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盤兒是知道三郡主的,前世三郡主就是個體弱多病的胚子。

胡良娣總是借著三郡主向太子邀寵,這事她也知道,但因為當時被關在繼德堂,知道的並不詳細。

但她知道三郡主後來夭折了。

並不是這個時候,要比這時候晚一些,但具體時間盤兒已經記不清了,畢竟過去了這麽多年,尤其她剛進東宮那會,剛開始活得渾渾噩噩,後來又被太子妃壓製得喘不過氣來。

她之所以會知道,也是通過繼德堂奴才們之間的閑言碎語,據說胡良娣因為三郡主病的事沒少鬧騰,甚至有兩回還從太子妃這把太子截走了。

太子妃倒沒生氣(表麵上),但下麵奴才們都氣得不輕,才讓盤兒聽了些碎言碎語。

之前盤兒就在想,也許三郡主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不好的,那今晚趙曦月的侍寢又堪憂,可能未來幾個月東宮恐怕都不能安生。

誰知,晚上太子出現了,還走錯了門,更因為她的放肆,打算讓她侍寢。兩人都上榻了,誰知胡良娣又來攪合了。

太子臨走時看了盤兒一眼,盤兒把人送走後,就回了榻上躺著。

她是在想心事,香蒲和青黛卻覺得她是不高興,畢竟把人從**拉走了,擱誰誰也不會高興。

“這胡良娣未免也太過分了,昨晚攔了一遍,今天又來!”香蒲氣呼呼的。

所以說人都有幸災樂禍的劣根性,之前笑話對麵東廂時也不覺得,輪到自己了就氣得不得了。

“行了,少說兩句,三郡主恐怕是真不好了。”盤兒道。

“奴婢卻覺得胡良娣就是故意的。”

晴姑姑走進來,剛好聽見香蒲的話,斥道:“你怎麽跟著李嬤嬤學了這麽久的規矩還是沒學聰明,主子是你能議論的?這話在這屋裏說說也就罷,被人聽見了小心沒了性命。”

之前晴姑姑已經回後罩房歇下了,聽說太子來了又匆忙起來,也不敢進來,就在邊上耳房候著,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她自然也沒漏下。

香蒲挨了訓,蔫頭耷腦的:“姑姑,我錯了。”

玉萍被人拖走時,香蒲也看著呢,她現在才意識到宮裏和外麵是不一樣的。

“好了,都去歇著吧,我也歇下了,明兒還要起早去請安。”

而且還有一場仗要打,就憑今晚太子走錯了門,趙曦月明天就不會放過她。不過這會兒盤兒心裏倒是挺高興的,她覺得自己和太子的這個開端還算不錯。到底有了交集,太子會不會惦著自己呢?

雖然有點不要臉,但盤兒覺得會。

果然第二天去請安,昨晚太子走錯門的事,都知道了。

個個眼神都是意味深長,趙曦月臉色十分憔悴,也難看得嚇人,眼神差點沒吞了盤兒。

要是換做以前,太子妃肯定要出麵說兩句看似大度實則挑撥的話,可今日她也顧不上了。

三郡主是真的不好了。

昨天下午還醒了,讓人喂了點稀粥,到晚上時突發高熱,渾身抽搐,胡良娣被嚇得魂飛魄散,才會明知太子已經進盤兒的屋裏有一會兒了,還壯著膽子讓人來叫。

實在是慌不擇亂。

太子妃也被驚擾了,當時就過去了。

請了太醫過來,又是施針,又是灌藥,到了半夜熱才退了下去。太子守了大半夜才走,太子妃自然也不好走,隻能在旁邊陪著,所以她今天根本沒精神應付這些。

“都散了吧。你們與其有功夫在這裏爭風吃醋,不如去看看三郡主,一個個都不省心!”

挨了通訓斥,所有人都老實了,等從繼德堂出去,也沒當即就走,而是約著去看三郡主。

因為胡良娣有太多次前科,所以三郡主病了,大家也都以為她是故意借著孩子邀寵,這次眼看著不是了,總是要去看看,尤其太子妃又提了,哪怕是做給太子看。

約好去的時間,眾人當即就散了不提。

盤兒回去後就讓人拿銀子,去內務府造辦處做了個長命鎖。

不大的小鎖片,上麵雕刻著福壽祿的花樣,掂在手裏不輕也不重,大約有三四兩的樣子,正適合三郡主這個年紀戴。

當然三郡主肯定不會戴,送與受彼此都心知肚明,不過就是個意思。

胡良娣所住的院子儼然是幾個小院裏最大的,也是布置最豪華的。據說她對麵那個院子也有這麽大,太子按例可封兩位良娣,如今隻有一位,所以對麵那個院子如今還空著。

眾人去看了三郡主,又說了些不鹹不淡的安慰話,之後各自奉上禮物。輪到盤兒時,胡良娣多看了一眼,道:“你倒是個有心的。”

這話聽不出什麽味道,可盤兒在宮裏待久了,自然知曉宮裏的生存之道。

宮裏送禮最忌諱送吃的穿的,相反像她這樣的最安全。薄薄的一片,裏麵也藏不了什麽機巧,自然也不會落人手柄或者為人陷害。

盤兒看胡良娣嬌豔中帶著點憔悴的神色,再看三郡主那單薄瘦小的身子及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就權當她是好話。

她這人別的不擅長,最擅長自我安慰,畢竟要不是她的心這麽大,前世的那頭三十多年裏,她也活不下去。

胡良娣自然不會留她們喝茶,於是一行人也沒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

三郡主的病,讓東宮的上空籠罩了一層陰霾。

太子子嗣艱難,就這麽三個女兒,如果再少一個,雖不至於天要塌下來,卻也是一件讓人挺不快的事。

連著多日,太醫們都在東宮裏進進出出。

甚至連傅皇後都聽說了,把太醫院的院使鮑院使都派了來。鮑院使醫術高超,專為成安帝和傅皇後及太後看病,也許鮑院使能妙手回春。

鮑院使連著多日進出東宮,據說連藥方都換了好幾個,三郡主的病終於有了起色。其實三郡主也沒什麽大病,就是胎裏不足容易生病,再加上年紀小,可能很尋常的一場風寒,都能讓她病入膏肓。

據說三郡主就是受了場涼,才會突然病得這麽厲害。

說是奶娘沒看護好,還被胡良娣給發現了,當時胡良娣就要把人在院子裏杖斃了,被太子妃知道後阻了下來。

隨著這幾年齊王楚王接連入朝後得勢,相反太子好不容易領了個差事,還是替成安帝修什麽《成安大典》。

成安帝臨政近二十載,自詡文治武功還不錯,如今又天下太平,就想修一部集合古今文化典藏的曠世奇書,以求流芳百世,若幹年後人們再提起他,不是從青史,而是看到這部《成安大典》就能想起他的威名。

這部《成安大典》太子已經修了近五年了,從大婚後就開始修,成安帝儼然還打算讓太子繼續修下去,一點都沒有讓他臨朝的打算。

如今東宮處境不好,正值風頭浪尖之上,若是胡良娣杖斃了三郡主的奶娘,還不知外麵會傳成什麽樣,太子妃自然要阻止。

可這行徑儼然是把胡良娣給得罪了,甚至因此延伸出可能奶娘就是被太子妃收買了,才會對三郡主下手。

當然後麵這些是盤兒自己猜測的,因為自打這事後,胡良娣儼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先是借著三郡主的病不來請安,三郡主的病見起色後,又借著自己動了胎氣要養胎不能來請安,倒是期間她往坤寧宮跑了兩趟,這架勢哪裏是動了胎氣。

太子妃麵上看不出喜怒,可臉色卻一天比一天差。不過她對三郡主可一點都沒有疏忽,日日噓寒問暖,哪怕胡良娣給了臉色看,也依舊照做不誤。

如是這般幾天下來,太子妃突然有一天在繼德堂暈倒了。

請了太醫來請脈,爆出太子妃有孕的事。

這件事又發生的比前世要早,盤兒發現自打她重活以後,很多事都變了。

——

太子妃有孕自然是喜事。

前腳消息傳出來,後腳後院裏的女人們宛如流水般都去了。

別人都去了,盤兒自然也要去。

徐良媛在太子妃麵前素來得臉,滿屋子人就聽見她嘴不停的說著討喜話,其他人都在後麵眼巴巴的。

胡良娣沒來,盤兒不信她沒收到消息,大抵是不願來,抑或是正在院子裏發愁。

太子妃一旦有孕,這後院勢必有所變動。

變動是好是壞,誰都說不出來,但對胡良娣的影響無疑是最大的。靠著這個肚子,她儼然要把太子妃壓下去的架勢,在皇後娘娘那裏也十分得臉。如今太子妃有孕,若是生出個嫡子來,就算她也生了個兒子,這庶子總比嫡子要低一頭。

果然,盤兒等人剛站定說了沒兩句話,坤寧宮派人送東西來了。

出麵的人是傅皇後身邊得臉的宮女念秋。

“……娘娘讓您養好身子,若有什麽事隻管命人去坤寧宮說。”

太子妃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端坐在床榻上,她麵色有些蒼白,精神也不太好,但行舉得體,態度寵辱不驚。

“勞煩母後為我操心了,我定會好好養好身子,爭取為殿下生個小皇孫—。”

“那奴婢就不打擾了,也免得擾了太子妃休息。”念秋又行了一禮後,就打算告退了。

“姑姑慢走,富春你送念秋姑姑出去。”

要不怎麽說宮裏人都擅長睜眼說瞎話,明明這屋裏還站著這麽大一群人,念秋卻好像沒看見似的,非說怕擾了太子妃休息。

不過坤寧宮派人來,送東西是假,表明態度才是真。

傅皇後出身世家大族,若不是太子妃一直不能替太子生下嫡長子,東宮的子嗣也不豐,傅皇後又何必明裏暗裏給太子妃難堪,還抬舉胡良娣。如今太子妃既有了身孕,不管她懷的是男是女,胡良娣都要靠邊站了,因為傅皇後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給太子妃添堵。

所以宮裏的女人就是能屈能伸,尤其身在高位,雷霆雨露皆是恩,奚落你時不留情麵,抬舉你時也能把架勢擺出來。

經曆這麽一場,之後徐良媛的討喜話更是不要錢的往外扔,連何良媛這個素來高冷的,也磕磕絆絆說了兩句好聽話。

太子妃有孕,就不能侍寢了,按照她的秉性,如今好不容易翻身,勢必要抬舉人打壓胡良娣。

而胡良娣自詡有寵從來獨來獨往,又因為三郡主的事給了太子妃難堪。太子妃抬舉人,她必然也會有動作,東宮動**在即,誰能拔了頭籌,誰說不定就是下一個體麵人。

徐良媛不用說,自然是太子妃這一派的,何良媛動向不明,就今日來看,可能也會倒向太子妃。劉承徽和馬承徽就更不用說,早就是隱形人了,那就隻剩盤兒和趙曦月了。

趙曦月之前就投向了太子妃,剩下盤兒雖表麵上是太子妃的人,實則雙方並不熱絡,盤兒心想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大概不會太安靜。

從繼德堂回去後,盤兒便吩咐下麵的人,人前人後說話小心謹慎,也免得招惹了禍事。