬆,捏得她昏昏欲睡。

正迷糊著,突然她感覺腳下一空,就好像站在懸崖邊上,突然踩空了,她頓時驚醒了,才發現肩上的手有些不對勁。

青黛是雙小手,如今換成了大掌,一看就知道這是男人的手。

她心裏一驚,扭頭看過去,竟是太子。

太子一頭墨色的長發披散,隻著了中衣褲,衣襟敞著,露出如玉石般結實的胸膛。他頭發上還往下滴著水,打濕了他的衣裳,將那白色的布料濡濕成半透明狀。

“殿下?”

“可是舒服?”

燈光下,他眉眼清俊溫和,眸色深幽,又隱隱透出一種光。

盤兒被他看得有點臉紅,忍不住拉過擦身的帕子將胸前擋了擋。

“殿下你怎麽來了?你還是去把頭發擦一擦,我馬上就洗好了。”

“一個人沐浴沒意思,我們一起洗。”

說著,太子踩上腳踏,進了浴桶。

浴桶挺大的,地方倒是夠,就是水是按照盤兒的習慣裝入的,突然多了個人進來,浴桶的水頓時溢了出去。

盤兒扶額,心想等會兒有的香蒲她們收拾了。同時心裏又覺得太子有點怪,他平時可不會這麽說話,尤其還是這種口氣。

“殿下,你沒事吧?”她端詳了下太子的臉。

太子用手指撓了撓她臉頰:“你想什麽呢?覺得孤喝醉了?”

他越是這麽表現,盤兒越是覺得他喝醉了,隻是喝醉的人不該是發酒瘋,或者呼呼大睡,抑或是吐得昏天暗地,他怎麽卻是好像比平時活潑了不少?

是的,活潑,太子的語氣和動作,都給盤兒一種換了個人的感覺,就是感覺這個人好活潑。

“既然你沒喝醉,咱們就趕緊洗洗出去吧?”

“你給我洗。”

盤兒又受驚了,卻是什麽也沒說,拿起搓澡用的帕子,給他假裝搓著肩膀,實則眼睛一直盯著他的動靜。

這一切太子並沒有發現,他眼睛看著水裏呢。

注意力被轉移的盤兒並沒有發現,她把帕子拿走用了,用來遮掩不就沒東西了?

太子觀摩了會兒,用手指摩挲了幾下下巴,又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了一下,道:“你這裏似乎大了不少,孤記得以前就是個小包子,現在怎麽成大包子了?”

盤兒僵硬地看著太子,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太子脖子以下的地方,以及他那隻作孽的手。再抬頭,看他滿臉饒有興味,她就發現他真是喝醉了。

小包子,大包子?平時他可不會說這種話。

天呐,為何太子會說這種話?

盤兒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殿下,妾身也洗好了,我們出去吧。”

太子不理她,就是低頭觀摩,一副很認真的樣子:“你還沒跟我說,為何變成了大包子?”

這不是包子!

再看他還拿手掂了掂,又道:“真的變了,重了不少。”

盤兒在想,自己要靠什麽樣的克製力,才能不一下把他手拍開?

“殿下,你看水都快涼了,我們快出去吧。”

他皺著眉,看她:“涼了不是正好,可以解解熱。”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了摸他身上,確實很燙,怕他著涼,她小聲哀求著:“就算解熱也不能泡太久,會著涼的。殿下你先跟我出去,等會兒去了榻上我再告訴你為何小包子變成大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